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中不说,许梁也不勉强,依旧留了余大中和王贤二人在巡抚衙门,管吃管住,招待十分周到。
许梁尽管心中好奇,表面却表现得一点都不着急,大半个正月,便在平凉,西安,汉中等府转悠,趁着春节慰问慰问那些陕西的地方知府,顺便看一看各地的情况。
许梁出发的时候,余大中和王贤这两位巡抚衙门的客人居然也坚持要跟着去,到了各府,许梁与当地的知府,同知,知州会面,余大中和王贤便在各府城转悠,东走走西看看,十分好奇的样子。
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许梁赶回长安城,准备过元宵。余大中和王贤便等不了了,特意跑到许梁的书房里,准备跟许梁摊牌。
“嘿嘿,许兄,我和王贤在你这里也呆了半个多月了,该看的,该学的,我们也看得,学得差不多了。现在该向许梁你表明咱们两个的来意了。”余大中搓着手,表情有些难为情。
许梁好整以暇地坐着,斜眼看着余大中和王贤,翘起了二郎腿,得意地说道:“终于忍不住要说了?呵,你们现在想说,我还不想听了呢。”说罢,许梁埋头看着桌上一部游记,看得津津有味,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王贤瞪目结舌,余大中急了,讪讪地挤过来,朝许梁拱手作揖,开口求饶:“许兄,许大哥,许巡抚!我和王贤被徐阁老派到山西任职,为的便是尽快平息山西的动乱。可是你也知道,徐阁老派我们两个过来,一没给兵,二没给钱!我们两个即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哪。”
许梁鼻孔里轻嗯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大中一脸讨好的笑容:“许兄哪,您老管着陕西,如今兄弟我管着山西,咱俩都带着西字,而且是邻居!如今您的邻居兼好友有难,你难道就忍心在一边看着?不准备拉兄弟一把?”
许梁抬起头来,看着余大中和王贤,见两人都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便朝北方指了指,道:“这好办哪,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有困难便找谁去啊?”
余大中苦着脸,王贤一撇嘴,不满地说道:“许兄你就别提了,徐阁老为了把我和余大中弄到山西来,连首辅的位置都不想要了。现在徐阁老自身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还余心来管我们。”
许梁轻哼一声,骂道:“你说起这个事,本官就生气!当年我们使了多大的劲儿,才把徐阁老扶上次辅的位置,如今周延儒离开朝庭基本成定局,大好的机会,徐阁老这个老混蛋居然说放弃便放弃了?!要我说,徐阁老是就老糊涂了,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许梁脸红脖子粗地大骂徐阁老,余大中和王贤便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听着。说到底,徐阁老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多少与他们也有关系。
余大中上前,亲手替许梁续了杯茶水,端到许梁面前,陪笑道:“来来,许兄你消消气。”
许梁哼哼一声,没好气地接过余大中的茶水。
余大中便长叹一声,朝许梁解释似地说道:“许兄你离开京师的日子久了,朝庭里的事情不太了解。唉,如今的朝庭可谓是一盘散沙。皇帝对首辅不满意,温阁老在一旁扇风点火,吏部尚书王国光最近又和邢部尚书乔允升扛上了。每天的朝会,不是为这事吵就是为那事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朝庭的正事没有人理会,通政司里,各地的奏折积压如山……唉,真正操心国事的,数遍朝堂,也只有徐阁老一人了!”
许梁听了,想想余大中所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徐光启这阁老当得也的确是十分辛苦,据京师青衣卫的禀报,徐阁老几乎每天都批阅奏折到深夜,有几次还昏倒在内阁值房,幸亏司值郎发现得早,不然性命都堪忧。
余大中深深地看了许梁一眼,道:“徐阁老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山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再不处理,山西就完了。”
许梁依旧余怒未消,翻眼叫道:“那也用不着放弃首辅的位置啊!”
余大中便低声解释道:“皇上对徐阁老执意拿下山西巡抚吕志高十分不满意。如果徐阁老不取得温体仁的支持,以内阁的意见左右皇帝,我和王贤的任命是不可能通过的。唉,许兄你也知道,对于温体仁来说,除了首辅的位置外,徐阁老实在难以拿出其他条件来打动他。”
许梁默然,温体仁的卑鄙,许梁早有领教。沉吟了一会,便抬眼问余大中和王贤:“说吧,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余大中便嘿嘿直笑,手搓得更加起劲,脸上笑出了褶子,“我和王贤来长安之前,徐阁老都特意跟我们两个交代了,要想尽早平息山西的叛乱,唯有借助许兄你的陕西兵不可。所以,这次我和王贤拿到吏部的任职行文之后,连太原城都没有进,就直接赶来你这里了。我们是想……找许兄你借几万兵马用用……”
“哈?”许梁一脸抽搐,哭笑不得地看着余大中和王贤,骂道:“我听过借钱借粮的,还是头一次听说借人的?!你当我陕西的将士都是不要钱的?说借就借?还借几万人?”
余大中和王贤听了,脸色尴尬,王贤伸出白白胖胖地手,拱手道:“许兄,我们知道您在年前便派了贺虎臣,贺人龙两位将军带兵出征土鲁番去了,留在陕西的兵力并不多。如果几万兵马很为难的话,借个一万,两万的也成。”
余大中连忙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完,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许梁。
许梁无语地看着两人,没好气地甩手道:“别说一两万,一两千都不借!”
余大中和王贤顿时就把眼睛瞪直了,余大中想了想,心里权衡了好久,哆嗦着伸出一个巴掌,乞求道:“许兄,我们不多借!五千兵!就五千兵就够了!”
许梁一口回绝,坚绝地摆手:“我梁军将士,都是我许梁花费大力气辛苦陪养出来的精锐之师!况且现在正是与土鲁番用兵之际,哪里能抽出兵力借给你们?!这事没得商量。”
“许兄……”余大中眼巴巴地乞求。
许梁坚定地摇头。
“许老弟!”王贤把许久不用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许梁依旧摇头,见余大中和王贤似乎是赖上自己了,自己不答应,这两人便不准备走了。许梁叹息一声,道:“二位,不是我许梁小气。你们如果要借钱,借粮都好说,但借兵一事,还请免开尊口。”
许梁心道:开什么玩笑?我梁军诸将辛苦训练出来的士兵,就这么借到山西去,接受山西武将的统领?一两年之后,那些借出去的士兵,还能再要回来吗?那岂不是说自己辛苦一场,全都便宜了别人?!尤其想到山西领兵的将领中,多半还有那个被自己在手腕上划拉了一刀的左良玉,那人在太原城里的巡抚衙门,居然还想夺自己的兵器!许梁想想就来气。
余大中和王贤见状,两人轮番苦求一阵,许梁咬紧口风,就是不松口。恰巡抚衙门的人进来禀报事情,余大中和王贤无奈,只得退出来。
接连几天,余大中和王贤都没有再找许梁提借兵的事情,当然,也没有要离开巡抚衙门的意思。许梁也就乐得轻松,只要余大中和王贤不提借兵的事情,许梁依旧待两人极好。
崇祯六年的正月底的时候,在赤斤城里休整了一个多月的远征军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再次进兵土鲁番,一举攻克土鲁番速檀的老巢。
土鲁番战事即将开启,许梁命人收拾行装,准备亲自赶往赤斤城,在前线督战。巡抚衙门大院里,安排到随行的青衣卫正在检查武器和干粮,许府的下人们把许梁常用的一些日常用具,什么靠垫哪,锦被啊,水壶啊,一件一件往那辆许梁的专用黑色马车上搬。
许梁站在院中,与陕西参政王启年,课税司提举罗百贯和巡防司提督铁头交待一些自己离开长安之后的事情安排。
“我离开之后,巡抚衙门的大小事务,便由王启年全权处理,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便通过青衣卫送到赤斤城来交给我。”许梁朝王启年交代着。
王启年手里托着纸笔,一丝不苟地记下许梁的安排。
许梁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一回头,便看见余大中和王贤两人,如两名欲求不满的怨妇一样,站在走廊的过道边,缩着脖子,双手笼在厚厚的袖筒里,神情幽怨地远远地看着许梁。
许梁朝王启年等人交待完了工作了,想了想,便大步走了过去,牛皮靴子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
离着余大中和王贤两人几步远,许梁站定了,偏着头玩味地看着两人,长叹一声,说道:“二位,我记着吏部的邸报上是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山西巡抚,另一个是太原知府。二位可都是山西省的要员,结果却在我的巡抚衙门里面逗留了一个多月。眼下我要前往赤斤城了,你们是打算继续留在巡抚衙门,还是返回山西?如果回山西的话,出于对挚友的安全考虑,我可以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安全到达太原。”
余大中苦笑道:“我借不到兵,即使到了山西,也只是光杆司令一个,既然这样,与其在山西受煎熬,还不如留在陕西巡抚衙门!至少这里安全,还顿顿管饱饭!”
王贤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许梁,幽幽地道:“你借点兵给我们,才是正真出于挚友的安全考虑……许兄,再商量商量?”
许梁听了,白眼一翻,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朝两人拱拱手,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二位便在本官的巡抚衙门好好玩几天,待本官从赤斤城回来,再找两位兄弟一起把酒言欢。”
余大中和王贤听了,便苦笑着朝许梁拱手,神情遗憾。
许梁转身往马车里走去,走到马车边,正抬脚要上车,忽然顿住了,惊奇地看着段志刚急匆匆地走进巡抚衙门,一脸尘土。
段志刚见了许梁,径直走了过来,施礼道:“属下段志刚参见大人。”
许梁点点头,道:“志刚这么快就从京师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年前的时候,许梁得到黄道周急信送来徐阁老要放弃首辅之位的消息之后,便安排青衣卫侦缉处的档头段志刚亲自进京,调查清楚事件的缘由,如今段志刚才刚刚回到长安城。
段志刚看了马车周边一众忙着准备出发的青衣卫,便惊疑地问许梁:“大人这是要出远门?”
许梁点头道:“是啊。这新年也过完了,咱们与土鲁番速檀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赤斤城里,贺虎臣贺人龙已经整军待发,本官决定亲自到赤斤城去督战。”
段志刚想了想,便道:“有件事情属下正要向您禀报,您听了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去赤斤吧。”
许梁只当段志刚要汇报的,是他在京师调查徐阁老放弃首辅之位一事的调查结果,便爽朗地摆手道:“志刚你是说徐阁老主动放弃首辅之位的事情吧?这事嘛,你上本官的马车,在马车上咱们再细说。”
不料段志刚却摇头道:“大人,属下调查完徐阁老的事情之后,由于别的事情在山西境内耽搁了几天时间。不料却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属下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禀报大人。”
许梁听了,神情严肃起来,盯着段志刚,沉声说道:“什么情报,你说。”
段志刚看了看周围,凑到许梁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阵。
许梁惊讶地盯着段志刚,沉声问道:“你没看错?!”
段志刚肯定地说道:“属下以前在锦衣卫当差的时候,最早便是京城内城千户所的人,对于皇家贵胄的仪仗熟悉得紧,绝对不会看走眼!”
许梁怔怔地愣了半晌,随即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惊疑不定地喃喃道:“她怎么出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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