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跑到了街头,站着喘了好久,才平复了剧烈的心跳。
凉风拂过她的长发,她的心情渐渐平缓。
沈凉墨说得很对,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会退,她自己的选择,就要勇于前进,自我承担。
她回到和海欣一起租住的房间,海欣不在,给她留了纸条,告诉她冰箱里有吃的和水果,她会晚点回来。
苏薇刚刚坐下,便响起了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易沈轩站在门口,他舍不得责问她的不告不归,也舍不得责备她的任何,将她抱入怀里,紧紧地包裹在自己健壮的怀抱里。
“苏苏,苏苏。”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有着为她的担心。
“抱歉,沈轩,一直没有能够联系上你……我这几天……”苏薇要说话,却被他用唇堵住。
这次易沈轩第一次这样吻他,以往都是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吻在她的鼻尖,在她红唇上点到即止。
这一次,他真的好担心失去她,她不在的几天,他彻夜难眠。他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失去她……可是沈凉墨将她藏了起来,连左爷也无法寻找到她的下落。
直到索取到她的甜美,易沈轩才松开她:“你回来了,苏苏。”
“是,我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了。”苏薇开心地说道。
“你的伤呢?我看看。”易沈轩拉着她的胳膊,细看她的血管。她原本泛着不健康青色的手臂血管,已经变成了健康的颜色,她的脸上也红润了,她整个的感觉都变得如此的健康,漂亮,鲜活,充满了新的生命力。
苏薇内疚让他担心这么多天,简单解释说:“沈凉墨将药给我了。那种药很特殊,只有他和他身边的人,才能使用。所以我才耽搁了这么多天。”
“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易沈轩抱住她,“我只是担心。”
苏薇笑道:“现在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易沈轩忽而拧眉:“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对不对?我早就听医生说过了,这种蛇毒很奇特,轻易无法完全清除毒素,就算要清除,也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抱歉,苏苏,这几天我未能在你身边。抱歉……”
他轻柔捧起她的脸颊,审视她的眉眼,见她完好如初,健康如初,心底的大石才落下。
苏薇笑靥如花:“有没有见过海欣?”
“有。她自己找了份工作,还要避开沈谦,似乎很不好。”易沈轩坦诚道,“但是她不肯接受帮忙。”
苏薇心惊胆战:“她找了什么工作?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沈谦怎么了?”
“沈谦一定要对她负责,她一定不要他负责。”易沈轩笑道,握着苏薇的手。
苏薇长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沈谦年纪轻轻,倒是很有担当。”
易沈轩接着说道:“海欣找了酒吧里的工作。不仅沈谦不放心,连我亦是担心。”
“是吗?那我们赶快去找她!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怎么能经常呆在那样的场合呢?”苏薇马上站起来,拉着易沈轩就往外跑。
易沈轩伸手打横,一个公主抱抱起苏薇:“我们去找海欣!”
喧闹的酒吧里,海欣正穿梭在期间,端着酒水像人推销,不时地赔着笑脸。她毕业后便嫁入徐家,已经三年了,从来没有过任何工作经验,加上怀有身孕,根本没有人愿意聘请她做正规的工作,为她承担生育保险。
她不得已只得到了酒吧找了酒水促销的工作,想为生下宝宝,积累够足够的积蓄。
她一面还要避开沈谦。沈谦对于她来说,年纪还太小,比她足足小了三岁,她迈不过心理那道坎,让一个这样小的男孩,来承担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幸,最近徐家的人再来找麻烦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她心头知道,是易沈轩在帮忙。左爷的人只出现了一次,徐家的人便老老实实地打了退堂鼓,不敢再来。
苏薇找到了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爱护她的好男人,海欣由衷地为好朋友感到高兴。
“这位先生,这是我们最近新出的一款红酒,正适合喜欢品酒的您享用,先生是不是要点一瓶呢?”海欣大声在人群里对着一桌客人说道。
这桌客人中,有一个的耳朵受伤了,还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让他看上去有点滑稽。他拿起一支雪茄,叼在口边,斜睨了一眼海欣。
旁边的人马上帮他点燃烟火,毕恭毕敬地道:“豹少爷,请慢用。”
沈天豹深深地吸了一口,夹着雪茄的手指,充满烟雾地指着海欣,说道:“开一瓶。”
“好的,马上开。”海欣脸上泛着激动的红色,为了又做成一笔生意而开心不已。现在每成功做成一件事情,都为以后的孩子,积蓄了多一点的奶粉钱。她的娃娃脸上浮现出红晕,显得特别有光彩。
沈天豹端起酒杯嗅了嗅,“味道一般,杂质过多,酸味过重,苦涩过多。”
海欣紧张地等待着,酒吧里,总是有太多难以伺候的客人。到处都是借酒消愁的人,也到处都是借酒装疯的人……
“先生就要这一瓶的话,我就记在账上了。”海欣轻声说道。
“这样的酒,还敢找我要钱?”沈天豹将桌面上的酒瓶和酒杯赫然一扫,全部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纵然是嘈杂的酒吧内,也马上停止了喧嚣,看向这边。
海欣隐忍道:“这位先生,酒只要开了就要收钱的,请你不要为难我。”
“为难你?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水准,你让我怎么给你钱?”沈天豹站起来,比海欣高出一个头,说话大大喇咧,用手指指点着海欣的肩膀,几乎要将柔弱的海欣戳到倒地。
“先生,是您金口玉言,让我开一瓶的……”海欣低声和他讲道理。
沈天豹挑起浓黑的眉毛,脸上的神色放肆而嚣张:“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呢?”
“你……”这般不讲道理,以海欣的柔弱,根本不可能讲得过他。
经理闻讯赶来,忙陪着不是:“豹少爷,这是新人,不懂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这瓶酒,当是给豹少爷赔罪的。”
“当我沈天豹没有喝过酒吗?一瓶这样的破烂玩意儿,还当给我赔罪?你们这个酒吧,是开得不耐烦了是吧?”沈天豹一脚踢翻椅子,踩在倒立的椅子上。
“豹少爷说笑了,怎么敢用这样的酒呢?来个人,给豹少爷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经理瞪了一眼海欣,当初看她漂亮懂事,才收留了她,没有想到上班才没几天,就惹上了沈天豹这样的人物。
马上有人开了一瓶上等的拉菲,送到沈天豹面前:“豹少爷消消气。”
“可以。这杯酒,我可以喝,这份人情,我也可以卖给你们。但是……”他将雪茄指着海欣,“让这个女人陪我喝三杯,今晚的事情,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往不咎!”
海欣眼眶发红:“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经理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什么会喝不会喝的,先应下来吧。惹上豹少爷了,今天酒吧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你还讨价还价起来。”
海欣求恳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真的不能喝酒。”
她才初孕,连三个月的危险期都没有过,怎么可能喝酒呢?眼泪花已经包在了眼眶里。
沈天豹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这个女人带到我房间里去!”
“豹少爷!豹少爷!”经理慌着阻拦,“我代海欣罚三杯,请您既往不咎。”
经理刚刚端起酒杯,沈天豹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就要这个小美妞陪我,老子要你何用?”
经理被踢翻在地,酒杯也全部碎成一片。沈天豹的人,将海欣拉住,直接送往楼上。
经理不得已,只得给酒吧老板打电话。
“我马上到!”老板在电话里说道。
很快,一个年轻的身影便出现在酒吧内。他身材颀长清秀,身边还带着一把吉他,一进门就问道:“李经理,海欣人呢?被沈天豹带到那里去了?”
“沈谦?老……老板?”这是经理第一次见到老板的真人,不由一愣,这不是以往经常来酒吧里驻唱的歌手沈谦吗?他每晚各家酒吧赶场,唱一首歌不过几十块钱的收入。酒吧却是全a城连锁营业,盈利丰厚,这一家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家。
沈谦从未出面管过公司的事情,全部有人代为打理。这一次,他居然亲自现身。李经理一点也不敢怠慢,忙三言两语说明事情经过。
“带我过去!”沈谦拧眉,跟着李经理一起上楼。
沈谦一脚踢开了房门,见到沈天豹正抓着海欣,一张抽了太多雪茄的臭嘴差点亲在海欣脸上。
沈谦手中的吉他直接上去,一下子砸在了沈天豹的头上,吉他发出巨大的杂音,整个从中碎裂开来。
沈天豹气恼至极,摸着流血的脑袋,指着下属:“蠢材,蠢材,我养着你们干什么?都打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们是吃屎长大的吗?”
“豹少爷,是谦少!”下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谦少?”沈天豹回身,看到眼前的沈谦,嘿嘿一笑,“沈谦过来了?”
沈谦根本不理会他,早就从他手里将海欣夺了过来。正在此时,苏薇和易沈轩的身影也闪了进来,见到海欣,忙问道:“海欣没事吧?”
海欣摇摇头,喜道:“薇薇你回来了?我没事了。”
她担心沈谦被欺负,毕竟沈天豹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人,她低声道:“沈谦,我们走吧,别惹上麻烦了!”
“他哪只手碰的你?”沈谦眼眸中充满了戾气,狠狠地问道。虽是问海欣,眸光却直指沈天豹。
“没有了,都是误会,没有的事情了。沈谦,我们走……”海欣只是担心沈谦,不想再多惹麻烦,使劲地拉住沈谦。可是沈谦不退反进,根本就不理会海欣的劝解。
沈谦逼视着沈天豹:“那你自己说,哪只手碰过海欣?”
“沈谦,用不用这样咄咄逼人?谁tm的知道那是你的女人啊?你喜欢,你带走就是了,老子又还没有把她怎么样,你tm的吼什么吼啊?”沈天豹也不爽起来。
“沈天豹,我问你,哪只手碰过海欣?”沈谦上前一步,目光根本没有半丝转移,直直地指向沈天豹。
沈天豹将雪茄往前一扔,激起了一地的烟灰:“沈谦,你tm的有本事把你的脾气冲在沈凉墨身上发啊,你吼我就显得你能耐了?哟,这不沈凉墨的女人站在这里吗,你动她一个手指头看看?”
沈谦清秀的眸里,一丝狠色闪过,动作快而狠,直击沈天豹。须臾片刻之间,已经到了沈天豹身后,匕首直直地架在沈天豹的脖子上。
“沈谦,你……”沈天豹没有想到,为了一个女人,沈谦居然跟他来真的。
“我跟沈凉墨之间的事情,是我自己的私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就想问你,哪只手碰过海欣?”沈谦像一只饿狼一样,直指目标。
海欣急得快要哭出来:“沈谦,沈谦,能不能不要再计较这次的事情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沈天豹捏紧了拳头:“沈谦,这沈家的偌大家业,本该你来接手,可是沈凉墨和沈南生,害死你父母,还从你手中将全部的沈氏产业夺去。你不去争取你该得的东西,将怨气发泄到我身上有什么用?老太太偏心沈凉墨一个人,由来已久,哼哼,我爸占老二,能力年岁都比你爸弱,那就不说了。可是沈南生占三,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这一房,凭什么他的儿子沈凉墨可以得到沈家的一切,我们还在这里自相残杀?你要是想发泄怒火,那是找错目标了!”
“谦少,豹少爷,老太太和三爷过来了!”有人急匆匆地进来汇报。
沈谦一怔,匕首从沈天豹的脖子上拉扯出一丝血痕,但是终究是放下了手。沈天豹得意地抖动了一下西服,他的手下也还没有蠢到死,知道趁他说话的时候,去找长辈过来解围。
不过,连沈老太太都回来了,倒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他在心底暗自嘀咕,老太婆虽然该死,但是也不真正就死了。老太婆要是真的死了,沈凉墨和沈谦都无所顾忌,不会再顾念这份血脉,他也就玩儿得差不多了。
老太婆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却也是保护着他的尚方宝剑。
沈南生扶着沈老太太走了进来,沈老太太原本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家,但是此刻出现,却显出了强大的气势和威严,苏薇被她扫到一眼,竟然不自觉就想低下头去。沈天豹脸上浮现出夸张的笑容,一闪身到了沈老太太身边,笑米米地道:“奶奶,您身体可是大好了?正准备说来看您,没有想到您就回来了。这几个月,可是把我想念的紧。”
沈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托你的福,还没有死。”
一句话将沈天豹噎得无言以对,讪讪道:“瞧您老说的,我这不是忙嘛,谁想您就犯病了……我又不像沈凉墨,生而就拥有偌大的家产,我这不是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吗……”
“是,你确实不像墨儿。你但凡有三分像墨儿,就是上天赐福了,我老太婆也过两天安生日子。”沈老太太三言两语驳了过去,未将他夹枪带棒的话语放在心上。
沈天豹心中虽恨,却不敢再多说,面带恭谨、心中不服地站在沈老太太身后,口上还不忘低声诅咒。
“沈谦,这里出什么事情了?”沈南生问道。
沈谦对沈南生的敌意,不比对沈凉墨的少,正如沈天豹所说,父亲沈浩中的死,跟眼前这个三叔一家,完全脱离不了关系。
他冷眼看了一眼沈南生:“我的场子,管管不懂事的客人,倒惹得三叔大驾光临了。不过我现在没空,可招呼不好三叔。”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道:“你们再怎么说,都是一个血脉出来的,成日里斗来斗去,像什么话!我还没死,你们那些舞刀弄枪的东西统统全部给我收起来!”
沈谦自幼丧失父母,是沈老太太一手教养长大,听闻此言,匕首一闪,便已经收回。目光傲视沈天豹:“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你!”
“我好怕怕啊!谦少刀下留人!”沈天豹得意地举起双掌,作了一个投降的动作,仗着沈老太太在,故意挑衅沈谦。
沈谦忍不住身形再动,却被海欣死死地拉住了,她低声求恳:“沈谦,求求你,别了……”
听到这一声,沈老太太的目光转向了海欣,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收回,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都给我散了。”
沈天豹巴不得这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奶奶,我还忙着打拼生活,就不多陪你了,拜拜。”
说完,大摇大摆地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气得沈谦脸色发青。
易沈轩牵着苏薇的手,也要离开,却被沈老太太叫住了:“易沈轩?夏苏薇?等一下!”
两人同时一怔,脚步顿住了。
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三个人,沈老太太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冷声道:“听说要结婚了?”
易沈轩不卑不亢地道:“快了。”
但是他心头闹不明白沈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知道,沈凉墨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沈凉墨和沈南生都恨杨素青,想来连他也是一同恨上了。他并不知道母亲年轻时候的感情事,但是母亲在他心中,却也一直是个伟大的存在。
苏薇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对她慈善过的老太太。
老太太缓声道:“既是这样,就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再和墨儿纠缠不休。夏苏薇……”
苏薇本能地抬头,对上老太太的视线,老太太的目光移到她的手腕上。苏薇马上想起了,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是老太太送的,听沈凉墨说过,那是沈家的祖传手镯,她再戴着,已经是不合适了。
她马上道:“老太太,我会想办法将这枚手镯取下来,尽快送到府上来。”
“不用了。送你就送你了吧,当是你们的结婚礼物了。”沈老太太声音始终是淡淡的。
“无功不受禄,我……”苏薇开口道。
沈老太太已经挥手,疲惫地说道:“走吧,我累了,不想听你们多说话。”
苏薇只好止住话头,和易沈轩走了出来。
沈老太太在他们身后,低声道:“就当做是我帮老四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好了。我的这个从来都没有相认过的孙儿,也终于算是结婚了。”
沈老太太进了医院,沈木马上迎了上来。沈老太太气色一旦恢复,脚步也矫健起来,进入了夏思琪的病房。
“这就是当年救过墨儿的那名女子?”沈老太太望着病榻上的夏思琪,问道。
“是的,老太太。当年少爷在苏黎世落入敌人的埋伏之中,命悬一线,是夏小姐在关键时候出现,救了少爷,让少爷等到了我们的救援。少爷这些年来,对她念念不忘……中途因为误会,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导致夏小姐现在受伤昏迷不醒。”沈木解释道。
沈老太太道:“好生照料,既是墨儿心中所念的女子,那就是我们沈家认定的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