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和夏南莙成亲之后,迟迟未行周公之礼,夫妻间也是分房而居。
夏南莙此生最恨的就是违背她的意志,强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北朝王如此,赵十四亦如此。
可是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尽如人意。
看着夏南莙一天天对他冷若冰山的样子,赵十四料想他们此生都只能这样,尴尬,而又相敬如宾。
凉水城大捷,赵十四率北军收复全盘失地,又造天河,将南军阻隔在天河以南,此战震惊朝野,举国欢腾。
在国宴上,满朝文武,不论是交际深的,还是交际浅的,都不约而同地来敬他三杯。也许是心中带着悲愁,十几轮过后,他的脚下飘飘然,头晕目眩。
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入目的却是夏南莙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莹白的小手奋力揪住被褥裹住身躯,可还是露出了凝脂般的玉肩,满屋子飘散着女子独有的芳香。她缩在床角嘤嘤的哭着,哭得赵十四挖心一样地疼。
“南莙,……”赵十四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夏南莙噙着小眼怒视他,好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她哽咽着,像怒极了的小兽般喊道“司空刃生,你无耻!!”
从她的目光中能看到满是决绝,和满腔的怒气。
赵十四无语凝噎,只得穿衣退出去了。自那以后,赵十四对夏南莙更加刻意避而远之,因为他知道,夺了一个女子的贞洁有多么残忍,而他便是那个残忍的人。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眼神转到面前,赵十四对着清玲的脸,苦涩地笑笑,道“马儿可爱虽是可爱,但也非常调皮。”
傍晚时候,三人刚吃好晚饭,屋外的门响了,清玲估计着又是隔壁的大婶过来唠嗑。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可今天的大婶有些奇怪,脸色苍白,双目无光,没有了平时的吵闹。
“大婶,您有事吗?”
突然,大婶的身体整个倾倒在清玲的面前,身后是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她死了。
“啊——”清玲吓得惊叫出声,立刻引来了赵十四和金刀三的警觉。
顿时,小小的院里落下四道人影。
其中一个妖艳女子手中拿的正是赵十四的残道剑,他不由得眸子一紧,声音也冷上三分,“你们是天秦宗的人?”
青莲妩媚地露齿大笑,袒露出胸前一大片春光,北朝民风开放,但寻常家的女子打扮还没到这个地步。她像是夜中的妖精,缠着层层神秘的面纱,魔音响起“赵十四,你猜的没错,我们便是来取你性命的。”
她带来的是天秦宗十八宗人堂的其中三位宗人,音宗人,妙宗人和法宗人。
天秦宗的人都以嗜血为生,故而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随着而来的是,抹不掉的杀气。
“我不来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赵十四话音一落,从小腹丹田处激发起一股热流,神龙之息和火神意志同时运转,青色流光夹杂着红色流光破体而出。
那呛鼻的血腥味被流光卷起的类似浓烟一般的气流,追得一干二净。
这气场,着实强大,但宗人堂也非泛泛之辈,三位宗人连带着青莲都是平元境的实力,而金刀三只是刚刚摸到中三元的门路,清玲则是一点武道修为都没有,赵十四一人虽然是世元境,但单靠他一人都四个平元境的高手,难上加难。
“音宗人,妙宗人,法宗人,你们请吧,为天秦宗争光的时候到了。”青莲一声令下,三个黑袍人幽幽上前,步履轻浮,像是在飘。
“装神弄鬼,待我金刀三为司马开路。”
金刀三挎起阔刀,大喝出声,迎面出刀。几日的琢磨,他悟出了一些刀中气势的道理,出刀时也带上五分霸气。
“流血吧……流血吧!!”
从黑暗的袍子里不停地传来这样的声音!极为惊悚!
忽然,三个宗人的脚底下都流出了大滩血,三人的血泊渐渐交融道一起,变成了一滩更大的血迹。
看那血泊无形中越来越大,赵十四感觉到这也许是暗合了某种血阵。
那是三尺童子夺命血阵给他留下的教训!
果真,血线按照特定的运行轨迹,汇成了一个齐整的阵法图案。
瞬间,血的红光从血阵中发散出来,凄厉的鬼哭狼嚎时有时无。金刀三的阔刀被血阵边角的血线缠绕住了,连带着金刀三的身子一起绑住了。
这个血阵并没半丝术法的气味,因为法术者入术前必须诵念咒文。这时一种完全没见过的力量,不同于北人的武道,也不同于南人的通术,奇怪,诡异。
赵十四眼神完全暗下!
他手中拿着的还是那天和金刀三比试时候的那把剑,这把剑太锈了,以至于赵十四只能徒徒发出气场,而感觉不到这把剑的一丝杀气,像老态龙钟的耋耄老者。
青莲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把锈剑,嘲笑道“堂堂北朝大司马,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拿一块锈铁来滥竽充数。”
血线慢慢沿着曲线,爬上金刀三的腿,腹,胸,最后是脖子。多根血线交叉重叠,饶了他的脖子好几圈,开始慢慢收紧。
金刀三被这血线缠饶得愈发难受,可惜手脚都不能懂,而三位宗人,还在血阵中,未动一步,像是在用听觉和嗅觉控制着这场战斗。
哐!
就在金刀三奄奄一息之际,一阵劲道的剑风咆哮而过,活生生地斩断了血线,剑风并没有消失,而是连同这那些新生出来的血线一起斩断,一瞬间,血阵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都往剑风生出的方向看去。
是的,那是赵十四还有那柄锈剑,一块烂铁带出的十分气势。
血线被隔断,三位宗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厉害的风,他们同时警觉起来,不断地调整着姿势,动作有些说不出的不自然。
忽然,赵十四眼前一亮,懂了,这三个人,都是瞎子!
而这血阵也并非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于防守。 即使挥着一块烂铁,赵十四也出手了,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
三位宗人像是同时察觉到了赵十四的意图,齐齐地转向赵十四,从黑色衣袍中,伸出了一团团黑色的触手。
太过突然,恶心的触手蔓延开来,从四面八方朝赵十四包夹过来。
赵十四找了个绝佳的角度,翻旋出去,落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
为什么?赵十四拂上心口,刚刚越是靠近三个黑袍人,就越能听到凄厉的哭声,像是地狱深处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自身的气场也随着这股奇异的感觉而削弱,流光扑闪着,似乎有熄灭的征兆。
“赵十四,你的势弱了。”青莲得意,道“我们天秦宗的宗人都是修炼血道的高手,不是你们这样的外道人能比的。”
血道,乃是异种区别于南人和北人的地方。
南源北朝的血脉融合之后,发生变异,孕育出新的血脉,传承了血道巫术的能力。若是把血道巫术相较于通术而言,血道巫术更强,施术更快,不用诵读咒文,唯一的弊端就是必须得用血来驱动。
其恐怖的能力和对鲜血的渴望,都骇人听闻,故而千百年来,北朝和南朝都在竭尽全力剿灭异种。
咚!
上百条触手瞄准赵十四的位置同时戳去,院落里炸起一声巨响。
道道裂痕像游蛇般向四处游离开来,众人面前十尺内的土石瞬息震为粉末,小小的院子都笼罩在滚滚的灰尘中。
妙宗人,音宗人,法宗人凝神在听,触手没有任何击中的感觉,须臾,一道身影飞出迷雾,沾染着些许灰尘落到血阵面前。
待尘埃落定,浓雾散去,青莲大目看去,才看到了这血阵前遗世独立的那个男人。
一道孤立的身影,一口不及三尺的锈剑,宛若立于孤峰上的一棵苍松,任凭风吹雨打,屹立不倒。
周身尽是狼藉,尽管有着血阵的压制,他的气场减弱之后忽而又迅速增强。
神龙之息和火神意志的双核驱动,流光火炎又一次烧到了鼎盛的状态,连带着手中的锈铁也开始叫嚣出杀意,果然是悍将手下无弱兵。
金刀三目瞪口呆,这一块锈铁,竟然会在他的手中产生如此气势,像宝刀未老的将军,又像虽老尚勇的猛虎。
仰天长啸——我要杀敌!
连得三个瞎子都真切地感觉到这股非同寻常的剑气,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三个宗人齐齐驱动血阵,红光再现,漫天的血线在空中穿梭游走,这如钢般的血线擦过赵十四的侧脸,立马拉开一条血口,锋利无比。
千百条血线密集遍布,在狭小的空间中,形成了天罗地网,将赵十四框在其中,随之,无数条触手从黑衣袍中飞出来,笔笔直地朝着同一个方向。
只要退后一步,他的身体就会被上千条血线切分了肉块!
既然退无退路,那就破釜沉舟,赵十四提起那三尺锈铁,神色冷峻。
靠这这块烂铁,他也要拼一拼,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