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苍郁面向东方的时候,驿马印的热度就明显增强,加上越云泽以天干五行掐算的结果,二人果断向着木兰城外东边的桦树林而去。
放眼四顾,棵棵白桦笔直入云霄,枝桠上却一片叶子都无。
裸露的地皮寸草不生,净是黄土。
这没遮没拦的,几乎一眼就可以望穿,有何秘密可言?
“云仙你看!”
苍郁的声音惊恐不已!
她手指着不远处一大片地面,那里忽上忽下有节奏地整体起伏着,如同一个正在呼吸的巨大胸膛,仿佛还能听得到急促的喘息!
苍郁立刻联想到,地下会不会藏着很多很多虫子?
她想象着地表被冲破,成千上万只虫子从里面拱出来,铺天盖地的场景,就像那次为屠天夺惊鸿果时所经历的。
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不由自主一个劲往越云泽身边靠。
“不要自己吓自己。”
似乎除了感情,越云泽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
“哦,好,好。”
苍郁的胆子还是太小,跟了越云泽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尤其是“虫子”二字,总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有时想,我这功力一级一级涨啊涨的,又有什么用呢?要是哪天,对手给我扔只蜘蛛到脸上,哪怕是死的,我肯定直挺挺就地晕倒,连打都不用打。
――嘘,这是天机,可不能告诉人家。
随即又想,等我的功力到了能给自己设结界的时候,我首先就要设一道结界叫作“虫害不侵”,让虫子祖宗们都离我远远儿哒。
越云泽不慌不忙蹲下,用手指撮起一点地上的土捻了捻,分析道:“这片树林,地表干燥,虽有些风,但也不足以撼动树根......”
“所以......”苍郁打了个机灵,害怕地望了望云泽,“真是地下有东西要......”
越往后说,越觉得自己的恐惧,要随同地下那神秘之物一起,呼之欲出!
越云泽凝神辩听片刻,突然一把抓住苍郁胳臂,脚下运功,两人腾地一下飞向半空。
苍郁的功力已然不弱,但遇到危险,越云泽还是习惯霸道地拽着她,共同进退。
就好像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无论长到几岁,都还是个孩子一样。
那片起伏的地面发出沉闷的爆裂之声,地表神奇地缓缓自动向上拱起,中间的土块“稀里哗啦”向两旁滚落。
好在空林一片,四下无人,不会伤及无辜。
苍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一个黑乎乎的跳动着的东西,渐渐从土堆中裸露出部分真容!
随着它的出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砰、砰、砰”......击打着两人的耳膜。
越云泽侧耳聆听,同时他的思绪,如云似烟向远方飘去,飘到了不知是何年何月......
那时,他还是先师身边循规蹈矩的翩翩少年。
先师赵倚空曾指天为幕,令天幕上显示出一幅粗略的人体解剖构造图。
红色线条代表动脉血,蓝色线条代表静脉血,心脏部位以一个红色圆代表,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人体的心脏,是输送血液的泵――心脏交替舒张与收缩。舒时,纳静脉血入;缩时,将血液射入动脉。如此以往,推动血液循环流动......”
赵倚空为越云泽讲述了人体构造知识,以及病症对应的外表变化。
他给小云泽讲任何知识都是图文并茂,有时自己亲身演示,加上云泽自小便专注力超群,因此对任何知识都吸收得很好。
末了,赵倚空收了天幕说:“在不为人知的地下某处,也埋藏着这样一颗‘心脏’,它掌控着天下民生的脉搏,有它在,则万物生生不息,欣欣向荣,没有它,则万物朽枯......”
小越云泽一脸惊奇地问:“哦?地下?师父,那它的血脉何来呢?”
赵倚空面带严峻地说:“江河,便是与之相连的血脉。”
云泽眼睛一亮,醍醐灌顶:“江河!”
“一旦这颗巨大的心脏受损,所有的河流都将会断流、干涸,终有一天,天下苍生将会失去淡水水源,仅靠老天降雨为生。天意总难测,到时,众生难免要受苦了。”
徒弟听得仔细,思得深远,师父望着他忧心忡忡的小脸说:“云泽,有朝一日,若发现了那颗心的所在,我们仙界定要不顾一切,守它平安,记住了?”
“弟子记下了。”小云泽郑重地点点头,一脸神圣和**,“但是师父,地表如此广阔,如何能守得住那么多,与之相连的支流啊?”
“只须守住那颗心脏即可,支流若是断了,会慢慢自行寻找出路续接。”
“我明白了,师父!”
回想了这些过后,越云泽恍然大悟:“原来先师所说的‘天下之心’,就在这里!”
苍郁还在迷糊中:“云仙,什么是‘天下之心’?”
“‘天下之心’乃是维系天下苍生水源的心脏!”
“啊?还有这样的东西!”苍郁担心地问,“那这么重要的东西,裸 露出来不是很危险?”
“是。也许是长期的地壳运动,加上它本身也在动,使得它附近的泥土越来越松,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就冲破地表裸 露了出来。”
“那我们该做什么?”
幸好此刻四下无人,越云泽心中也正琢磨着,如何将它及时送回地下隐藏起来。
忽而感到一阵阴风,一股极重的煞气正快速袭来!
人未到,声先到!
“越云泽,你我当真是冤家路窄!”
“魔无上?!”
越云泽心中暗呼不好。
这颗心乃是天下民生的命脉,易攻难守。魔无上若起半分邪念,仅凭自己和苍郁两个人,恐怕无法护它周全。
眼下尚不知魔无上是否了解“天下之心”的来龙去脉,只有先行遮掩。
趁魔无上尚未看清,越云泽即刻催动法力。
只见他与苍郁二人墨发激扬,袍脚飘荡,两袖生风,似有狂风大作。
原来,是越云泽将方圆十里的黄砂浮土全部调了来,铺天盖地撒了下去!
“天下之心”暂且被覆盖,周围的地面平整,乍一看,倒是看不出破绽,但时间有限,这样的现场是经不起推敲的,只有尽快将魔无上引开才行!
魔无上单枪匹马出现在越云泽面前,一身华丽的双龙戏珠黑底长尾大氅,在风中放肆地摇摆着,幸而他虽略感奇怪,怎么忽然狂风大作,却并未猜透越云泽此举的用意。
越云泽深知此人心机极重,虽只看到他一人,实际上,他必定带了一众属下前来,只是除他之外,全部隐身了去,让对手一时不辨敌情。
越云泽微微垂首,聚精会神感知对方的真气。
真气乃是内力的外在输出形式,由真气的强弱,就可推断出对方的战斗力和大概人数。以自己对魔无上的了解,他感知到,对方带了大约两百人同来。
待风平砂静,越云泽冷冷地问:“你来有何贵干?”
“你能来,我就不能么?”魔无上狞笑,“其实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想看看,以我这些年长进的功力,能否取得了你性命了!”
这是苍郁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魔无上。
他虽然面带笑容,却比想象中拥有更重的煞气,一看就来者不善。
俗话说,曲生情,尖生煞。尖代表了煞气。
魔无上颧骨突出,眼神尖锐,最重要的是,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要无端将对方践踏于脚下的气质。
在他心中,自己才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任何人,在任何一方面应该超过他。若有,那么,那个人就是他的死敌。
苍郁的功力,毕竟不是通过一步步修为与实战积攒起来的,是以,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太大把握,此情此境,又怕,又恐自己成为越云泽的负担。
苍郁想到魔无上这样一个凶悍的人,竟然会是暖男屠天的亲生父亲,那感觉就像百米冲刺直直向前跑去,一时刹不住车转不过弯儿来,又像吞下了什么让心里膈应的东西。
要说,屠天才是真正的白荷花呀,出淤泥而不染,近墨者而不黑。只是不知道,当他屡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作恶的时候,心里会作何感想呢?
见了魔无上,苍郁心中竟离题千里地对屠天生出满满的同情和敬佩来。
“哎――”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觉自己被云仙一把拽住衣袖,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虽然自己也在极力御风飞行,但速度与云仙相比差得太远,就像一个脚底下不利落的人,被人扛在肩上急速奔跑、险些要栽下来一样。没有时间搞清楚状况,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
也不知魔无上是否追上来了?
直飞至一条“隆隆”作响的江河之上,越云泽才停下来。
只见两岸巍巍青山,风卷惊涛拍岸,吹得两人长发衣摆漫天飞舞,脸上都是水汽。
“云仙,你要带我去哪里?魔无上不会追上来么?‘天下之心’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