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床下是一个暗室,四方构造,都是打磨的严丝无缝的铁板嵌合。三人跳入后,脚底下顿时一阵失重,闻墨弦看了看,三人站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升降的木制笼子。片刻后耳边一声咔嚓轻响,木笼子停了下来,顾流惜低声道:“下来吧,不要点火折子。”
影子顿了顿依言将火折子收起来,三人走出木笼后,随着链条摩擦的声响,笼子随即缓缓上升。
在这摩擦声中,闻墨弦依稀听到了窸窣的动静,想到顾流惜叮嘱的不要点火折子,看着上端黑漆漆的一片:“惜儿,这里可是放了东西?”
“嗯,这里周围都是枯蛾,越王允常墓中便有这东西,剧毒无比,若是冒然燃火,怕是死得凄惨。”
闻墨弦摇了摇头:“果真好手段。”
“此处机关甚多,你们走我后边,记得莫要接触这里的东西。”
之前下来时顾流惜便叮嘱过,闻墨弦未多言,吩咐影子走在后面,自己则落后一步小心靠着顾流惜。
往前走了数十步,顾流惜示意停下来,匍匐在地下听着动静:“这暗室便在下面,但可入口设得很刁钻,恰好位于四条通道交汇处,也就是说一旦下去,四方守卫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们之间联系全是用铃铛,一旦触发一处,整个暗室都会知晓。”
闻墨弦眉头微蹙:“你曾说过这暗室其实相当于地下监牢,分为四处,照你所言肖梦锦的娘亲该是在西边,也就是我们要从西边通道过去。那么至少要同时处理掉西面和东面的两批守卫,才有可能悄然进去。”
“不错,可是这底下的墙壁都是滑不溜手,无法借力,依我的轻功,想要直接悄无声息进入西边通道并不难,难得是如何同时解决对面的两人,随后不被南北两边守卫发现。”
闻墨弦笑了笑:“惜儿,信不信我?”
顾流惜一愣,昏暗中依旧能看清她那精致的眉眼,此时含着股淡笑,温和如玉,她点了点头:“信。”
“若君那迷魂散药,药效有限,最多一个时辰,我们不能耽搁。待会打开暗板,你和影子快速去西边通道,我去东边,五息内解决那守卫,随后我回来同你们汇合。”
顾流惜有些犹疑,可看着闻墨弦那笃定的语气,想起这人的厉害,也就应了。小心摸着底下的地面,触及那丝凸痕。闻墨弦低声轻数,当三字出口时,顾流惜悄无声息地翻来了暗板,闻墨弦最先下去,身影一闪就不见踪迹。
顾流惜有些紧张却是没时间多想,也是立刻下去,脚尖轻点边沿,犹如一只蝴蝶朝西边暗道翩跹而去。她速度极快,转眼间一指点晕了第一个守卫,同时身子一缩一弹,朝身后恰好转身之人掠去。只是还未近身,那人已然回头,看但同伴倒下,张嘴欲喊,同时伸手去扯近身的铃铛。
顾流惜心里一急,内力凝若实质,自指间射出一股气劲,直接穿透了那人的喉咙,将所有的声音都阻隔了。而她身形越发快,一脚挡住尸体,以免跌下发出响动,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直接将已然被碰到的铃铛捏地粉碎,这过程不多不少,恰好五息。
看着气绝的人,顾流惜叹了口气,回头直直看着对面,闻墨弦正眸光柔和地看着她,身边那守卫亦是软软倒地。
影子此刻也悄然落在顾流惜身边,看着那守卫被贯穿的喉咙,眼里惊讶莫名。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功夫,可从没见过有人能半空中点晕人后,丝毫不借力,再次凌空踏出去。但更让他诧异的是,他看的清楚,顾流惜杀那守卫时没用暗器,而是直接内息外放造成的。
内力再如何浑厚都是依附于人体的丹田经脉存在的,与人打斗时也需要借助实物才能发挥其威力,一旦凭空放出便无所依托,难以控制凝结。能够将内息压制成如此一小束,当做利器使用,他从来不曾见过,难道夫人的内力修为已然化臻入境了?
顾流惜没料到她慌乱下的出手让影子如此惊讶,她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闻墨弦,不知道她要如何安然过来。
东西两暗道距离颇远,想要如之前她那般掠过来,不被发现,她自己都办不到。
闻墨弦似乎察觉到她的忧虑,直接将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随后将垂下的头发轻咬在口中,贴着被打了一层蜡的铁板,瞬间游了上去,整个人贴在了顶部,左脚顶在铁板接口处,身子转眼间隐在了有些昏暗的暗室顶部。顾流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子以那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一路游了过来,随后悄声落在她面前。
将衣服整理好,闻墨弦看着她有些傻乎乎的错愕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眨了眨眼,比着唇形:“惜儿看傻了?”
顾流惜白了她一眼,径直朝前走,这坏东西,明明有法子却不直说,若晓得她会那传闻中的壁虎游墙功,她犯得着担心么?
影子看着边笑,边不紧不慢跟上去的闻墨弦,差点忍不住出声,阁主,您是来救人的,能不能端正态度。
三人小心地朝前走,这里基本上每隔十几丈便有人守着,幸好顾流惜对此很是熟悉,才避免了许多波折。
一路上顾流惜三人将所有的铃铛都毁掉了,这暗室规模不小,建的更是铜墙铁壁一般,隔音效果不错。如此一来,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立刻传到密室里。
走过暗道,三人来到了一处交叉口,顾流惜拿出肖梦锦画的路线图,指着入口:“肖姑娘走的入口是在离红袖招有两里地的西郊密道。这处该是落霞楼在守着,其他地方冉清影不会告知他们的。那么若我没记错,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这里。”
闻墨弦看了看,四处打量了周围:“不错,据她所言,此处之后具是台阶,且右侧有通风口,我们来的那处的确时常有风刮过。”
看着眼前逐渐由明亮延伸去黑暗的台阶,闻墨弦眸子闪了闪,随后抬脚踏了进去,顾流惜连忙跟上:“我走前面,这地方关押的人都不简单,所以守卫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比之天网也不遑多让。”
闻墨弦拦住她:“这暗室的机关你之前怕也没机会领教,里面的人更是不会对你留情,你之前已然提醒过我,我会注意,你乖乖跟着我便是。”
“影子你善于隐匿,莫要轻易现身,找准机会,我要一击必杀。”
影子点了点头,悄然无息地消失不见。
顾流惜知道她体贴,没同她争辩,只是又靠近了几分。一路上她目光盯着墙壁仔细搜寻,卸掉了这里面与外面传递消息的机拓。
两人内功俱都不弱,一路摸过去都不曾被发现,自内里传来的嘈杂声也逐渐清晰。
骰子撞击声,酒碗砸在桌子上的声音,还夹杂着许多不断吆喝猜拳的粗犷声语,应该是看守在赌钱喝酒。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地下守着一批几乎不可能逃出去的人,不消遣消遣,怕是要憋疯。想来以前顾流惜从未见过这种场景,是因着外面的人见冉清影来了偷偷传信了。
两人听着动静,里面的看守有四个人,而暗中还有四股极为淡的气息,也就是顾流惜说的堪比天网的四人。
大致估计了下形势,闻墨弦比了个手势,率先跃了出去。昏暗的石室中一股寒光划破所有的随意,直接朝木桌而去。
那赌钱的四人大惊失色,可反应却不俗,瞬间散开,抽出了佩刀。只是闻墨弦速度更快,剑身切入木桌时将桌上的四颗骰子全部挑了出去,直射四人。同时将剩余的半坛酒踢向了房梁,转身旋过,手里的剑直接反手斜挡身后。这一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丝毫不见一丝迟疑。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自房梁而下,击碎酒坛,直接落在了闻墨弦方才站得地方,而紧跟其后,一条暗色铁链犹如一条毒蛇,自夜色中击向旋身避过那雷霆一剑的闻墨弦,却恰好撞上她那反手的一剑,被弹了出去,手腕也震得发麻。
两人显然有些凝重,这人在出手对付四个守卫时,反应竟然还如此迅速,一连挡住他二人两次击杀。眸光微寒,瞥了眼全部中招的倒地四名守卫,再次攻了上去!
这间石室并不大,那使铁链的男子将铁链旋开,基本将闻墨弦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那人用的是链子,力道却惊人,一根三指粗的铁链在他手里舞得密不透风,一直紧缠着闻墨弦。
闻墨弦沿着墙壁,一直旋身躲避,紧跟其后的铁链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砸在石壁上,留下一个个深坑,顾流惜看到心惊肉跳,更是有些懊悔,这两个人怎么会都出现在这!湘西四鬼不是分守四部分吗?难道那四人都在这?!
越想越不安,只是却苦于闻墨弦之前的叮嘱,等着那一直不动声色的两人出手。如果真是那四个人,她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那铁链贴着闻墨弦耳廓砸进石壁中时,闻墨弦迅速抬脚死死踩住铁链,内力灌于腿上,让那男子一时间无法抽出武器,而另一个隐而未发的男子,此刻趁机剑尖直指闻墨弦咽喉,果断刺出!
闻墨弦淡淡看着他,右手一个圆弧带着那把剑直接压到了铁链上,同时左手拽住铁链猛然回拉,那执剑男子手中的长剑被闻墨弦的剑和铁链压住,根本抽不出来。眼看着两把剑带起一阵火花,直接朝拽着铁链的男子削去。
见此情形,暗中一人终究热耐不住,纵身而出,手中一对双刺一个抹向闻墨弦脖颈,一把直刺她后心。
见此情形,原本有些凝重的男子神色有些阴冷不屑,却不料闻墨弦丝毫不管身后袭来的人,手下猛然使劲。
而那握着铁链的人怎么都没想到闻墨弦会如此不要命,一时反应慢了些,握着铁链的右手直接被废掉了。
在男子痛吼中,顾流惜忍耐不住,飘然掠出,快速贴紧闻墨弦的后背,手里剑纵划过去,直接逼退了偷袭的女子。
“墨弦,小心,湘西四鬼都在这!”
而那握着长剑的男子急速后退,腰间却是一片血红。他怒不可遏地看着突然出来的顾流惜,眸子一片血红。
闻墨弦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眉头皱了皱,手里的长链猛的卷向黑暗中,淡声道:“都出来吧。”
转眼间,一抹娇小玲珑的身子轻快跃出,顺着长链朝闻墨弦胸口刺去。
闻墨弦左手轻抖,铁链绕成一个圆弧尾端直点那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眸子越发暗沉。眼看又疯狂攻上来的两名男子,闻墨弦右手不停,剑在她手里上下翻飞,死死压制两人。
那小姑娘模样的显然没料到闻墨弦居然可以两手同时出招,左臂被铁链击中,眸子都红了,看着一人应付三人的闻墨弦,颇为可怜道:“姐姐,你好凶啊,一出手就这般狠,打得人家好疼。”
鬼季和鬼常听得吃惊不已,断了掌的鬼季更是咬牙道:“她居然个女子!”
闻墨弦微微瞥了她一眼,嘴唇轻抿,她这身打扮,就连李嫣然都没能看出她的女儿身,这小丫头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脑子里搜寻着湘西四鬼的消息,闻墨弦脸色也凝重起来,看来,眼前这看似无害的小姑娘,却是最恐怖的存在。
一个时辰已然过了一半,再拖下去,怕是功亏一篑。思及至此,闻墨弦将铁链绕在左手上,对着泫然欲泣的小姑娘,也便是湘西四鬼之首的鬼娘淡声道:“抱歉,我学艺未精,没打死你,让你受苦了,我下次定然努力再凶些。”
顾流惜正和四鬼中的鬼魅交手,听得差点笑出声,这人总是这样,噎死人不偿命。
鬼娘听了眸子里尽是厉色,表情却是越发可怜。随后转为痴迷:“太凶了的姑娘可是嫁不出去的,姐姐如此容貌,可不能糟蹋了。”
看着她眸中痴迷的模样,闻墨弦有些不适,想起传闻鬼娘痴迷美人,无论男女,被她看上都会被她做成湿尸,摆在密室里赏玩,更是反感。只是面上不显,还颇为有礼道:“劳烦阁下操心,我已然嫁出去了。就是再凶些,她也是要的。”
说罢看了眼顾流惜,直接朝鬼娘攻去。
顾流惜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句我已然嫁出去了,更是烧的她从头到脚都在发烫,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甜蜜,手里的剑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开心,格外轻快。
可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影子,都有些想吐血,这态度太不端正了。影子被自家阁主那一句,我已然嫁出了,弄得差点憋不住呛咳出声,只希望待会儿阁主不会想着封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