无论什么地方,向来都是树倒猢狲散的,丞相府当然也不例外,平日里就算说不上热热闹闹但也算是庄严肃穆的丞相府,现在却是一派的破败景象。
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平常的时候说的什么忠心护主,什么伉俪情深,什么子女的孝道,真要到了紧要关头,也就只是说说而已罢了。就像现在的丞相府,以往三五成群的奴仆早就不翼而飞,估计是官兵来的时候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去了,谢成原本妻妾成云的后院里,也早已是人去楼空,那些没有孩子的妻妾,早早地瞧着势头不对,就卷了金银细软跑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左右在丞相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捞着什么大好处,现在谢成自己锒铛入狱了,还真想她们给他守活寡不成?这些金银细软,就当作是谢成给的补偿好了,如此想着,心里倒也不会愧疚。至于谢成的孩子,除了谢长钰,其他的看看谢长歌的德行也就知道了,断断是不会留下来陪着谢成共患难的。
谢成如今身在狱中,丞相府已经被查封了,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现在的百姓,茶余饭后倒有了两个谈资。
其一就是刚刚说到的,官兵冲进丞相府想要捉人查封的时候,整个丞相府内,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走得干干净净,让人不禁叹息这高门大户中稀薄的感情。
至于其二嘛,也是谢长钰刚刚才听到的。
丞相府被查封的第二天,谢长钰在太子府中闷的无聊,就想出来逛逛,慕容湛哪里肯应,谢长钰的肚子里现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怎么能到处乱跑。也许是因为在孕中,一向沉稳的谢长钰竟发起了小脾气,软硬兼施才让慕容湛放了行,不过也只让谢长钰去茶馆喝喝茶。
谢长钰虽然很想去街上逛逛,但到底还是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随了慕容湛的意,在茶馆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听听说书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司徒氏见着谢成谢丞相要没落了,一早就写好了和离书,硬逼着谢成签了字,所以现在官府追查的人里才没有她的名字……”那说书的讲的唾沫横飞,但是台下的茶客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喷不到他们。但是这说书的说的话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底下的人都议论纷纷。
“是吧,那时候我就说了,司马家什么时候出过笨人,你们还不信,瞧见了吧?”一个人踩着茶馆的凳子,叉着腰大笑道。
这人站在凳子上说了什么,谢长歌倒是没怎怎么听清楚,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刚刚说书的说的话上。
刚刚谢长歌本来正端着青花瓷杯品茶,乍一听见说书的在讲话,刚开始也没什么,等谢长歌反应过来之后,一口茶水就喷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踩着凳子大笑的人吸引去了,没有人注意到谢长钰的失仪。
谢长钰其实很喜欢品茶,像这种上好的茶放在以往洒了几滴都要心疼半天,现在会喷茶水主要还是因为说书的虽然讲的抑扬顿挫,但是跟事实实在是大相庭径。
关于司徒静怡跟谢成和离的事情,谢长钰是清清楚楚的,这件事情就是她一手牵线促成的。
皇帝刚刚将这件事情的处理权交给慕容湛的时候,谢长歌就去找了司徒静怡。
“娘,谢成完了。你今后……”谢长钰站在司徒静怡的面前,有些踌躇,毕竟司徒静怡嗝谢成也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要说没有感情,谢长钰也是不相信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她想保谢成都保不住,事情已经捅到皇帝的眼前去了,再说谢长钰根本就不愿意为了一个谢成让慕容湛为难。
司徒静怡没仔细听谢长钰说完,跟谢成结为夫妻这么久,对于谢成那些贪污的事迹也是略有所闻的,当下也没有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不用安慰我了,嫁给谢成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这个人就是个畜牲,他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一直想要揭发,但是谢成此人疑心重,防我跟防贼似的,也只得作罢,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做了这种好事。”顿了顿,司徒静怡看见了谢长钰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笑了,她知道谢长钰一直认为她深爱谢成,或许曾经确实是的,但在他将他那些莺莺燕燕娶回家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终有一天要跟他斩断关系,再无瓜葛,没想到这一天也没有让她等太久。
“我知道你想问娘以后想怎么办,反正谢成要受到处决已经是注定之事,这夫妻的名分,留着也就留着罢,我也没有再嫁的打算了。”司徒静怡倒是很看的开,不甚在意这些名节之类的事情了,但是不和离,这件事情谢长钰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本来今天秘密来丞相府就是为了劝自家娘亲放下谢成,跟他和离,虽然没想到司徒静怡心里早就没有谢成了,但司徒静怡没有和离的意思让谢长钰有些头疼。
司徒静怡一日不跟谢成和离,那她就一日是谢成的夫人,有些事情自然会有所牵累,甚至会跟谢成一起收到处决,但对于司徒静怡,谢长钰是真的有感情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到时候还要麻烦慕容湛。
谢长钰正思考着措辞,司徒静怡就看出了她的纠结,毕竟她怎么说都是司徒静怡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心意相通也不足为奇。
司徒静怡可算是看出来了,谢长钰希望她能够跟谢成和离,心里一喜,本来她留着这夫妻关系就是顾忌到谢长钰的感受,要是谢长钰希望和离,那就再好不过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这种事情还是得确认一下的。
“长钰,你希望娘跟他和离吗?”
“当然了,留着夫妻关系的话,没准娘亲你也会受到牵累的,还是早点分开的好。”
这次谢长钰来丞相府是秘密地来的,所以谈话结束之后就在暗卫的护送下回到了太子府。半夜出门,还没经过慕容湛同意,自然是被慕容湛一阵埋怨,第二天就不许谢长钰出门了。
虽然如此,但是谢长钰也并不无聊,她在丞相府留了一个暗卫,即使不能出去,今天的好戏她也要看着。
晚膳时暗卫回来了,跟谢长钰汇报了他在丞相府看到的事情,谢长钰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有些诧异,她老早就知道自家娘亲不是什么温柔贤淑的妇人,可没想到硬气起来这么彪悍,直接把司徒勒和他的夫人找到了丞相府来。
“娘亲这倒是多此一举了,叫舅舅来干什么,谢成难道还会挽留不成?面子还要不要了?”谢长钰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摇头,却看见站在身侧的暗卫面皮似乎是抖了一抖,不禁好奇地问道:“不会吧,他还真不肯答应啊?”
听完暗卫的汇报,谢长钰真的是无语了,谢成这个人对权力和财富的欲望到底是有多重?为了得到司马家这一个助力,面子里子可谓是都不要了,也真是一朵奇葩。
据说谢成当着很多人的面,跟司徒静怡聊起从前的往事,估计是觉得司徒静怡只是在跟他赌气罢了,心里还是爱着他的,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谢长钰这个听人转述的人都差点就相信了,但司徒静怡这些年早就对他死了心,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的催促他签字。
那谢成见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居然说出了“我一日不签,我们就还是夫妻,你迟早会再次爱上我的。”这种话来,听得司徒静怡都无奈了,见谢成一脸坚定,完全没有要签字的意思,只好招过了身边的丫鬟,让她去把等在外间的司徒勒叫进来。
用暗卫的话来说,谢成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谢长钰也知道,对于司徒勒这个小舅子,谢成一直都是有些怕的,这下司徒勒来了,他就别想着强行将司徒静怡关起来了。
要是换作一般人,这时候也就乖乖的把和离书签了,但奇葩如谢成,居然还想用怀柔攻势,最后司徒勒实在是不耐烦了,谢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姐,小姐。
”灵波的呼唤将谢长钰拉回了现实,转头向四周看看,说书的人下台了,茶馆里的人也都走了大半,难怪灵波会叫她。
出了茶馆,谢长钰本想直接回府,但想起刚刚听到的流言,还是让车夫载着她去了司徒府。
谢长钰这张脸,在司徒府一向是畅通无阻的,更何况司徒静怡一听说她来了,直接就从房中跑了出来。
“娘亲,跟那个人和离,你有后悔过吗?”谢长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问题,毕竟现在的流言,都说司徒静怡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娘活了大半辈子,只有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