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知府衙门后院一间单独清理出来的厢房里。
请来的平凉当城里的老大夫细心地给楼仙儿左手臂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草药,用绷带小心地绑好。
楼仙儿斜靠在床头,扭头一眨不眨地朝许梁看,任那满头银发的老大夫在自己的左手上施为。
老大夫技术娴熟,很快就将一切打理妥当,在一名青衣卫端过来的热水盆里仔细地清洗干净手,又取了洁白的毛巾擦干了,这才朝许梁拱手道:“大人,这位小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许梁问道:“这伤口严重吗?多久能见好?”
老大夫傲然道:“老夫选用的俱是上好的草药,这位小姐手上伤口并未伤到骨头,坚持用老夫的药,过个五六日便无大碍了。”
许梁听得,道谢一声,招呼名青衣侍卫将老大夫带下去领赏钱。
回头,见楼仙儿依旧犯花痴一般盯着自己看,许梁不由恼道:“别看了,当心看成斗鸡眼。”
楼仙儿吸吸鼻子,“斗鸡眼就斗鸡眼!我就要看!”说罢又眨着大眼睛看向许梁。
许梁感到⊥★,好笑又无奈,推了推被角,坐到床边上,回想起昨夜小巷里那一幕,便感慨道:“前阵子我就听徐大人说你在韩王世子的婚宴上逃掉了,我还特意让徐大人帮着留意你的下落,不想你居然被人追杀到平凉城里来了,还恰好叫我遇上。”
“呵呵,这就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楼仙儿轻笑着,凑上前挨着许梁的肩坐了。
许梁往外挪了挪。
“干吗?!”楼仙儿瞪眼叫道。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许梁讪讪地道。
楼仙儿听了,登时原本的好心情便被破坏殆尽,赌气地扭过身去,脸朝着里面,一会肩膀一耸一耸地。吧嗒吧嗒无声地掉起了眼泪。
许梁慌了,忙迟疑着搭手要将楼仙儿身子扳过来。然而楼仙儿拧着劲,许梁又顾及着楼仙儿左手上的伤势,不敢太用力,许梁便只能看到楼仙儿纤细的后背。
“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许梁摸着鼻尖,讪讪地问道。一直以来。许梁在对待女人,尤其是哭泣中的女人方面都显得笨手笨脚,往常的花言巧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别哭啊,当心撕开伤口……”
“撕开才好!痛死我算了!”楼仙儿怒哼哼地叫道,又声音哽咽地道:“早知道你许梁这么嫌我。我就应该直接嫁给朱子健当小妾算了,省得巴巴地逃回来惹你生厌。”
呃?许梁听得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你是为了我才逃婚的?”
“鬼才会为了你!”楼仙儿猛地回过头来,两眼噙满了泪水,“我是不甘心与人做小才跑的,哼!”
许梁此时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来楼仙儿说的都是气话了,讪讪地陪着笑脸道:“好嘛,好嘛。刚刚算我说错了,我向你赔不是。”
“什么叫算你说错了!你本来就说错了!”楼仙儿气鼓鼓地眼着许梁,大声地谴责他。眼里的泪水顺着白晰的脸颊往下流,慌得许梁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人家听说你被锦衣卫捉进京城去了,想着冯姐姐他们进京里打点关系要花费不少银两,便独自一人跑回楼家堡去,想从家里拿些银两出来。结果等我带了银两赶到京城的时候,你都已经平安无事地回镇原了。人家又巴巴地自京城跑回镇原去找你……”
楼仙儿抽抽嗒嗒地说,许梁愣愣地听。不由问道:“我回镇原也有两三个月了,怎么没见着你来镇原找我?”
楼仙儿顿了顿,脸色愤恨的道:“我怎么不想早些到镇原去找你,可是……可是我刚回到平凉府境内,便让我那大哥派人抓回去关了起来。那时楼家堡已经被四小姐的人攻破了,爹爹和几位叔叔伯伯都死了。我大哥想把我送给韩王世子朱子健做小……”
许梁心中一恸,他原本以为楼仙儿是对自己没有情义,趁着自己落难之机跑回楼家堡去做大小姐去了,没想到这其中也有这么多波折,楼仙儿不但没忘了自己,反倒千方百计地想要去救自己。当下心疼地将楼仙儿轻搂进怀里,伸手轻轻地擦拭干了楼仙儿脸上的泪水,疼惜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了我居然受了这么多的苦。”
楼仙儿靠在许梁怀里,一动不动,轻叹一声,喃喃道:“有你这句话,我即便是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她又接着轻声说道:“仙儿心里有了你,即便那人是韩王世子,身份高贵,仙儿也不稀罕。我大哥见我死都不从,一直把我关到小屋子里,关了一个多月。后来,仙儿急着出去见你,便假意答应了我大哥,这才获得了少许自由,但也出不得府。直到成亲那天,仙儿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许梁想不到什么词来安慰她,便用手轻拍着楼仙儿。
楼仙儿说着,神情不由得一黯,“可是,绿儿她为了掩护仙儿逃走,却没能逃出来,这会只怕遭遇不测了。”
许梁道:“绿儿倒也是有情有义,我这便让人到西安府去打听清楚,但有绿儿还活着的一线消息,必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将绿儿姑娘救出来。”
楼仙儿轻嗯一声,将头埋进许梁怀里,声音凄凉地道:“许梁,我爹爹和叔伯们都死了,唯一的大哥也要把我送给韩世子做妾,绿儿也下落不明,现在,仙儿除了你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了……你,你可不能不要我……”
许梁揉着她的秀发,吃吃笑道:“傻丫头,你为了我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楼仙儿抬起头,看着许梁,略为焦急地道:“可是,你身边已经有了冯姐姐和那个戴莺莺了,冯姐姐还好一点,那个戴莺莺不知怎么的一直对仙儿有成见……日后我要是与她做了姐妹,我们两个争斗起来,你可不能去帮她,得帮我!”
许梁愣了半晌,摇头苦笑道:“你想这些做什么呢?现在赶紧把手上的伤养好才是。”
楼仙儿很执着,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快说,你帮我还是帮她?”
许梁苦笑不已,道:“我谁都不帮,行了吧?”
楼仙儿皱了皱鼻子,嗔怒道:“你这人真没劲,我都对你这样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哄哄我?人家还是病人呢!”
许梁无奈地道:“那我明着两不相帮,暗中偏向你一些总行了吧?”
楼仙儿偏着头想了会,展颜一笑,“这还差不多。”过了会,又不放心地问道:“这是仙儿逼着你,你才这么说的。若是那戴莺莺也像仙儿这般逼你说,只怕你背着我又会说偏向她多了些了?是也不是?”
许梁肯定地摇头,“不会的。我肯定是偏向弱者多一些的。”
“嗯!”楼仙儿嗯一声,随即抬高声调,“不对,我怎么就成了弱者了?”
许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手都成这样了,还不是弱者?”
“那是因为人家受伤了嘛。”
“就算你伤全好了,也肯定打不过莺莺的。”许梁肯定地道。
“许梁!你欺负人!”楼仙儿尖叫道。
……
许梁在屋里陪着楼仙儿聊了好一阵子闲话,不知怎么的,许梁感觉与楼仙儿呆一块说说话,逗逗嘴,感觉挺好的,嘱咐了楼仙儿好生歇息后,许梁便出来。
原本想将镇原知县黄道周调到平凉县任知县的想法泡了汤,又委婉地拒绝了陕西参政洪承畴提出的,调任黄道周为平凉推官的提议,许梁觉得有必要跟黄道周沟通一番,做好他的思想工作。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讲,年近四十的黄道周都算是许梁手下人中能力素质都比较高的,做好黄道周的思想工作,使黄知县始终与许梁站在一条战线上,极其重要。
许梁带齐了侍卫,便回到镇原许府里。
进府先去了冯素琴的房间,恰好冯素琴在房里拨拉着算盘在那写写算算,很有些持家的味道。许梁心情大好,便坐在边上边看冯素琴打算盘,边说着闲编。
聊了一阵,戴莺莺一阵风似地走进来,见了许梁,似笑非笑:“听说,你府里藏了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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