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康熙四十九年新年第一天的年宴上,诚亲王年侧福晋与雍亲王府茹佳侧福晋同时暴出怀孕的喜讯。
茹蕙靠坐在床头,一脸无奈看着既兴奋又忐忑的父子俩:“都说了没事了。”
弘曜皱着小眉头:“可是额娘都吐了。”
四爷坐在一边点头:“就是。”
茹蕙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孕吐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是什么大问题。”
弘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三伯家的小婶子都晕过去了,额娘如果没养好会不会也像她一样,额娘,你还是在床上躺两天好好养养好。”
四爷又点了点头:“没错。”
茹蕙狠狠瞪了一眼四爷,又回头笑着安慰弘曜:“额娘的身子骨儿可比你小婶子子强,放心吧,不会有事。”
弘曜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知道,额娘指定是想玩儿,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额娘也不该任性,方才,弘曜和阿玛问过太师傅,她说前三月要万般小心,你最好什么药材都别碰。额娘乖啊,你要无聊了,弘曜和阿玛给你念书听。”
四爷忍笑点头:“对。”
茹蕙闭了闭眼:“那也不用躺在床上吧?额娘可以去书房自己看书。”
没鱼虾也好,不能进空间至少要争取到自己看书的权力,要不这日子可怎么过?
弘曜为难地转头看了一脸阿玛,果然看到他在摇头,于是果断否决了他额娘的意见:“太师傅说了,看书伤眼睛,你还是听书吧。”
茹蕙觉得很暴燥,可是她又不能伤了儿子的一片孝心,“弘曜,你看,要是额娘让你整天躺着不动,你是不是也躺不住,额娘要是一直躺着,也会无聊的。”
弘曜想了想,便欲点头。
四爷坐不住了:“阿蕙啊,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该好好养着不是,太医也说,这一胎可有点不稳当。”
茹蕙一脸凶狠扑到男人身上,“都怪谁,都怪谁?”
四爷抽搐着嘴角将埋头在胸前咬他的女人小心翼翼护正:“衣裳太厚,要不爷把手给你。”
看着递到眼前宽厚的大手,茹蕙一把抓起来,张嘴便要咬。
“额娘?”弘曜一双眼瞪得滚圆。
茹蕙的动作一僵,讪讪抬头看向弘曜:“儿子,额娘饿了,想吃元宵。”
弘曜迷惑地看了一眼被额娘紧紧抓着的阿玛的手,起身走出隔离门:“寻兰,额娘要吃元宵。”
拔步床上,抱着四爷手的茹蕙低头就咬。
“阿蕙啊,爷还要上朝,你咬轻点儿。”手上传来的剧痛让四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不敢挣扎:“现在不是夏天,爷也没法说是葡萄架倒了。”
“葡萄架,葡萄架。”茹蕙抬头,凤眼圆瞪:“你就只知道葡萄架,就不能说让猫挠的。”
四爷抬起手,让茹蕙看他腕侧清晰的牙印:“这牙口,像猫挠的吗?”
茹蕙噎了一下:“猫咬的。”
四爷噗一声笑出了声,又赶紧伸手将被笑得恼羞成怒的女人抱进怀里:“好了,好了,知道你恼我趁火打劫,可你不也逼着爷吞了清心丹?还不肯消气?”
“我是恼你趁火打劫吗?”被男人紧紧圈着的茹蕙用力挣了挣,却根本挣不开男人的桎梏,最后只能认命地靠在男人怀里:“我恼的是你明明还没完全养好身体就放纵,你自己说,那天你闹了多久?”
想起那狂乱的一夜,哪怕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茹蕙仍然羞愤难奈:“不让你清清心,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身体养好。”
“清心丹的药效可是能持续一年的。”四爷叹气:“看在爷要过一年清修日子的份上,阿蕙你是不是不要再气了,再气下去,爷真怕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爱生气。”
趴在男人胸前,茹蕙做着深呼吸,不气,不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再气。
听着怀里女人的喃喃自语,四爷的唇角轻扬,要束缚这女人,果然还是拿孩子做筏子最有效。
隔离门外,茹芾紧紧捂着弘曜的嘴,将他抱进了明堂。
“舅舅,你干嘛把我抱出来。”被放在椅子上的弘曜一脸不高兴看向坐在旁边悠闲喝茶的茹芾:“我还要跟额娘说话呢。”
茹芾长眉轻挑,“弘曜啊,你看上回你用了舅舅的药,什么时候给舅舅补齐啊。”
听到舅舅提起上次被自己下药迷倒的事,弘曜顿时有些气短:“舅舅,弘曜都听你的。”
茹芾睨视着一脸心虚的外甥,心里冷哼了一声,小崽子可害苦了他了,真以为那事儿能被轻轻放过,且等着吧,他总能找补回来的。
低头再次喝了一口杯中清茶,茹芾享受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妹这里好啊,这茶,绝了。”
弘曜看了一眼舅舅,垂目想了想,抬起小脸一脸讨好地看着他舅:“舅舅,你要是喜欢这茶,外甥替你找额娘要。”
茹芾嗤一声乐了:“小崽子,你舅舅要茶,自会找你额娘讨,做什么也欠下你的人情。”
弘曜跳下椅子,凑到茹芾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舅舅,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计较那些过去了的小事儿了吧。”
“小事儿?”茹芾将手上茶盏一放,弯腰将外甥抱起放在腿上:“你知不知道,舅舅那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没一天安生过?”
说起弘曜偷进了东小院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茹芾低头看着外甥,咬牙切齿地冷笑:“要担心你额娘,要担心你阿玛,还要担心你个小崽子,每天都接到你外祖外祖母斥骂的书信,九十封!整整九十封,你们在东小院住了多少天,你舅舅就挨了多少天的骂,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气短的弘曜老老实实坐在他舅舅腿上一动不敢动:“舅舅,你看,外甥年轻识短,你就放过这一遭吧,大不了,外甥让你揍一顿出气。”
“揍一顿?”茹芾冷笑:“你可别尽想美事了。”
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弘曜,茹芾挑了挑下巴:“打开,念。”
弘曜犹犹豫豫接过书信,抬头看着他舅舅。
茹芾又挑了挑下巴。
一脸不情愿打开书信的弘曜,展开信纸:“茹芾吾儿,见信如面,汝来信之事,吾与汝母已尽知,汝父只想问一句为四龄童所算之吾儿:养豕尚可食肉,养尔何用?”
养豕尚可食肉,养尔何用!
弘曜呆滞地抬头看向他家舅舅,“舅,外祖这是精神攻击。”
茹芾温文而笑:“你舅舅我被这种精神攻击荼毒了整整三个月,弘曜啊,你说说,舅舅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变态了,是不是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变态!
弘曜现在就想找个壳子缩进去,全身被黑气笼罩却笑得一脸温柔的舅舅好可怕。
“没事啊宝贝儿。”茹芾提溜起簌簌发抖的外甥,悠然走出东小院:“自你阿玛升了亲王,府内事务随之大增,你舅舅正缺个帮手,弘曜啊,想不想要你手上的书信啊?”
像小猫崽子一样被拎出东小院的弘曜踢腾了一下两条悬空的小短腿,确认不可能够着地面后,认命地点头:“想要。”
弘曜攫紧了手上的信,心底暗自发誓,只要找着机会,他绝对会把手上的信付之一炬,这不是慈爱的外祖每月必至的嘘寒问暖的家书,而是明晃晃的外甥背叛舅舅信任的铁证,只要这铁证存在一天,就是他弘曜的污点。
他堂堂皇孙,绝不能有污点存在。
茹芾脸上露出让他以后仕途中无数敌人称之为“魔鬼一笑”的魔性甜笑:“那就帮舅舅好好干活。”
雍亲王府银安殿西厢书房,是四爷特意着人替茹芾收拾出来用于处理雍亲王府公务的书房,每天,茹芾自己的小书房做完功课,便要来这里被当做老黄牛使唤,而今天,他找了一头小牛替自己分担。
高勿庸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粉雕玉琢如同玉娃娃一般的四阿哥被茹佳小爷使唤着处理本应他自己处理的府务,却做声不得,心里的煎熬,让他几乎在书房呆不下去。
可惜,黑化了的茹芾却根本不给高勿庸逃避的机会。
“高总管,贺诚亲王府侧福晋有孕的礼不该是由四福晋准备的吗?为什么把主子爷的条子递到西厢书房来了?送错了?”
高勿庸将手中的册子放进了靠墙的书架,转身回道:“主子爷说借了三爷的喜气,咱家也要添丁进口,便单送三爷几样小东西表表谢意。”
茹芾嘴角抽了抽,四爷现在财大气粗又心里高兴,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得,选几样既喜庆又不失文雅的礼品送过去吧。
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四爷库房的东西,茹芾抬笔写好礼单交给弘曜:“你跟着高总管去库房看看,回来再把库存对对。”
高勿庸的心脏狠狠抽了抽,又开始了,使唤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几个大人都做不了的事,还一脸轻松得像喝茶的神情……
“四阿哥要是累了,可以找茹佳侧福晋。”高勿庸走进库房后,悄声提醒弘曜。
弘曜抬头看了一眼弯腰看着他一脸担心的高勿庸,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公公的美意弘曜知道,可是,舅舅说让弘曜以工抵过,弘曜不能逃避。”
再次叹了一口气的弘曜抬手指挥守库的太监搬来高梯,开始一样样记库存,那认命的小模样让人心疼得都快碎了。
是夜,高勿庸到底没忍住,将茹芾使唤弘曜的事告诉了四爷。
四爷放下手中粘杆处的密报,想了想,而后失笑:“那小子是故意的,必是岳父说了什么。”
高勿庸脑子里转了转,明白过来了。
远在川蜀的茹大人不知自家爷待茹佳小爷的情状,必然提醒茹佳小爷避嫌,毕竟让一个臣子全权处理主子府中的事务,到底太越矩,偏偏茹佳小爷女已处理了一段时间,再想脱开手也不可能,于是被父亲责骂过的茹佳小爷想出让弘曜阿哥一起共事的招儿。
“若是四阿哥再长几年也罢了。”高勿庸叹气:“奴才真怕四阿哥小小年纪操心太过损了心神。”
四爷的唇角翘了翘:“五岁也不算小了,当年爷可也是自五岁开始自己做主,六岁进阿哥所的时候才没乱了手脚不是。”
高勿庸想提醒自家主子爷,一个阿哥的事务可没法跟一个亲王府的量相比。
四爷看着高勿庸那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岂会不知他要说什么,不过:“弘曜的资质远胜于我,茹芾心里也有数,西厢书房的事你不必过于担心,但一定要看着弘曜好好吃饭就寝,阿蕙此次有孕,精神头短了些,她说自己一孕傻三年,怕一个没注意顾不到弘曜,拉着我念叨了一下午……”四爷停了停,“……这样,将苏培盛调到弘曜身边放着,我冷眼看了几年,他是个好的。”
高勿庸弯腰应了声是,心里则再次将弘曜阿哥的重要性往上提了提。
“李侧福晋今儿让人传来消息,说弘昀二阿哥、弘时三阿哥想爷了,请爷去看看,因爷在东小院,奴才回说得了爷的吩咐再回话。”
“爷正要找她说说,弘昀也就罢了,弘时性情着实顽劣。”四爷看看已处理得差不多的事务,干脆站起身:“今儿就歇在她院里吧。”
高勿庸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着人给李侧福晋的院子传信。
……
李氏得到前院的传信,长久悬空的心猛一下落到了实处。
“好了,爷答应来了,定是不怪我了。”
抹了一把眼角泌出的泪,李氏欢喜地吩咐丫头们替自己梳妆打扮,又让人去大厨房吩咐做几样主子爷可心的菜,完了,又叫人重铺被褥换上新置的枕头。
“让人把水备好。”李氏坐在镜前,眼角飞春,“晚上不定要用。”
替李氏梳头的大丫头轻声恭喜了一声李氏,便闭口不言,木讷的表现如同一瓢冷水浇在了李氏头上。
李氏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自四十四年,她带人闯过茹佳氏的院子,爷再没碰过她,每次来她的院子不是走过场,便是为儿女,她身边的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后,全都被换成了福晋与爷的人,再没一个可心的。
府中所有的女人都想借茹佳氏有孕的时机争宠,可谁也没她的动作快,可是,快就真的有效啊?
李氏呆呆看着镜中熟悉的容颜,下意识伸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她比爷还大两岁,早已青春不再,爷这些年的行事她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平日张狂也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时疫之事后,爷是不是更不待见她了。
“额娘。”弘昀看着丫头扶着走出卧室却一脸神游天外的额娘,担心地唤了一声。
李氏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担心的大儿子拉着小儿子走到跟前,赶紧收拢心神,笑道:“你阿玛稍后便来,弘昀啊,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人阿玛,知道吗?”
又叮嘱小儿子:“弘时啊,你可不能再惹你阿玛生气了,便是装,你也得给额娘装出个喜爱读书的样来,知道吗?”
弘昀乖顺地点头时,弘时却翻了个白眼儿:“读书,那破书有什么好读的,小爷白天在外院被弘曜那贱种压着本来就很烦了,回来你还成日念叨,额娘,你能不能让儿子过点清闲日子。”
“放肆!”一声暴怒的喝骂自门口响起。
屋内母子三人惊恐地看着那裹挟着怒气撩袍大步走进房的男人:“爷!”
“阿玛!”弘时惊叫。
弘昀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出,跪在地上给他阿玛磕头:“儿子弘昀请阿玛安,弟弟顽劣,口不择言,求阿玛念他年幼便饶了他吧。”
“年幼。”四爷冷笑:“口出秽言,辱骂手足,他哪里只是顽劣,根本就是品性低劣。”
一把将弘昀从地上提了起来,四爷猛然转头,狠狠瞪着李氏:“以子及母,若非你素日在孩子面前不修口德,弘时何以学得这般尖刻下流?”
“贱种?”四爷看向紧挨着李氏的腿,一脸骇怕噤若寒蝉的弘时,目中寒光闪烁:“你是爷的种,弘曜也是爷的种,弘曜是贱种,你又是什么?”
一把推开李氏,四爷弯腰逼视着五岁的三儿子:“你比弘曜年长,功课不及他无事,毕竟各人天资不一,爷从没想过苛求于你,但是,爷没想过,你不仅资质不及人,连品性也不及人。
弘时,你可知弘曜为了怕打击你读书的兴趣,一直请邬先生压着教授的速度?
对于如此替你着想的弟弟,你在背后就是这样辱骂他的?
你胸腔里的那颗心,是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