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婉一直看着李氏的反应,自然也看见了她脸上的诧异,就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觉得她是很清楚李氏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的,所以才有些心生退缩了。
估么也会是这样的,虽说因为昨儿个挨打的事儿让沈云婉好似突然醒悟无师自通了一般,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再本能地寻求保护,可也会畏惧很多,好比会忍不住去想一想,到底她想要靠近的人会不会接受。
其实还多亏了三房夫妇俩一贯待人和善,就连沈云婉一直那么不懂事的,也知道她三叔三婶的性子如何,要不是这样的话,就算她昨儿个真的被打怕了,也绝对想不到要靠近三房的,毕竟做事儿之前也是要考虑的。
而如今虽然说已经是迈出了第一步了,但到底心里头不是肯定的,就连先跟她二哥说了之后再来主动开口,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行为,因为她二哥的鼓励和肯定,才让她有了些信心,而这会儿面对李氏那一瞬的惊讶,就又让她有些迟疑了。
不过还好,李氏到底是长辈,一下子就看出来她的神色了,还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就连忙拉着她往旁边站了站,笑着开口道:“云婉在家有事儿没,要是没事儿跟三婶家去玩儿会去?”
没有再去问到底是找她要干啥的,因为看出来沈云婉不是那么自然的反应,虽然李氏仍旧在心里头真的诧异沈云婉到底是为何过来找她的,可还是决定换句话来说,不得不说这样不错,因为李氏这样极为善解人意,虽不知沈云婉突然来找她是要做什么,可这样才是给了她说话的机会了。
面对李氏表现出来的善意,原本已经悄悄涌起些退缩心思的沈云婉轻松了不少,不过那提议自然是不会应了的,就赶紧摇头道:“三婶,我不去了......”
李氏见沈云婉说话了也放心了,其实刚才还真怕吓着了这孩子了,从前在老宅住了那么久,她跟沈云婉也没说过几句话,当然也是很清楚这孩子的性子的,可自从于氏被休,大房又一团乱之后,她就有些心疼这孩子了,尤其是知道她越发沉默之后。
并非是太过心软没有原则一类的,而是仅仅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她自个儿也是有儿女的人,于氏别的方面不提,单提她做那些事儿的时候可有替孩子们考虑过?如今她是被休了,可家里年纪还小的孩子不就扔下不管了吗?
当然李氏也很清楚于氏的性子,哪怕她在家的时候也没咋用心照顾过孩子,心思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去了,且被休之后也没见她多想孩子,听说之后跟老宅这头的联系多是跟沈云仙,对于沈云婉就和对沈敬鸿一样,都是不闻不问的,可想而知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想要劝说些什么,又怕会适得其反,李氏想了想只好开口道:“是不是想在家陪着你姐?那三婶就不非得让你去了,反正下晌就过来了,到时候三婶给你带点心吃啊......”
说起要陪着她姐,李氏就想起自家的孩子来,关于自家俩闺女来了之后只跟沈云兰沈云欢说话啥的,李氏也没觉得有啥,毕竟先前她们跟沈云婉关系不好,最重要的是怕也想不到沈云婉会主动过来说话的,不然的话,李氏觉得自家孩子还是心善的,说不得几个孩子还是会和好的。
而这会儿李氏对沈云婉说话就像是哄孩子一样,她也察觉出沈云婉的不同往常来了,不好多问,只得像是哄着孩子一般说话,寻思咋也别让孩子多心了才是。
不提沈云仙还好,一提沈云婉就又是有些不自然,毕竟从昨儿个到今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她大姐更让她害怕的了,不过她也知道李氏应该猜不到那些事儿,因而有一瞬的表情变化之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随后正好借着李氏刚才的话道:“不用了,三婶,昨儿个你给我的还没吃完呢,我够吃了,多谢三婶。就是......”
李氏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小气,尤其是送老人回来,老宅这些人的礼物自然不会少了,不像是七夕云朵只送了去县里的沈云兰沈云欢衣物,李氏既然回来了,老宅的大人孩子必然都不会落下,尤其大房的沈云婉,哪怕过去再不懂事,如今也不过是个没有娘在身边的孩子罢了。
是以李氏这次回来衣裳点心都给过沈云婉了,就是刚才沈云婉口中所说的。
当然这会儿沈云婉的重点不是这个,听见李氏这样说了之后,她更有信心了几分,就赶紧开口道:“三婶,我明儿个能跟你们坐一起不?”
按理说像是沈云婉这样大的孩子,其实是应该跟同龄的孩子一桌的,可沈云婉又有些特殊,她是新娘的亲妹妹,而她跟同为老宅孙女辈的沈云兰沈云欢又不咋好,更为重要的是,沈承厚李氏虽说也是老宅至亲,可因为老沈头的关系,她们并不需要像是姜氏那样帮着张罗的。
所以这也是沈云婉想要跟着李氏的其中一个原因了,就像是跟着来坐席的那些个孩子一样,可以跟在大人的身边,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吃些东西,席结束了就拉倒了。
但她又不想跟着她奶,毕竟她奶身边指定会有很多人,若是换了从前的沈云婉,必然高兴啥都是以她为主的,可这些日子的消沉下来,不说性情大变也差不多了,加上昨儿个那事儿一出,沈云婉更是不愿意成为众人注目的那个了。
听见沈云婉这么说,实话说李氏觉得比刚才沈云婉主动跟她搭话还要惊讶,但这一次她可绝对不会再表现出来了,就赶紧道:“行啊,咋不行,明儿个你奶指定忙,你二婶也得张罗泽,你就跟着三婶,要不到时候人多也乱。”
这是实话,像是沈云兰沈云欢,咋说都有姜氏顾着,可大房如今这样,于氏是指定不待让去的了,就算她这些日子咋呼得厉害,不管是老宅还是武家,也都不可能说让她去的,沈承才就别指望了,剩下更别提,所以沈云婉才成了没人管的那一个了。
所以跟着她也挺好的,到底也都是沈家人,明儿个人多的时候她带着也会放心些不是?想必婆婆也是会同意的,毕竟婆婆对大房的几个孩子也都很担心,要不也不会特意提了沈敬鸿住在她家的事儿了。
李氏对孩子一向都挺喜欢的,哪怕这孩子从前不讨喜,只要能改只要有希望改,李氏就都不会去计较太多的,说到底这是身为长辈对小辈的一种宽容。
一听李氏答应这么痛快,沈云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明显看出来高兴了不少,不过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李氏笑了:“多谢三婶。”
“谢啥,可别跟三婶说这话。”李氏就伸手拍了拍沈云婉,像是对自个儿家里的闺女一样,眼神柔和表情慈爱。
沈云婉自然很喜欢这样的李氏,应该是现在的沈云婉会很喜欢,从前的那个是绝对注意不到这些的,甚至在当时那般的情形下,若是李氏也说了这样的话,可能沈云婉还会不屑于顾乃至于说些挖苦的话呢。
然而现在呢,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这些日子以来,沈云婉是很少说话,可她心里没少琢磨事儿,娘亲还在家的时候,甚至三房还没有分出去的时候,那时候的很多事儿,她自个儿做过的事儿说过的话,她都回想过不少。
有时候都有些想不起来自个儿做了什么,总是会想娘亲,可当好几次想起来的都是看见她娘在跟人吵架的时候,而她那时也在跟着大吵小嚷,甚至有几次都是因为她找茬才闹起来得,沈云婉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对那时候的自个儿。
但其实说起来,她就是一个突遭许多事情的孩子罢了,能去想已经不容易了,因为被迫一夕之间长大才会去回想,有怀念有后悔,伴着心里头的担忧和少少的期待,才有了如今沈云婉的这种心态了。
看沈云婉一张小脸明显生动了不少,李氏也挺高兴的,随后两人又说了两句,就看着那孩子往她二哥身边走去了,脚步也显得轻快了不少。
这一幕若是叫云朵七夕瞧见了,必然会大呼惊讶的,不过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人都是会变的,何况周围环境变了那么多,而沈云婉又是个还没有定性的孩子,所以其实认真说来,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而七夕信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错,可若是还没有形成本性呢,若是那些个不好的习惯还不至于改不掉呢,是不是可以给一个悔改的机会?
当然这些也都说不准,谁都没法说能看透另一个人,只能说你看到的是她愿意给你看的这一面,至于真相到底会如何,什么都不如交给时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