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少爷每天都要来看看喜儿,因着喜儿到底遭了回难,刘芳也没叫她多操心事情,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梅掌柜等人也暂时休养,没有让他们到店里来,且刘芳还分别给了他们不少银两补贴。以前过得穷苦,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今反倒不那么在意银子的问题,该舍得的更是从来不手软,待遇良好也是胡生、叶伟等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周耀宗一下子消没了声息,知道他暂时在县衙居住,喜儿数次让胡生去请,也都没有能够见着一面。后来喜儿亲自去了――因是想着总该好好道谢才行,且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却依然没有能够见到周耀宗,令喜儿不得不暂时放弃。
这么过去七八天之后,赵家少爷没再见过周耀宗了,心里头乐滋滋,琢磨着喜儿的年龄不小了,而要是再出现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瞧上了喜儿的……又或者喜儿瞧上了别人,那他真就要哭都没哪儿好哭的。因此,自有了这个想法起,赵家少爷就琢磨着怎么好好和喜儿谈谈将她纳过门的事情。
喜儿就算家中不穷苦且店铺经营得不错,到底比不得他们赵家,进了他家的门,即便做不得正妻只能为妾,可有他庇护,自不会过得不好reads;大唐隐王。赵家少爷心里头这么盘算,却总觉得要和喜儿说出口有些没底气。这么多年见识下来,怎么也都知道喜儿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且强求不得她什么。思及此,赵家少爷心里头便更平添几分愁闷了。
又一日被三五好友拉着去吃喝聊天,酒足饭饱,喝得过了,便有些醉得厉害。偏偏是这样,赵家少爷再次想起喜儿的这件事情,原是该回府去,反倒叫人将他送到了喜儿这里。天色不早了,店铺正要关门,喜儿在店里头张罗着,见赵家少爷醉醺醺进来了,难免嫌弃。
“喜儿……喜儿……我……”
赵家少爷摇摇摆摆地走进来,直奔着喜儿而去,嘴里面还吐着含糊话语。他确实有些喝高了,脸颊涨红喘着粗气,笑呵呵的模样,却显得又傻又蠢。快要抓到喜儿的胳膊时,却叫喜儿一下闪开,令赵家少爷扑了个空了,要不是他旁边仆人好生扶着,他便得直接跌在了地上。
“喜儿,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讲……”赵家少爷被人扶着才好不容易站稳,他此时顾不上许多,也顾不上因为喜儿躲开令自己差点摔了而生气,只是想同喜儿说自己的打算,“你就……跟了我……保管……保管比现在好……”
三两句话出口,直叫店里头收拾东西的帮工们纷纷侧目。赵家少爷对喜儿有意思,这店里头的是个人都早就看出来了,喜儿对赵家少爷没想法,这店里头不是个人的都知道。现下,赵家少爷开了口,这般直接,家里头可还有美娇娘数人,且不得是一场热闹么?
喜儿听到赵家少爷的这些话,倒是神色不变。只是帮工们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要听热闹,总归是不合适,早些收拾好东西也好休息不是?哪儿能这么磨蹭?他先开口,喜儿自然便想着趁着这一回说清楚了就是。
“后院说。”喜儿对赵家少爷说了这么一句,又对其他人讲,“快些收拾,早点收拾完了早点回去休息不好吗?”这才抬脚往后院走。
赵家少爷听到这么句话,酒是没醒,却也是乐得嘿嘿一笑,自己傻站着乐了半天,见喜儿走出去好远,这才被人扶着摇摇摆摆追着喜儿往后院里去了。
院子里头种着一株紫荆树,枝繁叶茂,自成一片阴凉。树下有一方石桌,几只石凳,倒是个说话的地方。喜儿让赵家少爷的仆人扶着赵家少爷在石桌旁边坐下了,自己却并不坐,只是隔着石桌站在他对面。她也不废话,心里头怎么想的,便怎么同赵家少爷说一遍。
“既然你今日终于提了这回事情,且估摸着你自己也知道成不了,索性我便讲明白了。你说的事情没有戏,不必多想,原因你自个明白。家里头有妻子便好好待着,这么些年你带回去的美人也不少,我这颗黄花菜不值得稀罕。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记得这些话便好。”
“今日咱们便将事情说明白了,往后最好朋友也不做了。不管你晓得不晓得,总归你妻子对我已不满许久。我且同你说上一事,多年之前,灵山寺,桃花林,不小心撞见了你们二人鸳鸯交颈……许是少爷觉着有趣,才多同喜儿玩闹几日,往后便就此作罢吧。”
多年之前的灵山寺桃花林里头发生过什么,别说赵家少爷现在醉得脑袋浆糊记不得,便是没有醉,估计一样想不起来。只不过,其他的话,他大致还是明白了的。却也正是明白了,直将他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说不出话来。好说些什么呢?喜儿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他还好说什么?不是没想过会被喜儿拒绝,可却绝对没有想到,会被拒绝得这般干脆。
赵三少爷彻底呆住了、懵住了,只差喜儿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吓到他酒醒。只可惜,喜儿没有多说,只是示意赵三少爷的仆从将他带回府去。因着赵三少爷没有说话,仆从只当他默认,且被人这么下面子,他们也觉得赵三少爷应当是不想在这儿多待的。
眼瞧着便要走出后院,醒神过来的赵三少爷仍是不甘心,扭头便冲着喜儿嚷道,“我便等着你也不行么?等到你答应的那一天!”
喜儿远远扭头看他,坚定摇头,用他能够听得清的音量更加坚定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不行,没有可能的,无论是我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一样reads;繁花落尽谁的伤。”将赵三少爷最后的一丝希望与幻想也彻底掐灭了。
赵三少爷走了,喜儿松了一口气。看他是喝了不少,还担心会撒酒疯不好办,好在是没有,算是少了许多的折腾。只不过……喜儿面朝着前院的方向,突然出声,“躲在那儿,戏好看么?”话音落,唯有清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又不过两三下的功夫,有人出现。
周耀宗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时候,看到胡灵儿与胡庆都门后头走了出来,顿觉尴尬。喜儿看到了他,也是吓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她再看看胡灵儿和胡庆两人,顿时哭笑不得。她是知道胡灵儿和胡庆肯定躲着看热闹的,哪里想到周耀宗猫在了她家后院也在凑热闹?且这么偷偷摸摸的,算是个什么作风?
胡灵儿与胡庆两个人被揪出来,本没觉得怎么样,偏偏是看到了周耀宗,嘴巴俱都吓成了鸡蛋形状。早知道有其他人在,他们何必跑出来,遭他们姐姐的白眼?胡庆还没见过周耀宗,不知他身份,见胡灵儿似乎认得,便揪了揪她的衣袖。
听到胡灵儿一解释,胡庆当时又是吓了吓。最近他都在书院里面,因着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了……没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又出现了。看着周耀宗的模样,胡庆以为,还是顶可靠的。但是,爬别人家围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胡灵儿心里是觉着周耀宗对她姐姐喜儿也有些别样感情的,因而这会见气氛莫名有些不对劲,便悄悄拉了胡庆溜回屋里去不打搅喜儿与周耀宗两个人说话。相比之下,喜儿倒没觉得他们有话好说,只想也赶紧将他送走了事。
只不过因着刚刚和赵三少爷说的话,终究令她想起了诸多的旧事,且想起来的这些旧事,一桩桩倒是都与面前的人有关系。喜儿以前不怎么觉得,这会倒是有些过去和周耀宗之间交集不少的感慨了。
唯一是他已离开这里太多年,很多记忆早就淡了也记不大清楚,过去的早就过去了。问题是……喜儿又想,前些日子她躲在暗处,藏得那般好,周耀宗都能发现她的存在,如今离得这么近,他竟不知道胡灵儿与胡庆在,竟就这么冒失跑出来了?令人想不明白。
周耀宗更不明白,或者说,他虽然明白,但到底宁愿不明白且不曾这般跑出来过,倒是闹得自己窘迫。想他堂堂……憋了那许多天,蹲个壁角,竟是被揪出来了。这么说也不贴切,是他主动“自首”了。喜儿没发现他,他却以为自己叫人给发现了,所以,他怎么就没发现胡灵儿和胡庆也在这附近?
觉得与周耀宗并无话可说的喜儿不说话,觉得尴尬的周耀宗也不说话。一时之间,两个人反倒是这么沉默对峙着。只有紫荆树的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在这院子里头不断回荡。这么憋了好半天,前院店铺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关了门了,刘芳也来寻喜儿了,周耀宗才似怕被更多人发现自己又匆匆翻墙离开。
看着周耀宗身手利索翻墙而去,喜儿一面觉得不忍直视,一面又觉得不是曾经看到的武侠小说、武侠剧里头的飞檐走壁,很是遗憾。毕竟再怎么样,翻墙的姿势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啊……但是他说,明天再来寻她,是个什么意思?
喜儿不由得撇撇嘴。前几天左请右请请不来,倒是宁愿翻墙。翻墙就罢了,还被她发现了。被她发现了也罢了,竟还厚着脸皮说明天还要来寻她……见刘芳回了后院,喜儿走了过去,同她说,“娘,你觉着,咱们这院墙虽然够高了,但是想防贼防得更好些,可是还得再加点什么?”
刘芳不知道后院发生过什么,只晓得赵家三少爷来了,没待片刻又走了,想必是喜儿已经将话说清楚说明白了。要喜儿去给赵家三少爷做妾,想得倒是美,她可不会同意!但现下喜儿说这一茬,刘芳也只是点头道,“行啊,但要再加点什么妥当?”
喜儿想也不想,回答,“碎渣渣……”
刘芳略有些懵,喜儿却没解释而是想着事情直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