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氏的坚持下,方大川终于没有去请医生,闹成这个样子,一家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满怀心事的回到屋里,温月拿着油灯照在那块被扯了丝的地方,面色不明。
好半天等温月回过头时,却看到方大川正在里低头收拾着包袱,“你在干什么?”温月不解的问道。
“给你收拾东西。”方大川手上不停,又将家中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一并塞在了包袱里,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没有遗落的东西后,这才将包袱系好放在了炕桌上。
他转身又将温月扶坐在炕上,拉着温月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看着温月说道:“对不起,月娘,我一直以为咱们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可是却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没用,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你委屈了吧。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你带着娘和奶奶一起逃吧,这里有我顶着,等到他们来拿衣服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走了很远了。虽是无奈之举,可到底让你跟孩子又吃苦了,月娘,对不起,因为我没用,要让你担起照顾家人的重任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温月的小腹上,脸上的愧疚跟眼里满满的不舍看在温月的眼里无比的心酸,这个小男人现在怕是很难过吧。刚刚开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时,现实却又狠狠的给了他这重重的打击,以至于无法可想的他为了承担责任跟护住家人,想出了这样一条最无奈的路。现在的他心里定是自责不已的,不然他为什么总说他的无能呢?
温月安抚的对他笑了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不会走的,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做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再说,让我这样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跟着两个上了年纪女人一起出门逃难,你就不怕我们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你真能放心的下吗?”
感觉到方大川因为她的话而紧张的全身绷紧,温月将另一只手覆在了他们紧握的手说:“所以,你不要想这些了,我刚刚又仔细看了看,应该还可以补救。”
“真的?”方大川愣了一下问道。
温月重重的点点头,肯定的道:“是真的,我可是很厉害的绣娘呢!所以,不要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笑一个吧。”
方大川看着温月最终没能笑出来,只是如释重负的将温月轻拥进怀里道:“月娘,谢谢你。”
第二天一大早,赵氏就敲响了温月他们的房门,也不用方大川他们开口问,自己就先说了出来:“我想了又想,这事怎么的咱们都没办法善了了,所以,大川,你带着你娘跟媳妇快走吧,这里我来挡着。收拾收拾走,走,走,都快走。”
李氏在一边抹着眼泪道:“娘,我都说了我不走,我跟你在一起,让孩子们走吧。”
“哭啥哭,生怕别人听不见是怎么的?这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啊?我赵春梅活了一辈子,虽然穷可我就没做过一件亏心的事,老了老了却趟上这么个事,咱这不也是没法子吗?走吧,走吧,你们好好的就比啥都强。”赵氏催促着说道。
看着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的赵氏,温月暗中自责,昨天夜里她应该在想到办法后去赵氏那里说一声的,早早的让老太太安心,唉,这事是她疏忽了。
将有些慌乱的赵氏扶进屋里,温月这才将她昨天想到的办法对赵氏跟李氏说了一下,赵氏听过后,有些犹疑的问道:“月娥啊,你这主意行吗?当初不是说,要按照人家给的样子绣吗?”
其实温月心里也不大能够确定,她若是在这嫁衣上再加些图案能不能得到那家的认可,可是面对一脸担忧的赵氏跟李氏,温月还是尽量做出无事的表情安慰她们道:“奶奶,没事的,我可以把这样子绣的更加喜庆吉祥,他们怎么会不喜欢呢?左右不都是为了图个好兆头面上有光吗?您就放心吧。”
赵氏听温月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已经失了主意的她不禁相信了这番说词,长出了一口气,拉着温月的手道:“月娥啊,为了咱们这个家,又要累到你了。”
将赵氏跟李氏送出了门后,温月看着脸上担忧的方大川笑了笑道:“真的没事,你看看你,轻松些啊,你总是这样闹得我也跟着紧张呢。”
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温月总是要试上一试的。在这个出门几乎靠走的年代,就是真的要跑,她们三个妇孺又能跑到哪里去。估计没走出多远,就会被人抓了回来,再加上古代本就人口不易流动,哪里突然多了三个妇人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所以唯今之计也只能是按着她所想,在那抽丝的地方加个图案了,所幸的是这嫁衣上凤凰是头部微扬的展翅飞行状,温月决定在凤嘴处添上一朵石榴花,再加上几朵飘浮的花瓣掩盖在那抽丝的位置上。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这样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希望能得到主家的喜欢吧,只可惜她省下来的这些上等金丝线了,还想着用在她后面的绣品上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而在村子那头的赵家,日上三竿后才起来的一家人,围聚在一起喝着米粥。赵满仓轻轻动了一下被赵氏打的青痕片片的胳膊,看着准备坐下来的赵土根呵道:“你还有脸来吃饭?小兔崽子,自己惹了事竟敢推老子给你棒子,你个小王巴犊子。”
对于赵满仓的谩骂,赵土根毫不在意,他快速的将碗里的稀粥喝了个干净,抹了一把嘴说道:“爷爷,这事你可不能怪我,我当时想着躲在别人身后,可那都是姑奶的小辈,她哪个都能打啊。也就您是姑奶的哥哥,是长辈,所以我这才躲到你身后的,我哪知道姑奶翻脸不认人啊,连爷爷你都敢下死手打。爷爷,姑奶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吧?”他说到最后,话里不乏挑唆的语气。
赵满仓的注意力果然又移到了赵氏的身上,他拍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因为力气过大抻了昨天被打的肩头,疼的他一龇牙:“哼,我今儿就去她那,你看我不回去打她个满地找牙,什么玩意儿,敢打我。”
赵土根刚要拍手叫好,一边有肖二凤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脑勺,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
赵土根撅了撅嘴,起身又去盛了碗粥,蹲在门边“嘘溜嘘溜”的喝了起来。
肖二凤看他那浑不吝的样子也不在意,反而是对赵满仓说道:“爹,我是这么想的,你说为啥因为坏了件衣裳咱姑就那么生气,跟要了她的命似的?我估摸着那衣服肯定是有什么说道的,要是真像姑说的,是给大户人家接的活,叫咱们给弄坏了,那咱们咋办?
依我看,您还是别急着去找姑姑说理,咱还是出门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等有数了再做决定,你看成不?别是一但真是我姑说的那样,回头咱还不知道深浅的钻里面去了,跟着他们一起受罪那可就太不值得了,怎么说那衣服也跟咱们没啥关系,你说是不?”
赵满仓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一脸欣慰的道:“咱们家啊,就属你最精明了,你说的对,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是咋回事。还有,悄悄去你姑家瞅一眼,看看你姑有事没,要是病的厉害,咱们千万别凑近喽,免得他们讹咱们钱。”
因为时间紧迫,温月几乎是从早到晚针不离手的绣着,这让大着肚子的她着实是受了些罪。方大川这些日子也总是紧锁着眉头,每每跟温月对视的时候眼里总有那挥之不去的自责,知道方大川心里的坎难迈,温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也只好每日里假装不曾察觉。
从那日出了这事后,赵满仓一家人竟再没有一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这让一肚子火气的赵氏无处发泄,想要上门去找又怕事情闹大了让有心人听到,传去了朱家反而更糟。就在这种顾虑之下,赵氏硬生生的按下了她的火爆脾气,只等着朱家拿了衣服后,她定要上门好生闹上一番才甘心。
她又哪里知道,赵家人早就悄悄打听好了,在得知温月真的是给一个有钱人家绣嫁衣后,他们就跟天塌下来一样。每日里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受到牵连。他们甚至一度想着要是不认识方家人就好了。
要真是事情闹大了,方家不要脸的非拉他们下水怎么办?在一家人上下统一口径但凡有人上门来问,一定要死活咬住不是他们做的后,赵满仓一家人就如同那冬天的老鼠一样,小心的躲在自己的家里。偶尔让家中最不起眼的赵好出门打探着最新的消息,生凭头一次,赵满仓开始为了别人家的安慰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