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是在一个妇人的小声哭泣中醒过来的,醒来的她就看到自己正被一个奇怪装束的女人揽在怀里,周围更是有一个身子壮硕的女人正大的嗓门跟另几个女人吵成一团。还没等她看清楚是怎么怎么回事,就见揽着她的女人惊喜的叫到:“月娥,你醒了?”
温月以为她是做梦,什么娘,这些衣服又是什么?演戏呢吧!那揽着她的女人见她不说话,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盯着看,心中一慌,叫到:“月娥啊,你别吓娘啊,告诉娘哪块不舒服了?四嫂,四嫂,你快来看看,我家娥儿这是怎么了?”
那个正跟大家吵成一团的女人听了,也顾不得别的忙转身凑到了她的身边:“川子娘,怎么了?”
抱着温月的女人慌张的道:“你看看,看看月娥咋了?她咋也不说话呢?”
那个壮硕的婆子这才看向温月道:“川子媳妇啊,你倒说句话啊,看把你婆婆给吓的。”
那婆子见她两眼发直,像是不认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慌了,忙又大声说:“川子媳妇啊?川子媳妇,你还认得我不?”
温月已经彻底傻了,因为怕是在做梦,她刚刚已经狠掐了自己几下,在感觉到钻心的痛后她忽然明白,她这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再次茫然的看了看眼前这群古装打扮,衣服上补丁摞补丁的人的人,温月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而她的又一次昏迷,也将围在外圈那些气势汹汹的女人惊到了,她们看着不停抱着温月哭喊的女人,都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见此情景,那个身体壮硕的妇人回过头,狠狠的看着那几个女人道:“今儿若是川子媳妇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就都是杀人凶手,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那几个妇人又哪见过这世面,吃官司这三个字足以让她们吓的哭爹喊娘了,眼看着她们一个个的两腿都开始发抖,其中一个双腮高耸的女人尖叫到:“你吓谁啊?还见官,不过就是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怎么这么不经事。”
“你放屁!”就在这时,几个男人推开了人群,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看了看温月,对抱着温月的女人道:“这位嫂子,你还是快带着你这媳妇回家去吧,你这样哭也不是个办法,呆会我会让人找个大夫去看看的。”
那壮硕的妇人听了,忙感激的看着他道:“周里正,还是您公道,咱们的委屈就全靠你了。”说完,转身抱起温月就大步的离开了。
眼见着温月她们离开了,那几个看似一伙的妇人也想着偷偷溜走,可却被周里正大呵一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周里正看着她们,恨声道:“你们这些个死婆娘,一个个的是不是太闲了,我说了多少次了,既然官府将她们这些人安排在咱们村落脚,那他们从今天起就都是咱们村的人了。你们可到好,我们爷们在外面还没有起争执,你们就先欺负上人家了。”说到这里,他看着那个腮骨高耸的女人似是不服想要说话,他高声道:
“就你,铁子媳妇,每次哪里出事哪里都有你,我看你就是祸害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着人家是外来的,分了几亩好田,就想要欺负欺负人家吗?我今儿把话撂这了,你们要是真让这些后来户起了怨,到时闹大了,你看官老爷治不治了你,就办你个不听皇上的圣旨罪,到时不是你一家倒霉,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眼看着那铁子媳妇吓的瘫倒在地上,里正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身后的铁子媳妇见了,哭着叫到:“里正啊,您老别走啊,我,我就是看不过自己早看好的几亩田被占了去,我没啥别的意思啊,咋就得罪了皇帝了啊?”
跟在里正后面闻讯赶来的几个男人,一个个冷着脸把那几个站在那里直哆嗦的女人全都拉走了,有的还边走边骂着。这些外来户是占了他们村的田,可是就是他们不来,自己村子这些劳力也是种不过来那些地的,更何况人家是当官的送来他们村子的,就是有不满,哪个也不敢说出来啊,这些死娘们,成天的就知道找事。
铁子媳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大家都走了也没人理她,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她一身的土,一步步的往家里走去,只想着等回去后,她男人知道了这事不要打她就好。
温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低矮的屋顶,黄土砌起的土墙到处漏着稻草,刚刚那个抱着她哭的妇人坐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虽然知道她的想法不对,可是她多想再晕过去一次,睁开眼时,是不是就会在她那五十平米的洁净小窝里了?
那妇人见温月又睁开了眼睛,一直苦着的脸总算是露出一点喜色道:“月娥啊,你可醒了,要喝点水不?”
温月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脸上面满褶皱的女人,缓缓的把眼睛又闭上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怎么就会到了这里呢?不过是一场宿醉,为什么就成了永远的噩梦了呢?
那妇人见温月还不出声,突然失声痛哭道:“月娥啊,你可别吓娘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啊?川子进山已经十多天了,也没个消息,是死是活的娘也不知道,你要是再出了啥事,娘可怎么办啊?”
温月本就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那妇人在她耳边的号啕大哭更是让她的脑仁一突一突的疼,就在她实在难忍想要大叫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骂到:“嚎,嚎,一天就知道嚎,死人了吗?叫个啥劲,好好的日子都是被你们这两个娘们给嚎败喽,哎哟,我可怜的大孙儿哦,要不是你摊上这么个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娘跟媳妇,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没了哦。”
外面刚刚还在叫骂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有节奏的喊叫,就像那电视里盘腿而坐的女人撒泼骂街时的感觉,当然,若是温月此时能够看到,就会发现她想的是多么的正确了。
那妇人听到外面的叫骂声后,明显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十分惧怕的样子,想要起身去说些什么,可是看了看又睁开眼睛无神看着屋顶的温月却是又放不下。最终,她还是坐在了温月的跟前小声说着:“孩子啊,你可不能吓娘了,川子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而已,不是还有娘在吗?如今你是娘唯一的指望了,若是你再有个什么在长两短的,川子回来了我可咋交待啊?”
见温月还是不说话,那妇人心中凄苦,那些天杀的臭婆娘,干什么非要在月娥跟前说什么川子死了的话,若不是她们说这些个难听的话,月娥又怎么会因为不想听而急着离开。那黑了心的铁子婆娘又怎么会为了拦她反而把月娥给摔在了地上。幸好肚子里的孩子没啥事,不然她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能让她们过好喽。
孩子!对,孩子啊。那妇人想到孩子时,眼中迸出一丝亮光,她忙晃着温月的肩膀道:“月娥啊,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还不知道吧,刚刚村里的大夫来过了,他说你有了,有孩子了。”
“孩子?”温月小声重复了一遍,一直置于身体两边的手也同时摸上了她的肚子,那妇人见温月终于是有了反应,这才高兴的点头道:“是啊,是孩子,月娥,是孩子啊,所以为了孩子,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啊,可不能这样糊涂着了。”
温月覆在小腹上的手不停的上下抚摸着,很快她的眼角就流出了一滴眼睛来,真是可笑。上一世自己是那样的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偏偏没有这个机会,如今来到这个这么难以接受的世界里,在她的身体里偏偏有着一个她曾经久久期盼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样糟糕的一种缘分,才会让她经历这些,难道说是老天为了补偿她,所以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健全的女人吗?虽然这个事实还是太难以接受,可是温月却也不会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再一次的大喊大叫,她张开有些干涩的嘴迷茫的看着那妇人道:“怎么办,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那妇人听了后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她只是抓着温月的手道:“没事,孩子,没事!我刚刚已经问过大夫了,她说你这是因为受了太多的刺激,一下子接受不了伤了脑子,往后时间长了会慢慢想起来的。你不记得啥,一会娘都说给你听,不怕啊孩子。”
眼前这个女人温柔的安慰,让温月还有些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下面该怎么办,可是这肚子里的小生命却是她及其想要拥有以及眷恋的,她,想要做这个孩子的妈妈。
就在屋中的气氛无比温情的时候,就听到温月所在的这个屋门被人咣当一声推开了,那个刚刚还在外面嚎叫的声音用已经嗓了的哑子说道:“你们两个人,又在一起嘀咕个什么呢?整天里不嘀咕就是哭,一点好事都没有。人家都说,家里有个乐呵呵的媳妇会旺家,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们两个了?说,是不是在一起研究着怎么躲懒,还是觉得大川和他爹都不在了,你们想改嫁,做梦吧!”
说完,她褪下了脚上的鞋子就往一直陪着温月的妇人身上砸去,那妇人似是怕鞋子伤到了温月,只能站在那里硬生生的挡住了。虽然那女人的年纪很大,可是力气却是不小,看着那妇人脸上痛苦的形色,温月就知道这一上子是打的不轻。
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个扔鞋的人,却发现她竟然是一个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脊背已经严重佝偻,成了一个好大的罗锅儿。黑白参杂的头发稀疏的盘在脑后,跟屋里的妇人一样,穿着一件青色的打着无数个补丁的衣服,正一脸凶恶的盯着她们两人看。
那妇人见此,也怕她再留在这屋中伤了温月,转头对那妇人哀求说:“娘,您别打了,月娥肚子里还有您的曾孙呢。”
妇人的话音一落,那老太太就马上停了嘴,恨恨的瞪了她们就转身出了门。
那妇人淡淡的笑了笑,又对温月道:“你好好歇着吧,一会娘给你送饭过来,你奶奶这几天是因为心里难受,所以性子有些左,没事,大川回来了她就好了。”温月还要开口,门外那女人的声音却又不耐烦的响起来:“你到是快点出来啊,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做饭啊!”
她无奈边应着边快速的对温月道:“你再睡会儿吧,晚会娘再来跟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