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梵吻了胡佳瑶几下便放开,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敢直视她眼睛,他微低着脑袋,短短的额发垂下来,挡住了眉。
胡佳瑶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神情与以往大不相同,是少见的无奈,还有一丝难以遮掩的落寞,双眼漆黑沉静,幽深潮湿得像黑色的海。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强问他,此刻只不提hugo的事,她握着他的手不放,难得主动与他十指交握起来,说:“我还没吃午饭呢。你吃了没?”
姜梵看她一眼,下一秒又将目光移开,摇了下头:“没。”
胡佳瑶站起身来,也拽着他起来:“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姜梵低头静看她,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比他矮了一大截,笑容柔和,仿佛先前无事发生,仿佛这几年都不曾有过,他跟她还是纽约的学生,饭后牵手漫步校园,她因犯了错而收起所有小脾气,对他百依百顺,娇俏、温淡,丝毫不见偶尔的小刁蛮窝里横。
可今天这件事上,她明明没犯任何错。犯错的人是他。她本该质问他,向他发脾气,甚至可以闹分手让他哄她,可她没有,反而有点哄他的意味。姜梵心念微动,摸了摸胡佳瑶的脸,拇指在她脸颊缓缓摩挲,淡淡笑了笑:“你不问我?”
“问也不是在这里问。”胡佳瑶摸了下肚子,“吃饱了再好好审你。”
说实话,胡佳瑶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hugo的事,她不是不疑惑,心里头冒出千万个念头想法,可她明白不能乱想,小事上可以使性子,大事上她必须站在姜梵这边,不能帮着外人,她爱他,便给他信任,给他支撑,她愿意慢慢听他讲。将姜梵的手握紧了些,她问道:“让你去徐馨家把我行李带回来,你带回来没?”
姜梵深看她,一双眼睛愈发幽深,海水般温暖潮湿,他弯下腰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谢谢。”
他声音又低又沉,带着软软的疲惫,胡佳瑶忽而莫名心疼,说:“晚上在家做饭,你要把我做的饭菜全部吃光。”
两人谁也没打算理会躺在病房里的hugo,牵着手往外走,乘电梯下去,出医院正门时突然有道女声喊了胡佳瑶一声,胡佳瑶觉得耳熟,一时没分辨出来,等循声望去,看周意远和周母正迎面走来,她一下子怔在了当场。刚才喊她的人便是周母。
虽说周父也在这家医院,但医院很大,人也多,当时情况也确实紧急,胡佳瑶没想到竟然这样也能碰上周意远和周母,她一时有些慌,旁边姜梵也随着她停下步子,他低头看她一眼,胡佳瑶没看他,心里想着如何应对,可握着姜梵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反倒越紧了,像是寻求支撑似的,姜梵也用力回握住她。
周意远手里拎着超市方便袋,他刚才和周母出去买点东西,谁知回医院的时候却恰巧在正门口遇见胡佳瑶,更没料到胡佳瑶跟姜梵在一起,他心里气恼,尤其见他俩双手紧握,周意远更是郁气难纾,他紧紧盯着胡佳瑶和姜梵缠握在一起的双手,冷冷地哼出一声,讥诮道:“你带他来看我爸?”
“没有。”胡佳瑶看了眼周母,忙解释,“我们送一个朋友来医院。”
周母脸色比周意远好不到哪里去,她想起前些时日金凯丽说胡佳瑶和一个男人逛商场,她去问胡佳瑶,胡佳瑶说是投资人,难不成……周母狐疑万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好面子,忍住情绪不发,对胡佳瑶道:“大庭广众,注意点。”
胡佳瑶有些窘迫,不好当面忤逆周母,她沉默,想到先前在医院里姜梵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忍心,握着姜梵的手仍旧不肯放。
姜梵将胡佳瑶往自己身后拽了拽,他看了眼周母,最后视线落在周意远身上,说:“我跟我女朋友牵手,你有意见?”
“女朋友?”周母气愤不已,重声道,“她是我周家的儿媳!”
“前儿媳。”姜梵纠正道,他碍于胡佳瑶的情面,不好直接让周母下不了台,只好把矛头对准周意远,问:“周先生出轨在先,佳瑶跟你离婚后,享有自主恋爱的权利,你同意么?”
周意远沉着一张脸,看姜梵的眼神愈发狠戾,他心里极不是滋味,边上周母还要说话,他出声制止:“妈,你先上去,我跟佳瑶有些话要说。”
周母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周围人来人往,实在不好闹得太难看,她不在场也好,让他们小年轻自己去解决,便没再多说,接过周意远手里的方便袋:“我先把东西带上去给你爸。”
周母走后,周意远浑身的煞气愈发明显,他余光瞥见来往的人,对胡佳瑶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说。”
胡佳瑶想起昨晚他要强吻她的事,心里泛起一股排斥,不想跟他多说,道:“我跟你无话可说。”
周意远又看了眼胡佳瑶和姜梵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怒火夹杂醋意而生,忿忿难平:“跟我无话可说,跟他有话说?”
姜梵的心情被hugo搅得天翻地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竟又迎面撞上周意远和周母,他不得不马上调整状态,收起繁杂情绪,用平常态度应对,他讥笑周意远一声:“不然呢?”
“你!”周意远从小众星捧月,几乎从没经历过唇枪舌剑,在姜梵面前逞不了口舌之能,这点他在前一次跟姜梵正面过招时便有觉悟,此刻便不肯跟他多说,只看向胡佳瑶道:“你跟我离婚才几天?立马就答应他?我怕你连他是人是鬼都没看清!”
姜梵是真看周意远不顺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周先生是亏心事做太多,才信这世上有鬼,还自作聪明担心别人人鬼不分。”
周意远不理姜梵,直直地盯着胡佳瑶看,胡佳瑶照顾姜梵情绪,知道他因hugo而情绪不佳,也不顾姜梵会不会得意,她难不难为情了,干脆当着姜梵的面跟周意远说:“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周意远像是听了讽刺笑话一般,他语气更冷,“你跟他认识才几天,你相信他?”
胡佳瑶说:“我跟他认识有几年了。”
周意远愣了愣,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胡佳瑶重复了一遍:“我跟他认识有几年了。”
姜梵略不耐烦,嫌弃周意远浪费了他的时间,他干脆把胡佳瑶整个儿拉去身后,他高高大大挡在胡佳瑶面前,严严实实不给周意远看,问他:“你到底还有没有事?”
周意远气极,又拿姜梵没办法,无可奈何,只能问姜梵:“你跟佳瑶认识几年了?”
姜梵觉得好笑:“没想到你这么闲,连别人的家事也要问。”
“姜梵!你别太过分!”周意远恼羞成怒。
姜梵因hugo正烦怒着,表面平静地跟周意远呛声,心里早已怒海汹涌,周意远一脸不满,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狠气,又冷又硬,回:“你也别太多事!”
“我多事?我是她丈夫!”
丈夫这一词刺激了姜梵的神经,让胡佳瑶待在这混蛋身边已让他又气又怒,醋意横生,恨不得当场废了周意远,胡佳瑶感觉到姜梵的不对劲,怕节外生枝,只好拉了拉姜梵的胳膊,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味道,又娇又俏,说:“走吧,我真饿了。”
姜梵顾着胡佳瑶的感受,不跟周意远多耗,带着胡佳瑶要走,周意远却偏偏挡在他们前面不放行,胡佳瑶刚才跟姜梵说话时的声音语气触怒了他,娇俏的撒娇意味,她何时在他面前展现过?现在竟当着他的面对另一个男人这般!周意远心里像是突然破了一个口子,失落、不甘、悔恨、愤怒统统都往那个缺口里钻,他不堪其重,咬牙切齿又问了胡佳瑶一遍:“你跟他真的几年前就认识?”
胡佳瑶无奈:“你何必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呵!周意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扭曲起来,原来她管这个叫自取其辱。他怒极反笑,偏偏要问个彻底:“你跟他是不是早就背着我――”
“周意远!”胡佳瑶呵止他,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堪的字眼,说:“在决定跟你离婚前,我跟他清清白白。”
姜梵不怕把话跟他说清:“我跟佳瑶大学就是情侣,彼此初恋。这样的回答,你满不满意?”
周意远全然怔住,他想起之前胡佳瑶来家里拿行李,他说要看看她是不是处`女之身,结婚这几年,他一点都没碰过她,可她告诉他什么?她说自己大学谈过男朋友,说她的第一次给了大学时的男友,那个人……是姜梵?
胡佳瑶的第一次给了姜梵?那他算什么?她在他这里停留几年,再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周意远五脏俱焚,嘴唇都轻颤起来:“那我们这几年的婚姻算什么?笑话么?”
胡佳瑶看了姜梵一眼,换做平时她定要支开他,可今天情况特殊,她需要让他知道,便无所顾忌,对周意远说道:“跟你对赵语檬一样,我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忘不了的人。那个人……”
姜梵一身倨傲,接话道:“是我不是你。”
周意远满腔怒火猛然浇灭,全身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