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见此,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五小姐怕是傻了。”
“可能五小姐受了刺激,才会开口说了两句,那只是一时的失常。”尤姨娘眼中带着同情,在她看来,五小姐不会说话是正常的,开口说话才是失常。
韦姨娘咯咯笑着,“我们侯府多养一个白痴,费不了多少米粮。”
王氏一开始还有耐心地来劝慰慕容清染,时日长了,也就懒得管她了,任她自生自灭。慕容清鸾为此很伤心,侯府与她年纪相仿的,就只有一个慕容清染,现在慕容清染不言不语的,整个人冷冰冰的,让她很害怕。
杜延社、杜长风父子两在离开齐州前,也来看过慕容清染,杜延社看到慕容清染不仅哑疾没治好,还变成了这个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杜家与慕容侯府的亲事便绝口不提了。
杜长风是好脾气,但遇上慕容清染这么孤僻难以捉摸的小妻子,他再好的脾气也被慕容清染磨完了,临走前,他愤愤地对慕容清染道,“五年后你还是这个样子,我绝不会娶你。”
慕容清染嘴角冷笑,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气得杜长风拂袖而去。
如今,整个济阳侯府内,最关心慕容清染的就只有一个周奶娘了。她看到慕容清染被慕容鹤带回府后,甚至比以前更沉默了,小小年纪再也不留半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息,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要爆发的嗜血之徒,满身戾气,她不禁扪心自问,当日她一遍遍地灌输五小姐要为已故侯爷报仇的念头,是对还是错。
“奶娘,我想通了。”三个月后,慕容清染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周奶娘高兴得痛哭流泪,虽然她不知道慕容清染想通了什么,但她看到慕容清染眼里的冷意和杀气,她怔住了,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好重的血腥之气。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五年。
五年后,济阳侯府依然繁华如昔。
元佑五年初,侯府刚过完了年,门上的桃符还未揭下,来往于内院的丫鬟、仆妇们衣着簇新,脸上洋溢着笑。
慕容二小姐、三小姐出嫁后,侯府待字闺中的小姐就剩下了同龄的四小姐慕容清鸾和五小姐慕容清染,但慕容清鸾的月份比慕容清染大一个月,慕容清鸾是仲春生辰,而慕容清染是暮春时生。
慕容侯府的几位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她们的出嫁都是慕容鹤一手安排的,嫁的不是权势之家,就是名望之族,大小姐慕容清薇嫁给定远伯那个草包儿子为妾就不用说了,二小姐慕容清婷是给密州刺史当了续弦,三小姐慕容清萍比起她两个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给一个大她二十几岁的淮阳郡王当侧妃,可以说,慕容鹤嫁出去的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正室嫡妻,说白了,都是慕容鹤用来巩固他自己济阳候地位的工具。
当然,嫡女慕容清鸾就比较慎重了。因是嫡女,自然不能为妾,更不能往门第低了嫁。
眼看慕容清鸾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王氏比慕容鹤还着急,她唯一的女儿,必须要嫁得风光,夫家显赫。
王氏在房里看了一眼管家常茂刚送来的几位公子的名册,便问身旁的丫鬟冬儿道,“四小姐呢,又跑哪里去了。”
冬儿是王氏的心腹,故而说话也有几分恃宠生娇,“夫人您这几日念叨了四小姐,四小姐怕是嫌您烦,躲到五小姐那里去了。”
“真快啊,那个丫头竟然也到及笄之龄了。”王氏怅然,十五年前她生鸾儿,冷冷清清的,鸾儿连一个像样的满月酒都没有,而大嫂江氏生的那丫头,整个齐州城烟火燃放三日,全城百姓共庆。想到此,王氏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谁料到这十五年后,她的女儿是齐州人人皆知的尊贵的济阳候府嫡女,而大嫂江氏生的那丫头,不过是个没教养、不守规矩的侯府弃女,呵呵,这人生啊,果真是世事难料。
“四小姐的及笄礼,你要盯紧点,若出了错,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本夫人决不饶你。”下个月就是慕容清鸾的及笄礼,王氏哪敢将这等大事交给旁人,直接自己亲自操办,这五年来,王氏服用了不少偏方想要再怀个孩子,虽然慕容鹤将江姨娘所生的儿子慕容珍交给了她抚养,可毕竟不是亲生子,自己生的儿子日后继承济阳候,对王氏来说才是保障的,然而生孩子这等事,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韦姨娘年纪轻轻的都生不出来,她都年过四旬了,要再生个儿子恐怕更难,这点王氏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她只有加倍地对慕容珍好,事事依着慕容珍。
也正因此,作为王氏唯一的女儿,慕容清鸾简直就是王氏的心头肉,王氏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及笄礼,不大肆操办,王氏哪敢甘心。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办事,何曾让您失望过。”冬儿笑道。
王氏满意地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吩咐道,“你快去把四小姐给本夫人寻回来,整日跟那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混在一起,能有多大出息。”
王氏最怕慕容清染带坏她女儿慕容清鸾,虽然后来慕容鹤又给慕容清染请了几位夫子,但都被慕容清染赶走了,于是,慕容清染的学问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至于礼法、女子闺训,连王氏都不管她,府里的人更没有人去管她。
“是,夫人。”冬儿忙带上两名丫鬟,匆匆去寻四小姐慕容清鸾。
出了王氏的院子,冬儿一路朝着北边的院子而去。
自从二小姐慕容清婷、三小姐慕容清萍出嫁后,侯府的院子就空了很多,慕容清染原先住的院落是离慕容鹤最近的,但后来,慕容鹤渐渐坐稳了济阳候的位子,也就觉得慕容清染的存在对他没什么危险了,也用不了时刻监视,故而,慕容清染执意要搬到最北边的院落,慕容鹤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周奶娘,我家四小姐呢?”冬儿一踏进慕容清染住的院落,就觉得一阵肃杀之气迎向她,满地凋零的枯叶,光秃秃的树干,爬上台阶的青苔,似乎每来一次,五小姐的院落就颓败一次,愈显荒芜。
周奶娘坐在小院子内晒阳光,哼了声道,“你家四小姐不见了,我怎么知道。”五小姐在侯府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一个丫鬟都敢横冲直撞地跑到五小姐这里大喊大叫,没把五小姐当主子看。
“你们两个,分头去找。”冬儿不跟周奶娘废话,直接让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上慕容清染住的院子内找人。
周奶娘怒了,“这是五小姐的院子,谁给你这个胆敢在我家五小姐这里放肆!”
“呵…什么五小姐。侯爷、夫人心善,才赏五小姐一口饭吃。呵呵,有听说过侄女长赖在叔父家不走的吗?”冬儿讥笑,“周奶娘,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吧,侯爷现在都不管五小姐了,你跟着五小姐还能有什么出头日。”
“滚!”周奶娘气得从木凳上跳起,拿起一边的扫帚,就打向冬儿。
“我是夫人身边的人,你敢打我。”冬儿也不甘示弱,与周奶娘扭打起来。
“老娘我还是五小姐身边的人呢!”周奶娘是有武功的,但为避人耳目,她的武功从不会在人前使用,更不会露出半点破绽,因此,她和冬儿厮打靠的都是蛮力,用手抓,用脚踢,用身子拱,反正能用的寻常泼妇用的招式,她都用上了。
“难怪会守寡,你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被你克死了。”冬儿的发钗乱了,嘴上愤愤骂道。
周奶娘也不客气,大声骂了回去,“老娘守寡什么了,又没偷汉子,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碍你什么事了!”
“你……你……”冬儿到底脸皮没周奶娘厚,红着脸,气得哆嗦道,“不知羞耻!”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周奶娘这样的,五小姐能知书达理到哪里去。
“哼。”周奶娘用力地将扫帚的柄往地上一敲,“滚不滚,再不滚,老娘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奶娘发起泼来,在侯府是出了名的难缠,就连常管家见了她,也是一脸头疼,不怕不要命的,就怕这等无理取闹的泼妇,没事还到处乱嚷。冬儿几次在王氏面前数落周奶娘的蛮横泼辣,要王氏将此人赶出府,但王氏顾忌周奶娘是慕容清染身边的人,当年为一个相处没几日的齐夫子,慕容清染就敢同慕容鹤闹,若为一个小小的周奶娘,她拿不准慕容清染会怎么闹,万一闹大了,还在慕容鹤面前落不了好,反而便宜了韦姨娘她们,王氏做事左右逢源,与韦姨娘等几个小妾明争暗斗,她每走一步都很谨慎,既不能失了侯府当家主母的威严,也不能让把柄落在韦姨娘她们几个手上,这么一权衡,周奶娘就留了下来,没被赶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