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是进口车的户外停车场,一辆国产现代实在是不值一提,就算只是和奥迪、奔驰等做了邻居,旁人的目光只会从它身上忽略过去。它就那样不起眼的停着,从傍晚到午夜,又从午夜到天色都蒙蒙亮起,直到发动机的轰鸣透过机顶盖传了出来,人们才可能注意到车中的身影。
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又是凌晨,这里当然没有人。白色现代默默的来,默默的去,好像未留下一丝痕迹。
当车子出了山庄大门,副驾驶上扛不住睡意的徐京旭才猛然惊醒,睁眼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那坐了数个小时已经相当难受的腰杆一下挺直,像是一张上了年头的弓,甚至还发出呻吟。
“结束了?”徐京旭回过神来,看着驾驶位置上的室外高人,紧张且急促的询问。
高棉药惜字如金,看脸色似乎是即便盯梢下去也有余力。他安静开车,依旧如同刚刚数个小时那样不发一言,让徐京旭自讨了个没趣。
盯梢盯的是谁,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林会长的指示……这些他全然不知,只是跟在高棉药身边‘学习’。
这位高人横空出世,一出现就获得了会长的百分百信任,身为林蔚然的‘第一号狗腿’,对这样的男人徐京旭当然不会有什么韩国男人的自尊心。
“回首尔的路上有一家鸡爪做的非常好吃,工作一夜也辛苦了,不如我请客,咱们过去喝上两杯?”
期待的表情外加喝酒的手势,即便是一个人徐京旭也能把气氛做足,奈何‘黑面神’高棉药不但没有半点兴趣,甚至连回应都懒得回应,或者说根本就是无视。徐京旭倒也不气,同样也不再纠缠,闭口不言之后,车内重新恢复安静。
现代轿车一路即使,回到首尔时正值堵车的高峰期。就在车上,高棉药拨通了林蔚然的手机。
“事情差不多了。”
“华克山庄方面没有动静?”
“没有。”
“看来还真是有大菩萨,拍照那人的事怎么样?能找到吗?”
“我在〖警〗察局有点老关系,拜托一次没什么问题。”
这边,几乎一夜未眠的林蔚然终于松了口气,照片是否会扩散到媒体,这是他唯一担心的问题。随着迷局的越发清晰,状况自然也更加凶险,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有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林蔚然不希望面对对方狗急跳墙之后,两败俱伤的结局。
那是个连戏都演不好的傻丫头,甚至都不能完美隐藏焦虑的语气,又怎么能瞒住他那么大的事情?
林蔚然不想事态往金泰妍身上无休止的拓展,被金延平发现这段不能曝光的关系,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高叔,这次的关键虽然不是那些照片,但这件事我想优先处理。”没人能算无遗策,但补救起来也不是难题“金延平方面我可以联系他,他值得信任,而且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关系。”
“需要用到他的时候我会直接联系。”高棉药惜字如金,这是他一如既往的习惯,回到首尔就是为林蔚然办事,即便那些照片已经让林蔚然陷入相当被动的境地。如流水一般在两天内huā费八亿,这些钱是大家的共同利益。但高棉药却不在意也不过问,就好像始终相信林蔚然能解决这个难题,至于那八亿,自然还是他们的八亿。
但是,他担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关林蔚然的私人问题。
“蔚然呐,等晚上一起喝酒吧。”
有徐京旭在身边,高棉药自然知道分寸,面对股东大会,面对勒索,面对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他能想象到林蔚然正面对的压力。
听他说话应该是在办公室,一夜未眠不是忙的不能睡,而是根本睡不着。
平静的表面下,又有几个人能发现他内心的焦虑?
“好。”
听他应了,高棉药也不再是一副紧绷的表情。
晚上八点,公寓附近市场的汤饭小店,进了门的林蔚然一眼就能看到高棉药,还有他面前正热乎的一碗汤饭。到高棉药对面就坐,林蔚然拿过饭碗,把米饭倒进类似砂锅的黑色石碗中,不说直接大快朵颐,也没跟高棉药客气。
这位被他称呼一声叔的男人可以回到首尔之后不见一面,直接按照他的吩咐做事,再去寒暄客套便是矫情,怀疑试探更是没良心。顾寰进了监狱,林蔚然和他之间必定会有心结,黄仁成这辈子都不要指望跟他称兄道弟,虽然生活不是一帮朋友用友情聚在一起奋斗并最终成功的青春励志剧,但身边合作的这些人如果真都是利益关系,那生活也就成了一件让人不堪重负的事。
按照韩国人的传统,高棉药是林蔚然的长辈,长辈不是朋友,却可以是亲人。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那种感情还真有点类似亲情。
“做事也要吃饭,休息虽然还不是时候,但不吃饭就算是打架都没力气。”
高棉药点燃一支烟,说这话的时候林蔚然正大嚼一口豆芽,嘿嘿笑了一声也急着回应,让人难以想象此刻的林蔚然身上居然有几分憨傻气息。
咽下食物,热气从胃里暖到心里。
“吃饭的事儿高叔不用担心,我这人如果睡不着就愿意饿,现在这情况也不是不允许我多吃东西。”
把勺子放下,汤饭才吃了几口,林蔚然跟高棉药一样点燃一根烟,笑着说:“这次我们好像不容易过去。”
高棉药眉头一挑,问:“怕输?”
林蔚然坦然点头:“怕,怕到骨子里,怕输了就再也爬不上来,怕让那些期待我的人失望,怕高叔因为我赔了就把我丢到汉江里。”
高棉药嘿嘿轻笑,好像林蔚然再说一个不可能的荒诞故事。
“丢人进汉江哪这么容易?首先就是道具,一般是铁桶跟水泥,把人放在里面然后用水泥灌,时间是午夜最合适,冬天的话凌晨三四点也行。然后就是一定要雇一艘不起眼的垃圾船,趁着港口还没开工的时候就开出去,接下来的才容易,开到汉江随便一个深的地方,然后把铁桶丢下去。”
林蔚然细细回想,好像是刚看了一场相对写实的黑帮电影。他甚至分析道:“这么说一个人做这事儿肯定不行,而且地点很重要,把灌了水泥的铁桶弄到哪都不是件容易事,码头上那么繁琐的检查一定麻烦的要死,租船容易出纰漏不说,经费也是难题,而且要求杀手还要会开船,现在想想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高棉药深以为然“要不说我喜欢埋人,荒郊野岭一丢,被发现了也不知道谁做的。那些动不动就丢汉江的,太多是说说而已。”
林蔚然嘿嘿轻笑,好像听了什么搞笑的趣事儿。抽完一支烟的他没学高棉药又点上一支,重新闷头吃饭,像高棉药说的一样,吃饱了才有打架的力气。
一份汤饭没多久便吃完了,当林蔚然抬起头的时候高棉药手上的第二根烟刚好抽完,见他神情肃穆,高棉药要抽的第三根烟也就没取出来。
“高叔,柳常喜呢?”即便已经知道结果,但该问的却还是要为出来。寻常不干不净的家伙上了位都恨不得把自己漂白成的圣子圣女,但林蔚然却觉得这是他应该知道的事。
“不用担心。”
高棉药言简意赅,怕林蔚然多想又加上一句“这件事即使翻出来也和你没有关系。”
林蔚然轻轻摇头,当着高棉药的面不需要任何场面话,他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又取出一支亲自帮高棉药点上,拿起桌上的烧酒倒了两杯,说道:“这些事跟我都有关系,不说是不是牵连,这人没了,我本身就应该占一份儿。”
高棉药没动那杯酒,只是盯着林蔚然,大部分人越往上走丢掉的东西就越多,但此时此刻高棉药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两人坑里对国大华嘀嘀咕咕的林蔚然。这是好是坏他也说不清,但却觉得这是一件值得他多喝两杯酒的事。
他忍不住打趣一句“怎么?难道要我把地方告诉你,你再亲自过去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找人报仇也要来找我?”
林蔚然咧嘴轻笑,就像是被说中了心思。此时这副坦然模样也不像是怕高棉药一时怒起把他拉去跟国大华做伴儿,像极了知道没人拿他有辙,所以就放肆不规矩一把的晚辈。
高棉药轻笑摇头,念叨一句臭小子,往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如今却多了不少表情。
“其实我原本准备了跟你说的话,但看你现在这样,也就不必说了。”女人、事业,高棉药是唯一能对林蔚然提出建议的人,其他人不说没这个地位,在林蔚然这也未必可信。原本担心这小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失了方寸,现在看来倒不必继续担心。
“其实要在这几天之前,我怕见到您。”林蔚然坦然说道,表情上难免有几分苦涩。他并非薄情寡义,却也会在心底权衡利弊,没人知道已经处于极限的他怕高棉药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人知道在他心底的权衡中已经把所有人都加了上去。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可能性,林蔚然到现在都止不住的心惊。
“那现在为什么不怕了?”高棉药疑惑问道。
“她跟我说别输,在自己最难的时候,跟我说别输。”随着这句话林蔚然长出了一口气,他需要一个人来说这些事,不然这份愧疚会一直憋在心里。
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高棉药却可以理解,他突然对那个叫做金泰妍的女孩产生了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这样傻的可以。
又喝了杯酒,高棉药轻声叹息:“那你就听她的,别输,要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