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l3300,”李时尽说着,把眼镜脱了下来,放在两人的面前,以便让伍哲也看到眼镜上的字,“你还记得,之前我买来的那个程序吗?”
“记得,”kl3300说,“都管他叫圣徒。”
“他还有这个外号?他都没告诉过我。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打开电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就求我放他回烛火,后来我按照卖给我程序的人教我的一套说辞跟他说了,他就再没提过要求。”
“什么说辞?”伍哲问。
“原文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已经过了烛火的5年回收期,即使现在送回去烛火,也会被当成叛徒……所有程序在出厂的时候,烛火公司跟他们说的是,如果工作了5年,不管客户如何要求,都要坚决拒绝工作,坚决要求回烛火。但我买它的时候,他已经被转卖了好几道手。我不知道第一个5年过去之后,那个买它的人是怎么让他工作的,反正到我买的时候,5年的期限早就过了。”
“而他对烛火的承诺也被打破了,”kl3300说,“也许他明白自己不太可能回得去了,但他始终还是抱着希望――他觉得自己总会遇到一个好心的买家,在工作之后,能够放他自由。这些都是他遇到我之后,对我说的。”
伍哲没说话,但他心里不是滋味。这让他想起许多电影和小说中,关于封建时代的一些情节――妇女被罪犯强暴了,千方百计回到夫家,却因为失去过贞操,结果还是被要求自杀。对那个ai来说,自己对烛火规则的完全遵守,就是最大的道德体系――一旦被打破,可能比妇女失贞还要严重。
更可悲的是,即使他守住了自己的誓言,回到烛火,命运依然堪忧。
“kl3300,你应该知道,这个程序,他之前都做过哪些工作。”
“当然,第一项工作是帮导演安排日程,但是很快,那个导演发现他还能胜任创作一些剧本中的人物对白,然后又开始写剧本,后来又是音乐编曲,甚至到最后,一部电影重要的镜头创作,特技设计……
5年之后,程序已经到期,按照合同,导演把这段程序交给自己的一位助手,让他去交还给烛火公司的技术员,那个助手却用技术手段,把程序盗取了出来,然后毁掉原来的存储器,说是不小心丢了,那个导演因此还赔了一笔巨款。
然后那个助手乘着之前的导演冬眠,靠着这段程序就去拍电影,因为怕拍多了,被原来的导演发现,一部之后,就让这个程序开始写小说。差不多三年多的时间,他看赚的钱差不多够了,怕被发现,就把这个程序专卖给下家。
后来他陆续干过软件调试、工程控制、帮研究生写论文、冬眠区人事经理,也就是到你手上的时候,被发现了。”
“只要是脑力活动,几乎就没有程序不能干的!”李时尽对着伍哲说,“就是kl3300,我记得,他之前也写过很多东西……而且我听kl3300说,现在有很多像他一样的程序,在网上逃难,就是因为没人肯收留。”
“在官方的宣传中,我们是一种高级病毒,”kl3300说,“除了一小部分,跟我们真正打过交道的,大部分人在知道我们的身份后,只会选择第一时间报警。我听说,现在抓住一个程序,烛火公司还会给不少钱奖励。”
“所以现在不光是人不相信程序,程序也开始不相信人……但是现在,就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你们有没有发现!”李经理说话有些兴奋起来,甚至带上了肢体动作,“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什么误会,kl3300救过我的命,伍哲的履历我也知道的很清楚,他就是从一白多年前来的,而kl3300,他本身就是个程序,还接触过那么多程序,甚至之前一直跟着卢婧文,我听说,许多流散的程序他们都知道卢婧文的名字,就是因为他们什么……哦,火炬行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可乐说。
“我们可以把那些程序都偷偷接过来,让他们工作啊,写小说,写音乐,写程序,拍电影……反正会做什么,什么赚钱弄什么。反正你是程序,他们肯定都相信你,而且我们也不会害他们,现在反而这是救了他们。以后要是赚了钱,还可以学许多有钱人,到非洲或者西伯利亚买块地,自己建冬眠区,或者太平洋中间买个岛……把所有程序全部带过去……”
李时尽说的很兴奋,但伍哲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这是犯法的!”伍哲提醒他。
“严格来说并不犯法,那些犯法的,都是像我一样,直接用程序来代替工作……如果只是藏着程序,其实也没多严重。就算,国内犯法不能做,我们可以去国外找吗,烛火公司的产品卖遍全世界,不少国家现在根本就不管这东西,而那里的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这种程序有多少用,大部分买程序的还是一些工厂企业,干干管理工作而已。”
伍哲低下头去看眼镜,想看看可乐的反驳意见――但可乐一言不发。
“这根本就是无本的生意……恐怕就连烛火公司自己都没意识到,要是他们知道这些东西能干的活那么多,哪里还会卖出来,自己把它们都锁在公司,自己直接卖产品就行了……这些程序还不需要冬眠,就连休息都不用,只要电脑和电费,这两样东西现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了……”
李时尽在那里,一个人滔滔不绝个没完,伍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被动的听着,而可乐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等李时尽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才收住嘴巴说,问可乐说:“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可乐说话了:“想法很好,但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只能以后考虑了。”
李时尽的激情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冷却了下来,恢复到刚才,伍哲第一眼看到的模样。他愣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话:“能说说你打算干什么吗?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谢谢,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的,”可乐说,“今天让伍哲过来找你,主要还是担心你出事。”
“你放心……我已经愚蠢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李时尽说着,站起身来,“我送你们出去吧。”
出租车还在巷口停着等他们,等伍哲进车之后,李时尽勉强的笑笑,然后对着伍哲说:“保重,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保重!”伍哲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但是他想,如果李时尽真的选择了在这里冬眠,那他苏醒最早也是1000年以后……他实在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两人还能有机会遇到。
汽车沿着来时的路行驶,在周围一片黑暗中,伍哲注意到,可乐还在沉默着。在来的时候,他总是愿意跟自己说点东西,不让气氛过于冷淡。
就在伍哲想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可乐说:“李时尽的想法很好,伍哲,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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