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阿三也被枪声惊呆了,之前他的上司只是让他帮忙揍一个外国人,阿三服从命令已经是定势,“阿三”一声就跟过来开打了――阿三这个名字就是由沪上话“yessir”的谐音来的,沪上人看来这些包头的家伙没事有事就“阿三(yessir)”――本来想的也是把这个残废打一顿了事,谁知道事情发展的出人意料,平生里跑出来一个华人不说,上司还开了枪。
这时,外面那个被枪声震惊的被杨锐一脚踢倒的阿三,他拿出jing笛用起全身的力气吹了起来,里面这个阿三拿起棍子就使劲敲在杨锐的背上头上,试图想把杨锐弄开,杨锐却恨这个王八蛋恨的入骨,身上被棍子打的生疼手上却丝毫不放松,每吃一棍就啊的一声卡的更死,另一只手也揍的更狠,抽了几棍阿三见毫无效果反而激起了杨锐的凶xing,把棍子一扔就捡起英国巡捕落在地上的那把枪――他到底是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事情是他们无理在先,而且还有个外国人,心虚的他拿着枪对空开了一枪,然后喊道:“住手!住手!”然后把枪指着杨锐。
枪声像一桶冷水淋在杨锐身上一样让他的血瞬时冷了下来,阿三又是一句“住手”,杨锐停了下来,按照jing匪片的样子把手举了起来,只见阿三满头是汗拿着枪紧张的指着自己,生怕他一不小心走火自己的小命就完了,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好了,都结束了,你把枪放下吧。”又一边看向雷奥那边,喊道:“雷奥,雷奥。”没有见到回应,就对阿三说道:“他是德国人,要是死在这里,你会有大麻烦的……”
阿三见杨锐高举的手,心里放心了下来,听杨锐说这个被揍的是德国人又担心起来,拿着枪对着杨锐的脚,人却走到雷奥身边,用脚踢了踢,雷奥低声嗯了一下,想挣扎的爬起来,子弹打在他的右边肩膀上,穿肉而过,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血却流了不少,杨锐见他还有动静,心就放下来了,没死那至少还是有救。正要喊道送医院的时候,弄堂口来了一帮巡捕,一上来就把杨锐反手按在墙上拷了起来。其他几个见到英国巡捕受伤连忙把他抬了起来,英国巡捕连续两次被掐脖子,特别是后面那次被掐的够呛,已经昏过去了,新来的巡捕见没死人也没把杨锐和雷奥怎么样,狠狠的给了杨锐几棍,然后就压着人直接押着去巡捕房了,昏了的英国巡捕和雷奥则直接抬着送医院了。
巡捕房在四马路上,杨锐被押着走过的时候被一个仪器馆的学生看到了,起初没认出是杨锐,等杨锐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冲上来喊道:“先生,先生”
杨锐见他认识自己,不知道他是学社的学生还是仪器馆的学生,只好喊道:“去仪器馆,让虞先生找布朗。”接连说了两遍,那学生听见之后呼的跑开了。杨锐正在路上想怎么脱罪,自己虽说打了人,但是毕竟还是正当防卫来着,可是这时代有正当防卫这个词吗?自己是个中国人,还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文件,进去一定会弄得惨惨的。胡思乱想间很快就进了巡捕房。
巡捕房就在居尔典路和四马路的交汇处,四层的大楼,以前只是路过的时候见里面的巡捕来来往往,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抓进来。巡捕们把杨锐扭送进楼里,进去之后也没问话,直接把他扔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牢房里没人,杨锐心提起来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人灭口呢还是要先问了那几个阿三再来审问自己?只盼那个布朗快点来吧。
在牢里面坐立不安,手被反剪在后面,那个手铐不是现代版的有链子可以活动,根本就是两个圆环焊在一起,刚才还不觉得疼,现在感觉被勒的生疼,还有身上被棍子打的伤。其中有一棍是被那阿三打在脑袋上,刚才紧张之下没感觉的,现在开始疼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终于打开了,一个阿三把他带了出去,远远的杨锐就看见了布朗虞辉祖两人,虞辉祖一脸焦急的搓着手,杨锐远远的对他们笑了一下,以示意自己没事,不想牵动了被打的地方,笑的很是古怪。
等走近,虞辉祖急上前来问道:“竟成,你没事吧,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杨锐安慰他说道:“我没事,放心吧。”又对布朗说道:“布朗先生,这次就要看你的了。”
布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虞辉祖抓了个懂洋泾浜英语的学生过来说老板被抓了,而巡捕房里说他们一个英国巡jing被杨锐给打进医院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叫杨的中国人还是和一般的中国人很不一样,倒像是个外国人,这次被巡捕房抓了他也猜不到是什么原因。
布朗对阿三说了几句,阿三把手铐解开了,安排杨锐和布朗进了一个房间。杨锐动了动麻了手,摸了摸脑袋上的被棍子抽了地方,只见已经起了一个大包,里面看来是淤血不少,坐下之后,杨锐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向布朗说了一遍,听到故事的原委,布朗松了口气,问道:“杨先生,你能找到目击证人吗?”
杨锐回想了一下,似乎马路两边的店里面都有人看见,至于弄堂里是不是看见就不知道了。只好按照实情说了,布朗听了之后,说道:“你马上去让你的朋友找目击证人吧,只要找到愿意出来作证的人,那么这件事情很快会结束的,我保证。”
杨锐连忙让虞辉祖去后马路那个弄堂口找人,完了又抓着虞辉祖说道:“去打听一下那个德国人被送进哪间医院,找两个学生去看着,别出什么意外了。还有要让钟观光去找德国领事馆的吕特先生,让他出面交涉,这事情涉及到德国人,他是德国领事会出面的。”又想到钟观光刚学的德语不是很流利,还是让布朗打电话吧,又把这事情对布朗说了,布朗表示没有问题,但是要尽快找到目击证人。
交谈之后杨锐又被带向了牢房,这次戴手铐的时候杨锐让阿三从正面拷,阿三也就直接拷上然后推着他进来牢房。进了牢房心情平静了下来,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完了,余下的就看这些人干的怎么样了,只要雷奥没死,并且找到虞辉祖找到目击证人那么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过之后,心绪逐渐平静下来,靠着墙开始打盹。
在杨锐打盹的时候,虞辉祖匆匆忙忙的出了巡捕房,直接让跟着的说洋泾浜英语的学生回仪器馆,用那个无线电报通知陆行的钟观光,要他马上过江直接去医院找那个被打伤的德国人,再找两个学生去医院看着――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非常明白去医院看着那个德国人是什么意思,要是那个德国人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这事情的结果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英国人控制的巡捕房说什么不可以,就是反咬一口也说不定。
他跑到了杨锐说的那个弄堂口,就开始四处问人,大家都说是看见了刚才的打斗,三个巡捕把一个残废的洋人拉到弄堂里就是一顿狠揍,一些看的仔细的还比划着,然后就是一个洋学生冲了过去,把两个阿三拉开了,那残废身手却好,一个虎扑就把那最后那个巡捕扑倒了,后面又被阿三打开了,然后就是那个被扑倒的洋人拿出把枪开枪,被洋学生一脚踢开了,洋学生也是扑了上去,把那洋人狠揍了一顿,那人说的眉飞sè舞,拳头挥舞着,好像是自己在揍这洋人,等他瘾头过了,然后说那个阿三捡起枪对天开了一枪,然后那洋学生就不打了,手举起来就被后来的巡捕带走了。
虞辉祖听他说的和杨锐说的一摸一样,抓着他的手道:“这位先生我就是那洋学生的兄弟,你到时能帮忙做个证人――就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那汉子被抓着,吓的连忙挣扎到,喊道:“老爷快放开,快放开,我可不想去见官,不想去见官。”说着一把挣开就跑走了。
他一走刚才围着的人也竞相散了,虞辉祖抓这个不是,抓那个也不是,干瞪眼的没办法。最后人都走光了,他只好站在原地叹气,又想到这附近的店家也许看到了,又一家家的去问,那些店家都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见他来了就躲进去了,一家都不搭理他。虞辉祖站在街上,想到万一那个德国人死了,那些洋人百分百要编一个罪名扣在竟成头上,想到相处以来竟成的好来,又想到在中国的地界上中国人老是被洋人欺负着,不由的悲从心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道:“兄弟啊,兄弟啊,你救了个人,现在却没人救你啊,你死的冤啊。”
见一个老爷模样的人做在街边嚎啕大哭,大喊冤枉,街上那些爱看热闹的人顿时又围了上来,好奇的问怎么回事,有人问就有人解答了,陆陆续续的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听后都是长叹短吁一番,虞辉祖见人多了起来,一时忍住哭说道:“我兄弟就是人心肠好,见三个人欺负个残废就上前帮忙,现在被巡捕抓了,大家行行好,只要去巡捕房作个证,大家行行好啊。……”
虞辉祖求了半天,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老爷,俺去,俺去帮你作证。”人群里闪出一个车夫,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俺刚才也看见了,只是没看全,只看到那几个当差的拉那个洋人进巷子里头打人,然后,然后就你兄弟冲过去了……”
虞辉祖见半天终于有人出来了,赶忙爬起来拉着他的手说:“这位兄弟真是大恩啊,大恩啊。”又连忙作揖,那车夫大窘,不知道手往哪里放。虞辉祖趁势又对围着的人群问道:“还有哪位老爷能帮忙的,在下感激不尽。”说完对着人群深深的作揖。这次有了一个榜样后面的人也就没太多的顾虑,接连两三个人出来了,其中还有一个是旁边的店家。见有三四个人,虞辉祖大喜,也顾不得脸上泪痕未干,忙把人带到巡捕房。
到了地方,布朗已经在哪里等着了,他给德国领事吕特打完电话就在这里等着了,见虞辉祖找来了好几个证人,大喜之下也顾不得招呼虞辉祖了,自己就把人领进去了,虞辉祖追在后面说道:“这是我兄弟的洋律师,大家听他的,听他的就好了。”布朗把人领进去老半天,这些个证人才一个一个的出来,虞辉祖连忙让大家写下姓名地址,以图后报。
杨锐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只听牢门哐当一声就把他惊了起来。只见一个阿三把一个铁碗拿了进了,里面盛了一些稀粥,只放在牢房里没有说话就出去了。睡醒正好觉得肚子饿,拿起碗却感觉好像从没有洗过,上面灰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实在是脏的可以,可现在只觉得腹中饥饿似火烧,只好端起这不知道几年没洗的铁碗喝了下去,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实在怕有沙子什么的不敢再喝,吃完之后才觉肚子好受些。吃完之后又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直到走累了,就坐在地板上,终于知道了,原来坐牢的这种感觉。牢不可怕,寂寞却可怕。下次来一定要多带些书来,复又想到这次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要是雷奥死了,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安一个罪名给枪毙了,不对,这个时代是砍头来着,想想脑袋掉下来的样子,真是恐怖,杨锐全身又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