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片苍凉的顾流惜,心底深处被闻墨弦这句满是疼惜的话撞得酸疼。睁开通红的眼眸,愣愣看着眼前的人。
脸上的冷意哪里还有半丝,有的只是爱怜和心疼,眸子里也具是温柔呵护。
苍白的脸上,眼泪无声落下,仿若阻拦的大堤彻底坍塌,顾流惜心里所有的痛苦煎熬,还有被利用的委屈,被这一句话全部激了出来。顾流惜咬着嘴憋着喉咙里的哭音,断断续续道:“你……你不……不怪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么?”
闻墨弦拿着丝巾替她擦着不断了落下的泪水,可是直到丝帕都濡湿了,也没能擦干泪水。闻墨弦无奈抱着人,低声道:“怎么不怪?”地
在顾流惜神色黯然后,她又温声道:“怪你傻,都不晓得保护自己,被人家欺负的那么惨。”
被闻墨弦的纵容和宠溺完全淹没,顾流惜心头沉重的负担和无措全部被她卸下,再也无所顾忌。只觉得一颗心被她握在手心中,所有的痛苦磨难,都被她抚平,忍不住伸手紧紧圈住闻墨弦的腰,仿佛要把人融入骨血中。
“可我……我为虎作伥,上一世,我还护着冉清影,和你作对,我……我害得你……害得你因我而死。”纵使闻墨弦毫无理由的宽容让她动容,她的不离不弃让她心安,可是提到那些事,这些痛苦却抹不掉。
闻墨弦一愣,想起那日顾流惜惊慌失措的话语,眉头一皱,眸中越发泛起寒意。冉清影!你竟敢如此对她!
低头拍了拍顾流惜的背,低声道:“傻姑娘,我没理由,也没资格怪你。”
顾流惜抬头有些失措地看着她,闻墨弦脸色有些沉痛,涩声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苏流觞,虽说认错了人,可改变不了,一切的源头是我。所以,惜儿,这些罪过不是你一人的,罪魁祸首是冉清影,是她冒认苏流觞,利用你!若你有罪,她更该死!若这些罪过真的要你承担,我也难辞其咎。”
顾流惜更是着急:“你……你胡说什么,是我愚蠢,跟你有什么干系。我……我自以为是报恩,却是一直在伤害你。我……我一想到你早就认出我,我还……还替你的仇人对付你,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的痛苦不过是临死前得知真相后,你的痛楚却不知道有多煎熬。我……该死,我该死。”
顾流惜提到心里最难解的结,原本缓解的情绪彻底崩溃,这是她最无法谅解自己的。让闻墨弦一人孤身走在复仇的路上,忍受十几年的折磨,到了最后,还要承受她视作至亲的人,同她势不两立的状况。顾流惜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她肯定痛不欲生。偏偏她遇到闻墨弦这样一个傻瓜,不仅生生受着,还在最后关头拿命去救她。
她忍不住抓紧闻墨弦的衣襟,最后又无力的捶她:“闻墨弦,你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要受着!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做什么要为这样的人,舍了性命。”这番宣泄般的问题,顾流惜永远得不到答案,只能痴狂地询问如今的闻墨弦。
闻墨弦任她捶着,眸子一片通红。她没经历过那些事,但是无论哪一世的她,终究是闻墨弦,她或多或少能理解上一世那人的决定。可是她又不完全是那个闻墨弦,纵使理解,却依旧有些怨。
上一世顾流惜的痛苦和悲剧,若说冉清影是罪魁祸首,她闻墨弦便是帮凶。如果她在认出顾流惜时便告知真相,即使顾流惜会痛苦万分,却也不至于如此绝望。冉清影的欺骗利用,让顾流惜不堪重负,但闻墨弦的死,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彻底陷入痛苦的深渊。
这一世的闻墨弦因着提前遇到了顾流惜,甚至同她在一起了,所以她那种自以为是的性子已然改了许多。她低头细想,若是以前的自己怕是会和上一世做出同样的决定,如果她注定活不了多久,顾流惜已然入了圈套,那她必然会瞒到死。她虽欲要报仇,冉清影却不是杀苏家的凶手,为了顾流惜,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冉清影太狠,因着不甘和怨恨,捅破了这个秘密,毁了闻墨弦的谋划。
想到这里闻墨弦对冉清影越发厌恶,上一世自己固然不对,可是最该死的还是她!
可此时怀里已然崩溃的人让她没心思去想那些,抱紧怀里不断质问她的人,闻墨弦心疼得无以复加。这傻姑娘一个人熬了这么久,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难怪一遇到她身体的事,她就全然疯魔了。
眼看她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闻墨弦无可奈何,凑过去直接吻住满脸泪痕的人。咸涩的泪水滑入口中,当真是让人苦涩的紧。
闻墨弦动作带着满满的疼惜,一遍遍温柔摩挲着她冰凉的唇,直到它变得红润滚烫。轻轻含着柔软的唇瓣,一点点温柔舔舐,在顾流惜忍不住张嘴喘息时,探入口中,舔舐摩挲,苦涩的泪水杂糅着唇齿间的甜蜜,让空气不断发酵。顾流惜一腔急痛的情意无法宣泄,只能攀上闻墨弦依旧单薄的肩背,无比热烈地回应过去。
顾流惜急切,闻墨弦依旧温柔体贴,最后顾流惜似乎被安抚了,两人的吻越来越炙热,也越来越缠绵。
顾流惜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除了感受闻墨弦的气息,品尝她的甜蜜,再也想不到其他了,酥麻的感觉从唇舌间不断扩散,让她嘴里逸出低低的哼声,黏腻而火热。
因着之前的哭泣,她呼吸并不顺畅,胸口憋闷得很,却舍不得放开。她觉得此刻这人就是她的救赎,死都不愿松开,只想黏着她,不断索取。
到了最后闻墨弦扭过头,拉开两人的距离,顾流惜心头一空,忍不住又要凑过去。闻墨弦脸色满是潮红,胸口急剧起伏,急喘道:“惜儿,我……让我喘口气。”
顾流惜自那种迷蒙中清醒过来,看着呼吸急促,眼里带着丝笑意的闻墨弦,顿时酡红的脸,再次变得血红,一瞬间忘了之前的痛苦。羞窘至极的她,咬着唇再次贴了上去,却是轻咬了下便退开。
闻墨弦气息逐渐平复,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温声道:“惜儿,无论上一世发生了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这一世我和你在一起了。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磨难都过去了。你不要觉得对不住我,先不论那是上一辈子我自愿的,这一辈子你给了我很多欢喜。我之前的十年里除了病痛,除了报仇,再也没了其他。可这一辈子我有了你,有了许多幸福,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活着。你只觉得我傻,你又何曾不是,不过是两年的相处,一次援手,你竟是准备将一生都赔给我么?你说我不值得,这样又何曾值得?”
顾流惜连连摇头:“怎么不值得,即使只有两年,可那两年是我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你对我那么好,爹娘对我亦是视如己出,一辈子也还不了。”
“你个死心眼的姑娘,我真是撞了大运,捡回这么个好媳妇。”
闻墨弦温言笑语,顾流惜缺是神色黯然:“哪里撞了大运,分明是……”
“惜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让我如此对待的。我愿意这般,是因着我觉得值,你懂么?我觉得你很好,你就很好!”原本很是认真严肃的闻墨弦,说到最后,语气却倔强的像个孩子。
是觉得这话不大对,她又补了句:“不是我觉得,你本来就很好。”
顾流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却满是泪水。
闻墨弦低低叹了一声:“惜儿,上一世苦难太多,痛苦和遗憾亦是太多。上天垂怜,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你难道要让这一辈子都在痛苦悔恨中度过,让我难受心疼一辈子?”
顾流惜使劲摇头,闻墨弦又继续开口道:“傻姑娘,你觉得我苦,其实最苦的还是你。纵使再如何痛,那对我而言都只是一个故事,而你若走不出来,就是两世痛苦。如今那一切还未发生,我保证,这一世绝不会让你再经受一次,好么?”
“好……好。”顾流惜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感谢老天,让她有幸遇到这样一个人,让她心甘情愿忍受所有的痛苦。
闻墨弦抱着她喃喃说了许多话,终是让顾流惜彻底平静下来。看着顾流惜红肿不堪的眼睛,闻墨弦又是心疼又是嗔怪:“都活了两辈子,还这么爱哭鼻子,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顾流惜耳根子都红了,的确是,虽说上一辈子她也才二十岁,可总归比闻墨弦大,每次都这么弱气的被她欺负,还总是扑到她怀里哭,当真丢脸。
看她脸色越来越红,鼻子因着哭泣发红,眼睛也是红的,闻墨弦忍不住发笑:“我逗你的,虽说不愿你哭,可若想哭,也只能到我怀里哭。”
说完她拉了一旁的铃铛,片刻后紫苏忙走了进来。顾流惜不好意思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忙低下头躲着,看得紫苏很是奇怪。
知道她脸皮薄,闻墨弦开口道:“让厨房煮两个水煮蛋过来,我饿了。”
“啊?那我去备饭,水煮蛋如何能吃的饱。而且主子不是不爱吃鸡蛋么?”紫苏更是诧异,忍不住开口道。
闻墨弦脸色一僵,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我不爱吃鸡蛋,却没说不爱吃水煮蛋,你照我吩咐的便是。”
“水煮蛋难道就不是鸡蛋么?”紫苏嘟嘟囔囔地离开院子,顾流惜在一旁偷笑,红肿的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了。
“惜儿,莫笑,再笑就看不到眼睛了。”
闻墨弦说的正经,把顾流惜噎的半死。果然她一精神,这人黑心肝的本质就出来了。
她低着头捂着眼睛,轻轻揉着,闻墨弦却是有些沉默地发呆,神色间有些郁郁的,偶尔又有些纠结烦闷。
顾流惜觉得她太安静,抬头就见闻墨弦抿着嘴有些懊恼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墨弦,你怎么?”
闻墨弦看可她一眼,敛了情绪,淡声道:“没什么。”
她越这样,顾流惜越不安,皱眉道:“你……有事要问我对不对?”见闻墨弦不说话,顾流惜心里一紧:“上辈子的事么?”
闻墨弦看她神色不对,怕她胡思乱想,而她自己也忍不住,有些纠结道:“我……惜儿,你对她这么好,你和她……”
顾流惜看她这个表情,立刻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闻墨弦看她这样立刻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我也没介意。”
眉头都打结了,这叫不介意?顾流惜见她看似平静,眼里却是别扭的很,低低笑了起来。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个大方的人,林越可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当然明白闻墨弦并不是质问她,只是心里不舒服,忍不住罢了。这点酸不溜秋的占有欲,对顾流惜而言,只是欢喜而已。
不过顾流惜并没打算逗她,很是认真道:“我帮她,是因着她是苏流觞。而我喜欢你,却不仅仅因着你是苏流觞,更重要的是,你还是闻墨弦。”
简单认真的一句话,让闻墨弦眸子顿时一片璀璨,嘴角的弧度怎么也遏制不住,心头那点酸味早没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开心。
顾流惜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也忍不住发烫,想要开口,闻墨弦却再次凑了过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闭上眼,环住闻墨弦的脖子,顾流惜眼角溢出两滴泪,脸上却具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