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泽由当铺回到住处,手上提着一包以苍玉笛换回的银两。
苍玉笛本该价值连城,但精明得掉渣儿的当铺老板,阅人无数,看越云泽并非计较之人,就昧着良心出了个低得不着调的价儿。
没想到,客户一点都不打算讨价还价,一口就接受了,把这老板乐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啥叫天上掉馅儿饼啊!
虽然这些银子远远抵不上苍玉笛的真正价值,但也足够支撑两个人相当长一段日子了,更何况,还有双手可以劳作,因此云泽毫不计较。
“郁儿,我回来了!”
可是无人应答,屋前屋后,空空如也,不见爱妻身影。
他想,这附近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人会跑到哪里去呢?
以她的性子,就是天塌下来,也必定会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不由紧张起来――除非,她遇到了危险?
等了整整三十年,翻遍人间才将她找到,怎能这么快就再次分开呢?
恰在此时,重明鸟跌跌撞撞由远处飞来,它无惧风雨猛兽,一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为越云泽传来和带走讯息。可这次见面,它却仿佛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精疲力尽,病殃殃地一下子跌落在云泽怀中!
“出了何事?”
云泽疑惑地将它托起,指尖抚过它黯然失色的羽毛,将自己尚未丧失的几成功力,传了一些给它。
重明鸟这才振作起来,眼神也活络了些,飞身离开他的手掌,舞了一套拳法,但是动作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那确是重明鸟没错,它已经跟了越云泽几百年了,他们之间默契得就如同一个人似的,不可能认错。
云泽破译道:“无上宫,救苍郁!”
不由得心头一紧。
无上宫是魔无上的居所,难道苍郁是被魔无上抓走了?
抓她定是为了对付自己,可自己已经让出了九天云仙之位,也离开了仙界,魔无上为何还不对自己善罢甘休呢?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他惦记的?
以眼下仅剩的不到五成功力,还能对付得了他吗?
更奇怪的是,这一次,重明鸟并未像往常一样,静候奖赏它的琼浆玉液,然后再恋恋不舍地跟他道别,而是报完信,立刻拍拍翅膀飞走了,看都没再看越云泽一眼。
重明鸟的异样让云泽感到不安,它像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因此很难判断消息是真是假。
但事关苍郁的生死,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会毫不犹豫前往!
不管怎么说,有消息就聊胜于无。
无上宫的位置,越云泽很清楚,阴气最重的地方便是了。
他仅剩的几成功力,若与常人相比,依旧算得上高深莫测。
越云泽潜入湖底,再继续向下同样的距离,便来到了坐落在湖底另一端的颠倒世界。
这里,与人间位置颠倒,黑白亦颠倒。崇尚恶,崇尚以强凌弱,比自己强的,不去学习和赞美,而一定要掩饰和除掉。
巍峨耸立的湖畔宫殿灯火通明,雕梁画栋尽显奢靡。
四下无人,风中隐约送来飘渺的琴声。
越云泽知道,苍郁只会四弦琴,却不会抚古琴,这琴声定是另有其人。他谨慎向殿内行去。
“啪――啪――啪――”
听起来像是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
越云泽的心揪了起来。
动静隔得很远,他运功在听力上,细细分辨,那分明就是爱妻的声音!
昨日还温香软玉偎在怀中,看不够,疼不够,恨不得不全世界都给她,今日她却已成魔界阶下囚!
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实在枉为人夫!
心中一阵刺痛。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出去!
越云泽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是魔无上的计策引诱自己前去,而真正的苍郁并未受苦。
他沉住气,细细观察四周情形,将来时路和周围格局暗记于心,方才谨慎地循声而去。
穿过众多笼罩着诡异气息、雕刻着歃血恶魔头像的亭、台、楼、馆,终于在一扇厚石门前停下。
此时,苍郁的气息已近在咫尺,应当只隔了这扇门而已。皮鞭声和抽泣声早已不再响起。
越云泽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其它声音,他便运功以内力传音道:“郁儿,是你么?”
内力传音,就是不必张嘴,看起来也并没有说话,哪怕身边站着人,也听不到他发声,但他想让谁听到,谁就可以听到他用内力说出的每一个字。
到此刻,整座大殿里还没见到一个人影,显然不合情理。但越云泽并不惊讶,隐去所有的部下,让人捉摸不透兵力,这是狡诈的魔无上一向的做法。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全力以赴应对就是。
石墙很厚,但苍郁还是听到了云泽的呼唤,她微弱的声音也隔墙传来,越云泽需运功才能勉强听清。若是他的功力全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苍郁的声音充斥着重逢的喜悦和感动:“云泽,是我!你终究还是来了!”
越云泽则急着问:“你受伤没有?”
“一点点皮肉伤而已,算不了什么,魔无上只是吓唬吓唬我,他们这会儿都走了。”接着,苍郁的声音又转为紧张和担忧,“夫君,你千万不要进来,这里面机关重重,我怕你不但救不了我,反而自己也身陷囹圄,你还是快走吧!”
越云泽只回了句:“别作声!”
眼下不是劝慰或商量的时候,他自有打算。感知了一下,石门上设有结界,这结界与众不同,不是一味由内力设置,而是带有需要用意志来破译的“密码锁”,有点像我们现在的脑电波博弈游戏。
来者与这“密码锁”进行意志的较量,谁的注意力更专注,谁就能胜。若是来者赢了,结界自然消失。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在白色恐怖下急着救人,心乱如麻,肯定手忙脚乱,越忙越乱,不可能集中。
但要论心理素质,越云泽称第二,天下则无人敢称第一。他很镇定地对峙了片刻,结界就自动消失了。
“云泽!你怎么进来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苍郁的语气又是嗔怪,又是感动,又是喜悦。
越云泽心想,傻瓜,你在这里,我怎能独自离开呢?
但他没有出声,冷静地从头到脚审视了她片刻。
还好,她看上去一切正常,身上并未有明显伤痕,精神也还不错,只是双臂平张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动弹不得。
越云泽也没有急着去解开绑绳,四下环顾一番。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除了这两根粗木桩和苍郁,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苍郁一双灵动的眼睛,也紧紧追随着他,有些着急地催促道:“云泽,趁他们不在,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这屋子看着空,实则机关太多,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越云泽突然淡定地伸手,搪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几柄大刀,赤手空拳与那几个隐身人战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根据对方身上的真气分布,以越云泽的锐利的眼神,可以分辨出大概轮廓所在,因此掌掌不落空,为了节省不多的真气,他只纯粹用了拳脚之力,就打得对方哭爹喊娘。
越云泽的拳脚和剑法,在世间仍是一等一的。
只听其中一个说:“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给我撤!”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貌似那帮人都逃跑了,有的还是一瘸一拐的,想必是给魔无上报信儿去了。
房间里似乎又只剩下了他们俩。
越云泽想起重明鸟的异样,觉得也许还有其它埋伏,便不动声色地四下又感知一番,再未见异常,只好先救人再说。
快步来到苍郁跟前,抬手松了她绑绳:“你还好么?”
苍郁还未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就难以自持地僵直如同木桩般倒进他怀里!
原来,四肢都被点了穴。
好在越云泽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可以熟练解穴,“唰唰”几下,末了让苍郁靠在怀里说:“试试能走么?”
苍郁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努力站起身来,刚一迈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的腿......”
越云泽一低头,发现她的一条腿似乎还不能动,又解了一次穴位也是枉然。
苍郁满脸焦急。
“不要紧,我背你。”
越云泽说着就要矮下身子,让苍郁趴在自己宽阔的肩头。
苍郁在身后却半天没动静。
越云泽问:“怎么?”
“云泽,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必回头,就能想像爱妻此刻素齿朱唇上,还有眼中的柔情百转。越云泽心头一热,回头望去,苍郁温软的身子立即靠在他肩上。
越云泽回过身,让苍郁贴紧自己的胸膛。她依偎在他身上的脸庞,圣洁美丽,如一泻千里的月光!
“郁儿,”越云泽心中满是疼惜和歉意,“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一点都不委屈......”
越云泽心一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像那晚灵肉合一时一样......
可是突然,一阵铭心刻骨的剧痛袭来,越云泽身子一颤,松了手,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