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兵了!
许梁听了心中一阵激动,在玉田城里守了快两个月,连新年都是在玉田城里渡过的,眼下,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到来!
许梁当即让柔儿取来战甲,披挂整齐之后,叫了铁头便随司马求道前往梁军军营聚鼓点兵。
军营里贺虎臣早已得到消息,集合了其他军队,司马求道自去营中集合梁军。
军营里的将士们得知终于要出城与后金兵交战,个个摩拳擦掌,军队集合的速度比之往常,快了许多。
一刻钟之后,除了留守玉田的三千兵将之外,许梁集合了其他的一万六千兵马,众军刀出鞘,马上弦,神情激动地等候着出城的命令。
许梁与司马求道,贺虎臣几人在点将台前激动着神色互相看看,左看右看,几个人才惊觉,最重要的人物缺席了。
陕西兵的主帅,延绥巡抚洪承畴居然没来!
许梁等人面面相觑,朝庭出兵的消息,洪承畴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按常理来说,他应当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那一位。而今许梁等人都把军队集合好了,就等着他这位主帅前来挥手≯↙,下令出兵了!
他怎么能缺席?!
“洪大人怎么?”司马求道诧意地问许梁道。
许梁一翻白眼,没好气地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司马求道又看向贺虎臣,却看见贺虎臣也是一脸迷茫的神情。
许梁狠狠一跺脚,说道:“别看来看去了,走,咱们亲自去找洪中丞。”
于是许梁命几位军中将领约束将士们,自己与司马求道。贺虎臣三人又赶往玉田县衙,去见洪承畴。
三人顺利地进了玉田县衙,进了二堂却见延绥巡抚洪承畴穿了套朝服,背上披了件黑色披风,正焦虑不安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许梁三人进去,许梁僻口便问道:“中丞。朝庭出兵了!下官等已集结了一万六千兵马,整军待发,就等着中丞你下令出兵了!”
洪承畴脸上焦虑之色更盛,看着许梁,司马求道,贺虎臣三人,迎面对上三人热切的眼光,洪承畴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朝庭出兵本官早就知道了。只是。本官到现在也没接到孙承宗大人下达的出征指令。未得军令而私自出兵,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许梁等人听了,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许梁迟疑着说道:“中丞,咱们军队都集结好了,兴许是孙大人事务繁忙,把咱们陕西兵遗漏了。”
许梁说着,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孙承宗是什么人?那是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行军布阵。会把驻守在玉田城里这么显眼的地方的两万陕西兵给遗漏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司马求道和贺虎臣两人的脸色难看起来,洪承畴讪讪笑道:“也许吧。”
贺虎臣心底憋着火气,看着洪承畴,沉声问道:“中丞,眼下咱们怎么办?出不出兵?”
贺虎臣来京城的目的十分明确,他是要捞些军功好官复原职的。倘若最后连战场都上不去,那他官复原职的愿望岂不成了奢望?
在场的人都明白贺虎臣的处境,洪承畴皱眉犹豫着。
贺虎臣见状,脸色便更加难看起来,隐隐有了恼怒之意。
许梁上前两步。朝洪承畴建议道:“中丞,依我看,咱们还是把军队拉出城外,摆开阵形。这样朝庭的军队经过玉田的时候,也能看见咱们陕西兵为国效命的决心。倘若孙大人真把咱们陕西兵给忘记了,看见咱们的军阵,也能想起咱们来。”
洪承畴听得眼前一亮,见贺虎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缓缓点头道:“嗯,仅仅是把军队拉到城外列阵,倒也不算违反军令。”
得了洪承畴同意,司马求道和贺虎臣便返回军营,将集结好的一万六千兵开拔到玉田城东门外,沿着官道两边摆开阵式,静候着朝庭的军队到来,一时间人叫马嘶,军旗飘荡,将东城门外的一大片空地填得满满当当,只留中间一条官道供人通行。
许梁和洪承畴,黄道周等人随后也到了东城门外,不久便有哨兵飞马返回,向洪承畴禀报道:“报,朝庭官军正向玉田方向行来,距离此地三十里。”
洪承畴挥手道:“再探!”
挥退了哨兵,洪承畴便面向西边方向,面沉似水。许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一旁的黄道周道:“道周,朝庭官军长途行军,必定疲惫,你去准备些白面馒头什么的,摆到道路一边,犒劳朝庭官军。”
黄道周见洪承畴并没有反对许梁的提议,便拱手称是,转身回城,准备东西去了。
不久又有哨兵飞马回报,官军距离玉田城仅二十里。
一个时辰之后,自玉田城西边方向忽然飘起一阵黄云,待靠近了,许梁等人便看得真切,那是一支纵马奔驰的骑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每一声踩踏似响都在许梁脑中响起,当先一名骑兵肩上扛着一杆红色军旗,上面一个大大的“祖”字。
骑士纵马奔驰中,祖字大旗猎猎作响,大旗之后,便是整齐的骑兵军阵,当中一名青色铠甲的中年将军,面色冷峻,迎着官道两旁站立的陕西军阵,脸色一成不变,经过洪承畴和许梁等人身旁之时,阴沉的目光扫了许梁等人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纵马而过。
这支骑兵足有数千人之多,面对官道两旁黑压压的陕西兵阵,骑兵的步伐却未见丝毫混乱,中年将军不作停留,身后的骑兵虽然也有好奇地打量官道两旁的陕西兵阵,但却无一人脱离队伍。
至于黄道周特意命人摆放在官道一边的几筐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整个骑兵队伍,却没人瞧上一眼。
骑兵过后,带起的漫天尘土覆盖了整条官道。官道两旁的陕西兵阵,反倒被弄得灰头土脸。
许梁等人都神色复杂地目送那几千人的骑兵队伍穿梭而过。看见那杆军旗,许梁等人便明白了这只骑兵队伍的身份,辽东总兵祖大寿率领的辽东铁骑!洪承畴慨叹道:“想我大明百万军中,也唯有辽东铁骑,才能有如此气势啊。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祖总兵强横至斯,挥下骑兵才个个骁勇哪!”
许梁,司马求道,贺虎臣,黄道周等人都附合着点头。虽然祖大寿和他的骑兵没有给洪承畴一点面子,但众人却觉得,这样的祖大寿和辽东铁骑,才符合众人心中的预想。
倘若方才辽东铁骑不是目不斜视地穿梭而过。而是停下来与陕西军队握手联欢,或者享用黄道周特意准备的吃食,或都祖总兵亲自下马,与洪承畴客套寒暄,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情景,许梁等人心中反而会失望不少。
面色复杂地目送祖大寿的骑兵过去,司马求道和贺虎臣返回陕西军阵,重新喝止稍稍散乱的队伍。保持军阵的整齐。
而就在祖大寿离去不久,远方沉重的马蹄声再次响起。许梁等人放眼看去。这次过来的,又是一支骑兵队伍,装扮与祖大寿的部队大同小异,只不过人数只有两千人左右,而旗号也由祖字换成了马字。
许梁等人眼神一缩,神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这回过来的队伍。也是许梁等人的熟人:辽东参将马世龙。
骑兵队伍纵马驶到许梁等人面前,马上的马世龙忽然右手一抬,身后的骑兵便纷纷喝住座骑,整个骑兵队伍在许梁等人面前停了下来。
马世龙自马背上弯下身,朝洪承畴冷然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驻守玉田的洪大人吗?洪大人,你们把城内的军队都拉到城外摆开阵式,是什么意思?”
马世龙眯着眼睛打量着官道两旁的陕西兵阵,神色恍然地哈哈笑道:“本将军明白了,你们这是在夹道欢送咱们辽东铁骑出征杀敌!哎呀呀,洪大人整得太客气了,你我都是为国效命,小小一次出征,搞这么隆重的欢送仪式干啥?”
许梁等人都面有怒色,看向马世龙的眼神颇为不善。
洪承畴沉着脸拱手道:“马将军说笑了,本官集结军队,也是要追随孙大人出征的。”
马世龙面对许梁等人的愤怒的目光,浑然未觉,仰天打着哈哈,眼珠子乱转,忽又看见那几筐冒着热气的馒头,不禁咧嘴大笑道:“洪大人真是太热情了!居然还准备了吃的犒劳本将军!”
许梁忍不住喝道:“马将军误会了,这些刚蒸出来的馒头可是咱们陕西兵的早点,为了集合队伍随孙大人出征,咱们部分将士来不及吃早饭,打算捎带着行军路上吃。”
许梁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自接到朝庭出兵的消息,众陕西将士在城外摆开军阵等候了这么久,时间早过了正午,此时说是早点,却是牵强得紧。
马世龙脸色一变,阴冷地眼光盯着许梁。
许梁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
马世龙忽然仰天大笑,手中的马鞭甩出个脆响,朝身后的骑兵喝道:“辽东的将士们,都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难得陕西的兄弟部队夹道欢送咱们出征,可不能堕了咱们辽东铁骑的威风!”
“是!”身后的骑兵暴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应声。
马世龙冷然一笑,猛地一夹马腹,大声喝道:“走!”
马世龙带领的骑兵便卷起更加呛人的尘土,一路穿过陕西军阵,扬长而去。
“呸!什么东西!”许梁啐口骂道。
马世龙器张的态度,令许梁等人心中都很不痛快,众人再等下去,气氛便有些沉重。
洪承畴眼看着西边方向,喃喃说道:“接下来,孙大人该到了吧?”
众人看得明白,前头过去的祖大寿和马世龙,只能算是此次出征的先头部队,真正的主力部队应当就是孙承宗率领的步兵队伍。
众人耐着性子再等了近一个时辰,孙承宗带领的近五万步部队伍终于赶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朝庭步兵四个一排,排成长长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依次经过玉田城东门外,紧跟着先前辽东铁骑的足迹,向栾城方向进发。
许梁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行进中的步兵队伍。终于,孙承宗的乘坐的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偏离步兵队伍,拐向一旁,停在洪承畴等人面前。车帘掀起,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洪承畴等人。
洪承畴连忙走到马车旁,朝孙承宗拱手道:“大人,下官率一万六千陕西儿郎,在此恭候多时了。”
孙承宗手捋长须,赞许地点头,道:“洪大人和诸位坚守玉田城,为朝庭筹集军队,准备战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此次战若胜,洪大人和诸位陕西文武,功不可没。”
说着,孙承宗甚至还向洪承畴身后的许梁,司马求道,贺虎臣,黄道周等人微微颔首示意。
许梁听着孙承宗这话里的意思,心里暗道不妙。孙承宗见了开到城外的陕西兵阵,开口不提随军出征的事情,反倒说起了坚守玉田城的功劳,这岂不是说,孙承宗给陕西兵的功能定位,便仅仅是坚守玉田城?
洪承畴也是脸色微变,恭声禀报道:“大人容禀,听闻大人亲率朝庭虎狼之师出征,下官和两万陕西儿郎喜不自胜。如今除了安排驻守玉田城的兵力之外,其余一万六千陕西将士俱都集结于城外,愿追随孙大人挥下,驱除后金兵,御敌于外,拳拳报国之心,望孙大人成全。”
孙承宗听得眉头皱起,沉吟着道:“洪大人,驱逐后金,收复失地,乃是朝庭上下关注的大事,陕西将士为国尽忠的决心本官理解,只是两国交战,非同儿戏,需统筹安排。前线交锋固然重要,然而坚守后方也不容忽视。洪大人,出征兵力本官已经安排周详,尔等的任务,便是继续坚守玉田城,防止后金兵再次袭扰京师。”
孙承宗虽然说得缓慢,语气却颇为坚决。许梁等人听得真切,不免焦急起来,不住地用眼神向洪承畴示意。
洪承畴着急地肯求道:“可是,大人,我陕西将士更希望追随大人上阵杀敌。”
孙承宗脸色微沉,不悦地看着洪承畴,道:“京师重地,不容有失,洪大人该晓得事情轻重缓急。”
洪承畴闻言一愣,怔怔地看着孙承宗。
许梁听得真切,眼见孙承宗交代完这句话,便打算坐回马车内,不由得急上前两步,拱手大声说道:“孙大人,我陕西将士原为大人马前卒,冲锋陷阵,以死报国!”
身后司马求道,贺虎臣等人见状,也跟着上前,随许梁一道拱手施礼。
孙承宗身形顿住了,深深地看了眼许梁等三人,目光再次落到洪承畴身上,沉声道:“洪承畴,本官把守卫京师重任交给你了,京师若出了丝毫差池,本官唯你是问!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罢,孙承宗坐回马车内,放下车帘子,马车便重新回到行进中的步兵队伍中,随队伍一道前进。
这就……完了?许梁身形僵直,愣愣地看着孙承宗的马车渐行渐远,失落,沮丧的情绪瞬间填满了整个胸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