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不说话。
杜草昧一个人在那里慢慢的讲着:“陈观水先生,刚才杀人杀的爽快吧?”
杜草昧的嘴角有着意味不明的嘲笑。
陈观水的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意思?
杜草昧望着陈观水的脸,笑笑,很坦然的说道:“我知道你爱人程蕾住在那附近,所以我专门把那十九个日本人送到那个仓库里面去的。忘记说了,十九个日本人里面,十四个是我抓到的参与日本疫苗入侵案的人。剩下的五个,在昨天晚上曾经袭击过你的女人,被我抓到,打断了四肢。后面的那些日本人能找到那里,也是我泄露出去的消息。所以,我首先要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帮我杀光了那些日本人。”
“我看他们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杜草昧很坦然,坦然到了让陈观水都有点吃惊。
陈观水看着杜草昧的脸,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杜草昧是故意的,他是在赌,赌自己对程蕾的安全非常的关注,赌自己能够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得到消息,赌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反应过来,而且自己也可以赤手空拳把那么多的敌人全部杀掉。陈观水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
就是现在他还在赌,赌自己会等着他把话说完,赌自己不会先下手为强,赌自己不会杀了他。
手指慢慢的搓动,把行李箱的把手搓成了碎屑。
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你有什么资格,来玩弄我,来操纵我,来挑衅我?
陈观水的眼神很危险,杜草昧的眼神很平静。
奥迪已经开上了桥,在桥头的一个缓冲带上停下了车。杜草昧没有再说那些表白心迹、坦白谋划的话,直接推开了车门,回头一个请字:“陈观水先生,我们出来走走,今天正好有一个风景值得我们两个人一起看。”
陈观水不信。
但陈观水还是下了车。
风很大,傍晚的风有点凉。从东边来的风有着湿气,可能明后天就可能会下雨。天很沉,灰暗一片,远处的城,天际线变的很模糊。脚下的浦江,水有点混。但是在不远的前方,有一处海军基地,一艘巨大的钢铁舰船正停泊在那里。
山东号航母。
304米长,47000吨的庞然大物,如同一只巨兽,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不是陈观水第一次看到它,但因为旁边的这个男人,准确的说是因为旁边的这个男人的身份,陈观水有预感,这一次自己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得了的消息。
杜草昧在前面走,他摇摇手让叶飞扬留在了车旁,只有陈观水静静的陪着他走出了很远。
一个西装笔挺的东海高级白领,一个普通衣着的农民工,非常的不协调,但却像两杆铁枪一样,默默的站在桥上,看着眼前壮丽雄伟的风景。
山东号航母,承载着一个国家强大梦想的旗帜,是一种会从每一个中国人心底发出来的赞美。它是一个战争机器,是一个极致的杀人武器,但它更是一种荣耀之光。
杜草昧没有再提刚才发生过的那件事情,也不去提昨天晚上陈观水给予他的巨大挫折,更不说陈观水这三天来的所作所为在东海这个城市掀起的风雨。他手指着眼前的钢铁巨船,用一种怀恋的神情述说着:“陈观水,你知道吗,这一艘船是我的很多哥哥们买回来的!”
“我们汉风俱乐部成立于1984年,第一代的成员也就是我的那些哥哥们,国家交给他们的任务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替国家搞回来一艘这样的船。他们当时有很多人,去了很多国家,做了很多事情,死了很多人。到了1997年,我接手俱乐部的时候,我的哥哥们只剩下了十二个了。但他们终于还是帮国家做下了这一件大事,替我们买下了这条船。”
“那个时候香港已经回归,国家的政策也有变化,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他们十二个人把汉风俱乐部这个名字交给了我。汉风俱乐部,弘扬我大汉之风,重现我汉家王朝盛世,这个才是汉风的本意。我杜草昧接掌了这一个重任近二十年,做了很多事,杀了很多人,对的错的都有。但是现在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很多人都在看我不顺眼,很多人都认为我多此一举,很多人都认为我只是一个杀手头子,所以很多人都想我去死。”
“陈观水,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汉风俱乐部,和我杜草昧一起为国家做事?”
迎着风,杜草昧一点都不担心,不担心陈观水会动手,更不担心陈观水会拒绝。
陈观水愕然。
这难道就是你杜草昧给我的解释吗?
这难道就是你杜草昧昨天晚上绑架我的爱人,今天又在她的身边埋下地雷,然后利用我的父母来威胁我的解释吗?
这难道就是你连着捅我三刀,让我不得不连下辣手杀死几十个人,不得不彻底从东海这个城市消失,被数万军警追杀,甚至可能被日本美国的情报人员追捕的解释?
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可是陈观水无论如何却又提不起心里的怒火。握紧拳头,冰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只能为他喝彩。
男子汉大丈夫,天生就当如此。
我自横行世间,生死何惧?
我就是看得起你,所以我试探你,所以我专门挖陷阱来坑你,所以我出难题来考你,所以我送人头来给你杀,所以我把你逼到不得不跟着我走的门口。杀了我又如何?你是愿意从此堕落,还是和我一样站在红色旗帜之下,一起守护这个国家?
光荣还是伟大?
陈观水要怎么选?
陈观水被气疯了,被气笑了。大脑超频,让陈观水瞬间想通了很多很多。那种玄妙之中的感觉,让陈观水站在风中,第二次看到了漫天的红线。在自己身边,有一个男人,身上有着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
杜草昧!
你他马真的有种!
我杀了你两个人,打废了你二十二个手下,把东海这个城市砸出了好几个大窟窿,外面有数不清的人在追杀我,在想得到我,你竟然是还想招揽我?
藏在九层地下幽暗中的东海地下铁,那个神秘的紫龙先生想招揽我。
躲在九层天上云海深处的你杜草昧,竟然也是想招揽我。
“给我一个理由?”陈观水的声音很涩。
理由?
是的,只需要一个理由!
杜草昧扭转头,笑了一下:“陈观水,我记得你以前是一名党员。五年前,你杀了扬州韦家的那个韦文龙,然后就退了党,是不是?”
“我也是一个党员。”
杜草昧仰着头,看着天空,“我在东海,被人称为横跨红白黑军四界的大毒瘤,包庇犯罪分子的罪恶巢穴,国外大金融资本入侵中国的急先锋,东海市里最危险的一个买办。很多人都想要我死,认为只要我死了,权贵资本主义就会受到重大挫折,红色家族统治也将开始崩溃瓦解。”
“我在海外,被人称为红色帝国的野狗,从地狱里面出来的三头犬,是一切值得怀疑事件的幕后的可能的主使者,是插在他们身体上面的一把放血的刀,是砍在他们国家树根上的那一道伤口,所以有更多的人希望我去死。他们认为只要我死了,东方帝国的一面旗帜必然就会掉落。而在现在这个国家里,再想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极端狭隘民族主义者,还能做到我现在的地位和实力,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杜草昧是一个党员。”
杜草昧看着陈观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和你一样。在十月九日之前,他就是一个废物,除了脑子里面那点东西,他最喜欢的就是玩女人,玩很多很多的女人。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太聪明,看这个世界看的太透,站在我身边又陷在黑暗里面太深,所以他才要自我堕落。但是他和你一样,在十月九号以后,给了我好几次的冲击,让我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对我说,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对劲了。最重要的一个证明,就是你陈观水。十月九日,你第一次就打倒了十个警察。到今天是十月十三日,仅仅才五天的时间,你已经杀了七十多个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陈观水可以因为杀了一个富二代就逃避内疚整整五年,现在翻脸就可以同样无动于衷杀了这么多人?”
陈观水无语。
“我不需要你给我解释,我的那个朋友他也解释不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我现在要的,是你陈观水这个人。我在日本做的一些事情,出了一些问题,遇到了一些敌人,我需要你去那里帮我一下。而且你暂时离开,离开中国,对很多人都会是一件好事。你的父母,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这几天做的事情,以后他们也不会知道。你的女友那个程蕾,心思很重。她身边的那些女人,心思更多。你留在东海,会有很多事情都无法解决。”
杜草昧说的很诚恳,陈观水却只是“哦”了一声。
说实话,陈观水有点动心了。
陈观水并不相信杜草昧,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在不久之前还是和自己为敌的男人真的就有这么宽广的心胸,一笑泯恩仇,真的就能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朋友。不可能,自己也不会做梦去相信杜草昧这样的大人物会相信自己、信赖自己。
就像是那个藏起来的东海地下铁,自己也不相信,所以自己昨天晚上出来就没有带着从谭仙客那里拿到的手机。
杜草昧看中自己的,肯定有他的原因。不是自己无坚不摧的力量,就是自己神奇的感应能力。
昨天晚上天上的那两颗眼睛,真的说不准其中有一颗的背后,就是你杜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