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今年三十岁,当年四阿哥出宫建府,他便被内务府划分给四阿哥,成为他专属的包衣。
阿勒自幼便好勇斗狠,跟着四阿哥后本性不改,因其勇武,跟着四阿哥不过几年功夫,便被四阿哥看中,成了四阿哥府里侍卫处的一个小头领。
阿勒很庆幸,当初自己能下狠心脱离族人,争取到进入四爷府的机会,才让他挣出了出今的一番好日子。
就在今天,在侍卫房值守的阿勒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因为贝勒府的侍卫失职,让人带毒进了贝勒府,害了府中的老嬷嬷。
阿勒很愤怒,这是耻辱。
四贝勒府封府,每一个侍卫都领到了命令,被增派到各个与外界相通的门户看守,主子爷说了,哪怕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四贝勒府。
阿勒手握钢刀,警惕地守卫在四贝勒府的东侧门,阿勒不知道主子们在府里清查什么,那不是他该打听的,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那便是守卫东侧门,不放任何一个人出府,也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府。
十个身影冲过府门处十几米宽的石板,向阿勒扑过来时,他很意外,居然有胆敢冲击贝勒府,这分明是找死,不过自身后贝勒府冲出的那个身着内侍服的瘦弱身影让阿勒骤然醒悟,这群人是来接应府中内奸的。
后来想了些什么呢?
阿勒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主子吩咐过,哪怕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府。
阿勒冲了出去,无视了身后那支向他扎来的铁枪,一脚将眼中已露出喜色的内侍踢回了贝勒府。
阿勒当然不是一个人守在东侧门,一同值守的另外五名侍卫钢刀出鞘,向着那些冲来的贼人当头劈了下去。
钢枪破空的利啸声中,阿勒身体微偏,让过了身体要害,身体剧痛中手中的钢刀后撩之势变得更加狂猛,将一个贼人当场扎了个透心凉。
还剩下两人。
阿勒这样想着。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柄匕首已扎进了阿勒的心窝。
胸口一凉,阿勒咬牙,哪怕是死,也要先把来犯的贼人拦住。
锋利的匕首被抽出,比腰侧更痛的剧痛几乎带走阿勒的神智,全身的力气开始随着喷涌的鲜血被匕首带走。
阿勒抬起头,入目的是贼人得意的笑脸。
该死的贼人!
怎么能让他得意。
阿勒的脸扭出一个无比狞恶的笑容,拼尽全力将手中钢刀扔出,扎进不远处一个贼人的后背,铁塔一般的身体向前一压,带着身前那贼人一起,重重砸在了地上。
阿勒最后的意识里,贼人得意的笑脸变成了惊愕与恐惧。
阿勒含笑沉入了黑暗,他左手紧握的一柄尖锐短匕深深地扎进了贼人的胸腹。
……
阿勒睁开眼,眼神茫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躺在占据了房间大半的土炕上,炕前房角处,放置着一个四门的木柜,柜门紧闭,阿勒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是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木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传入阿勒的耳中,一个身着蓝衣侍卫服、约莫二十五六的壮汉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睁着眼的阿勒,壮汉粗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阿勒兄弟醒了,你先躺躺,我这就去叫头儿来。”
未等阿勒开口来人便退了出去,并且,没忘了顺手带上门。
没让阿勒久等,很快,方才那壮汉再次推开门,这一次,在壮汉的身后,跟着一个一身文弱书生气的清秀男子。
“阿勒,洪氏,高祖父洪七领,明崇祯十七年入包衣旗,顺治元年,随大军入关,得恩入正白旗,顺治八年,因罪阖家被贬入包衣,康熙二十五年、二十七年,父母先后去世,成为孤儿,受族人排挤,食不裹腹,衣不弊体,寒冬之时,冻倒路边,那天,恰适四阿哥出宫,伸手救了你,还给了你银子,后四阿哥出宫建府,你主动提出,代替高佳氏,成为四爷的包衣,康熙四十五年,成为四贝勒府包衣侍卫头领,前日,有贼人冲击四贝勒府,你独立杀死两人,并成功阻止了府中奸细的逃脱。”
身形清瘦的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走到炕前,注视着阿勒,将他的履历一一报出:“阿勒,主子爷对你的忠心很满意,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成为主子爷的铁杆心腹,这个机会,你要吗?
”
看着清秀男子脸上那温和的浅笑,阿勒翻了个白眼:“他娘的祈福,你搞啥做出这幅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当年主子自冰雪中将我的命自阎王手里拉了回来,我阿勒这条命就是他的,现在问这些话,不是叫化子守夜――多余的?”
看着阿勒脸上夸张的轻蔑,祈福脸上笑容情不自禁加深,他伸出手,重重地在阿勒肩上擂了一拳,“你没死,真好。”
与祈福清瘦身形完全相反的力量捶在身上,带起胸膛上传出尖锐的剧痛,让阿勒顿时扭曲了脸,看着祈福脸上加深的笑意,他嘶嘶吸着冷气,丝毫不怀疑对方是故意的:“阿福,你他娘的,你等着,看老子好了,老子不打肿你的肥腚,我,嗷――”
“肥腚?嗯?”祈福黑着脸,按着阿勒胸前伤口的手指丝毫不留情地加重着力气,直到看到阿勒痛得额上冷汗不停滑落,他才大发慈悲地收回了手:“永远都学不乖的憨货,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在爷手上讨到过便宜。”
阿勒倒在炕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娘的,果然还是那个脸甜心黑的黑阿福,这一手,可太狠了,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看着阿勒像搁浅的鱼一样躺在炕上拼命张着嘴吸气,祈福轻轻撩起衣摆,文文雅雅地坐进蓝衣侍卫服搬进来的椅子:“阿勒,欢迎成为主为粘杆处侍卫。”
“粘杆处侍卫?”阿勒全身无力地软倒在炕上,却丝毫无损他风发的意气,“爷这样威猛的汉子,别说捕蝉捉鸟,便是搏虎扑熊都没问题,说吧,主子要我做什么?”
看着阿勒那张脸,祈福的手很痒,痒得他根本没做犹豫,再次伸出食指,狠狠按在了他的胸口。
一声比之前更惨厉了无数倍的嚎叫自小屋中传出,惊得屋外雀鸟齐齐拍打着翅膀自树上扑棱棱飞起,一片片鸟毛自空中洒落,落在院中横躺的一具具壮汉身上。
“听了这惨叫声后,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一个满头灰土的小个子侍卫伸出腿踢了踢身侧面容平凡得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同伴的腿:“兹莫,屋里那位是什么来头,居然劳动头儿亲自去见。”
被小个子侍卫踢了一脚的兹莫想了想:“前日主子府里不是抓出了几个奸细?屋里那小子就是那个一拼三的狠人。”
“不是一拼四吗?”
“昨日你又不是没在刑室见着被他踹飞那个,那不过是个样子货,不算,另三个被杀的,才是真正好手,那三人的筋骨,最少的都打熬了二十年。”
“怎么就是样子货了?那奸细可是在头儿手上熬了三轮才招供的,已经很不错了。”
“才三轮而已,可惜了,我一直想看看第七轮问神香的功效,怎么就没机会呢。”
“听说问神香是茹佳主子制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那不算啥,告诉你,我们家大小姐手里可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
“想知道?”
“嗯,想知道。”
“嘿嘿,想知道,爷也不告诉你,那可是我们大小姐保命的手段,连主子爷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兹莫,你小子别忘了,你现在的主子可是爷,你知道的居然敢不告诉爷,快说,你瞒了爷的是什么,你就不怕爷知道了治你个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这罪名我可不担,主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原就是老爷送到京中护卫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奴才,他可不会责罚我,再说了,咱们彝人的有些手段,说出来外族人也不懂,这个主子也是知道的,再说了,你觉得对于爷来说,粘杆处的侍卫最首要的事情是做什么?”
“刺探情报,铲除主子的敌人。”
“错。”
“那你说是什么?”
“爷当日亲口跟头儿说的,粘杆处最首要的任务是护卫贝勒府中小主子与女主子的安全。这小主子咱就不说了,那都是主子的血脉,这女主子,除了福晋,爷当时可只跟头儿提了我们大小姐。
你说,我们大小姐自己有保命的手段,爷是不是只有高兴的份儿。”
躺在兹莫另一边的侍卫萨哈连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怪不得一加入粘杆处,头儿就拿了几幅画像给我看,想来,其中那两位面容模糊的女子便是福晋与茹佳侧福晋了。
福晋咱就不说了,茹佳侧福晋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不说别的,单只咱们现在用的伤药,就不知道比外面的强了多少,也正是有了这些伤药,才让咱们兄弟敢放开了手脚地摔打,不必担心用力过度弄出人命。”
小个子侍卫狂点头:“对,那些种类繁多的伤药真是绝了,上一回我被老罴一脚踢成重伤,大夫都说我这辈子废了,结果呢,头儿拿出特供药给我用了不过半个月,我就全好了,甚至气血比往日还足,嘿嘿,想想,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才能做出这般好药。”
“嗯,不只你,咱们这些人,可没人没用过特供药的……”
听着院中众侍卫你一句我一句的热议特供药的神奇,兹莫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望着天上一朵形状像山的白云,心里闪过的却是出蜀时族人们狂热的一张张脸孔。
天姿掩蕴,容颜绝世的西姥,手握不死药,还掌着天下罚恶之事。
自康熙四十二年起,蜀地所有彝人供奉的西姥画像已全都自发换成了大小姐的画像,而随着当年天现神目后,弘曜阿哥降生、小姐怒砸九阿哥府的事传出,不只蜀地,天下各地彝人都开始缓慢向着蜀地迁移,不得已未迁移的,也会不惜代价求一张大小姐的画像回去日日朝拜。
西姥转世,历劫修行――这一认知,从未有人说出口,却根置于每个彝人心中,随着大小姐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传入蜀地,各地彝人的这种信念亦越来越根深蒂固。
看着天上那朵山形的白云慢慢移动,兹莫深信,彝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
四贝勒府
四爷看着手中奸细的口供,眸色深沉,神情莫测。
“九黎后人畏惧西姥,欲趁其历劫虚弱时,将其击杀,故遣族中高手入京,多番试探,九黎后人得知,西姥果有绝世之姿,虽天性仍然嫉恶如仇,却身娇体软,除却制药之力,全无本事,唯其身侧,有祀疫门门主相护,欲除西姥,必先去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