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嘴边闪烁了一抹笑意,随即后退两步,目光凛然地扫视秦钊与安陆侯两人,“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相似的话,同样的响应。
王礼拔出武器,沉着的脸上泛起了铁血的杀意,“是!”
一场血战便要上演。
而便在此时,一道苍老却如泰山一般沉稳的声音传来,“等等!”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明睿太后!
此时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袍,衬托着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加的病态,然而,神色却是坚韧沉稳,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面对绝境之时的坚不可摧一般。
众人错愕。
承平帝来皇陵为的便是给重病不起的明睿太后祈福,如今明睿太后却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虽说并非一点事儿都没有,但是却也没有所说中那般眼中,也就是说,承平帝来皇陵的理由站不住脚跟!亦便是说……
正义的站在了秦霄这一边!
文臣此时心思已经百转,武将虽然没有这般的玲珑心,但是心里也不免因为明睿太后的出现而有些浮动。
秦钊的面色狰狞的可怖,只是却不是因为明睿太后,而是因为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萧瑀!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该在京中控制易之云的!
难道……
手中的令牌几乎磕进了他的掌心,只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安陆侯的脸色同样的难看,秦钊不敢去面对心里的那个猜测,安陆侯却没有!萧瑀跟明睿太后一同出现,他便明白了!
秦霄——
终究还是小看了他了!
他竟然在那般多年前就已经在他们身边埋下了这颗致命的棋子!
这些年来,安陆侯便是不信任萧瑀,但是无数次的试探过后,他也肯定萧瑀不是秦霄的人,而排挤他的原因也从当初的不信任转为了不愿意看到秦钊身边有人坐大!
只是秦钊一直护着,他虽然气氛,但是为了不跟秦钊闹翻,也就一直容忍着不动萧瑀,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养出了一头饿狼来!
“皇祖母!”秦霄上前,神色恭敬而关切,可当他想要上前去搀扶明睿太后之时,却被她给避开了,眸底闪过了一抹暗沉,而面色仍是未变,“皇祖母你怎么来了?”
明睿太后看着眼前自幼疼爱大的孙子,眼底的情绪极为的复杂。
“太后,请为太子主持公道!”
“太后,请为太子主持公道!”
“太后,请匡扶大周社稷!”
“请太后匡扶大周社稷!”
明睿太后还未回答秦霄的问题,一旁原本支持太子的大臣纷纷跪下,其后,那些忠心于皇帝的大臣也纷纷跪下,尤其是跟随而来的内阁阁臣,他们比谁都清楚眼前到底孰是孰非。
秦钊的面色更是扭曲,萧瑀的出现让从前承平帝的一些话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萧瑀——秦霄——霍然,他猛然躲过了身旁侍卫手上的刀,冲向了秦霄。
秦霄虽背对着他,可是却并未失去警觉心,在第一时间避开。
一旁的王礼当即上前。
秦钊的护卫见状也上前。
“都给哀家住手!”明睿太后厉喝道,消瘦的身躯剧烈颤抖,眼底弥漫着深沉的痛,难道这就是皇家人的宿命?还是他们的报应?!
只是虽然她的身份贵重,可是,杀红了眼的秦钊不会听到,其他人,虽然听到了,却也不会听从。
秦霄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明睿太后自然没有忽略他这一神色,心中的伤痛更重,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仁孝的霄儿成了这个样子?还是真的跟永安所说的,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霄儿,让他们住手!”
秦霄转过身,将明睿太后眼底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神色恢复了恭敬,只是双眸内的冰冷并未褪去,“皇祖母,秦钊谋害父皇,当诛!”
明睿太后脚步踉跄了一下,若不是身后的宫人及时扶住了她,恐怕早已跌倒在地,秦钊谋害父皇……谋害父皇……“皇帝……皇帝真的……”
她不信!
永安说皇帝未必就真的受制于人,怎么就……
不会的!
“哀家命令你让你的人住手!”
秦霄眼底的冷意更浓,“皇祖母,恕难从命!”
“你——”明睿太后气的面色更加的发白,正打算继续说什么之时,却闻一道沉怒的声音传来,“那朕的命令呢?!”
这声音入闷雷一般,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响。
秦霄亦然。
秦钊瞠目。
而安陆侯则是面如死灰,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他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人,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承平帝死了跟没死有着根本的区别,若是承平帝死了,那便是秦霄得到了西山大营的支持,他们也还是有机会殊死一博,可是若是承平帝活着,他们便无一丝的胜算!
“哈哈——”一道疯狂的笑声响起,秦钊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人,笑的宛若癫狂,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如此的镇定!就算他是皇帝,可也不该被自己的儿子逼宫还能如此的镇定,便是他逼他喝下那鸩毒的时候,他也这般的镇定!如今,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他果真是由始自终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自己!
什么将西山大营的调遣令牌给了永安,根本就是跟秦霄!还有安国公,那是太后的母族,若不是他允许,怎么会暗地里庇护秦霄?!
他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铲除阻碍秦霄的一切障碍吧?!
他是后悔了扶持自己来制衡秦霄了吧?!
他是认定了秦霄便是他唯一的太子吧!
“父皇……父皇……”他笑的极为的难看,“你果然狠——”最后的这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然而,被他如此憎恨,乃至他不愿意承认的羡慕的人,此时心里亦是一片森冷,秦霄并未因为承平帝的出现而高兴,并非仅仅是跟自己的计划不符,更是因为他能够在秦钊的控制之中安然脱身!
虽然秦钊的一言一行都照着他所预想的去走,但是他从来不认为秦钊是个蠢材,尤其是在掌控承平帝这方面,绝对不可能疏忽!
如今承平帝却活生生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秦钊的那些所谓的心腹,所谓的严密控制在承平帝的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那自己你?他是不是也是这般?
他的身边的那些心腹,还有他的谋划,乃至这个筹划多年的计划,是否在承平帝的眼中也是什么都不是?!
一想到承平帝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如同对待秦钊一般了如指掌,秦霄便不寒而栗!
他从来不认为除掉了秦钊,那张龙椅便一定是自己的!只要承平帝还活着,他便有可能改变主意,因为他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儿子……
秦霄眯起了眼,随后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了萧瑀。
萧瑀的目光与他对视,随后,落下,在悄然地往后退入了人群,随后赶往京城,然而,当他放进京城,便被目光冷冽的易之云给截住了!
“怎么……”
“阿桥到底在哪里!?”易之云没等他的话说完便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喝道,“萧瑀,你们要的我已经给了,把阿桥交出来!”
萧瑀面色一凝,“她在何处我已经告诉……”
“哪里根本没有人!”易之云没等他说完话便喝道,“萧瑀,把她交出来!”
他知道如今的一切事情都是秦霄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在见到秦霄派来跟他联系的人之前,他从未想过萧瑀竟然是秦霄的人!
虽然当年他曾经质问过他既然想报复姚家,为什么不去投靠太子反而成为二皇子的人?可是却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狼狈为奸!
“我不管你跟秦霄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只要我的妻子平安!萧瑀,把阿桥交出来!”
萧瑀抬手攥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我并未妄言,她的确在那里!”为何保护她,他单独给她安排了去处,甚至还利用云氏跟柳家他们来当掩护,怎么可能会不见?!怎么可能?!“我派了人在那里保护……”
“人都死了!”易之云眸子猩红,他不想相信萧瑀的话,只希望他是还存着心中的执念,将柳桥给藏起来了,可是现在……“萧瑀,若是她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柳桥失踪了。
萧瑀没想到会出差错,柳桥同样没想到!
从进皇宫开始,她知道自己是冒险,只是每走一步,她都极为的小心,可是,当时一切的猜测都得到证实,当她以为很快便会结束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而这个岔子竟然是景阳!
“父皇没死。”
柳桥看着一身黑色衣裙走进来的景阳,面色有些憔悴,不过神色还算是从容,“让你们失望了吧。”
“不。”景阳笑了笑,“哪里失望?若是父皇真的就这样死了,那才是真的让人失望了。”
柳桥盯着她,不语。
“怎么?”景阳笑了笑,“不问问我会怎么对你?”
“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柳桥反问。
景阳笑道:“姑姑不愧是姑姑,也难怪这般多年来他对你死心塌地!”
“景阳……”
“姑姑。”景阳打断了她的话,“我试过了,出嫁前我去见你的那日是真的下定决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是真的下定决定的!也很努力地去做!可是……”笑容添了一抹凄厉,“可是不行!永安姑姑,我没有做到!不管我如何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而这个代价便是失去了我的孩子!”
柳桥仍是沉默。
“我不在乎薛行之如何,可是,我是真的在乎那个孩子!即便他的父亲十分的不堪,我还是将我一心一意地爱着孩子,就像当初爱他一样!”
“到了现在你仍是认为你是在爱易之云吗?”柳桥问道,“景阳,多年之后,世事变迁,沧桑磨砺,你仍是觉得那是爱吗?”
“不然是什么?”景阳反问,面色渐渐地有些狰狞,“你们的就是爱,我的就不是?!”
“是年少之时的一时迷惑。”柳桥看着她,“那不过是你年少之时的一时迷惑罢了,你甚至不了解易之云这个人,谈何去爱?”
“那是因为你的存在!”景阳道。
柳桥笑了笑,“或许吧,只是景阳,当年便是没有我的存在,或者说易之云选择了抛弃我,你跟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你凭什么这么说!”景阳厉声喝道,面目狰狞,“若是没有你,我会嫁给他,我会过的很幸福,我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可以当贤妻良母,我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而他会一直宠着我一直爱着我,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痛苦,让我永远只会幸福地笑着,让我一生都不会经历苦难,让我……”
“你觉得易之云爱我吗?”柳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景阳没有回答,只是狰狞着脸。
“他很爱我。”柳桥继续道,神色却是宁静祥和,“可是这般多年,他却并未让我免受苦难,免受难过,我一直很幸福,可是这幸福之中却并不是只有笑,也有泪的存在,景阳,相爱之人,夫妻之间的幸福并不是单单的索取!既然承受了幸福,便必定要承担相应的苦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便是易之云真的爱你,也永远无法做到你所希望的这些!”
“我亦可以付出!”
“你不会。”柳桥摇头,淡淡地笑着,“若是如今的你,或许真的可以,可是若是当初的景阳公主,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夫妻之间的付出,夫妻之间的相互扶持,因为那时候的景阳公主是那般的张扬跋扈,高高在上,她的情感毋庸置疑,可是,心也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你不会想到该去付出什么,而是理所应当地想着对方应该给你幸福!你是变了很多,可若是没有经历这些,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改变!”
景阳浑身轻颤着,想要反驳,可是却似乎反驳不起来,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地道:“可是现在我改变了!”
“可易之云是我的丈夫。”柳桥回道。
景阳笑了,凄然而瘆人,“没了你就成。”
“没了我,你也一样只能远远地看着。”柳桥并未惊慌,缓缓说道,“尤其是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况且,若是没了我,易之云未必还能活下去!”
“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景阳继续,笑容仍是那般让人心惊,“就算是为了女儿,他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至少在你们的女儿嫁人之前是这样!你女儿现在多大了?七岁了?那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时间……而我便有十年的时间!”
“在秦钊坐下这些事情之后,你觉得你还有这般多的时间吗?”柳桥问道。
景阳笑了,“我没有参与其中不是吗?就算父皇要处置秦钊,甚至是母后,可不会动我!至少会留我一条性命!更何况,当日我还救过了他!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报恩而给我求情?哦,还有,皇祖母的身体不好,姑姑你也知道吧?父皇会在这时候杀光了我们让皇祖母伤心?不!他不会!甚至连秦钊,他也可能不会杀!”
柳桥嘴边溢出了一抹苦笑,的确给她说中了。
“所以姑姑,我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景阳笑容中添了雀跃,“到时候我落难,他丧妻,不正是同命相连?”
柳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景阳也盯着她,似乎对她如此平静的神色颇为的不满,最终酝酿成了愤怒,“姑姑难道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柳桥却笑了,“你还叫我姑姑不是吗?”
景阳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是恣意的笑,宛若癫狂了一般,“是啊,我还叫你姑姑,可是这又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你的男人,想要你的幸福!”她冲到了柳桥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双肩,“姑姑!姑姑!你是我姑姑!呵呵……既然你是我姑姑,为什么要跟我抢他?!为什么你可以幸福而我却只能一直痛苦?!我叫你姑姑,可是,你真的是我的姑姑吗?你有将自己当成我姑姑吗?!”
“景阳,你魔怔了。”柳桥却是轻声道,带着一丝的怜悯,那日在宫中她的提醒,她的善意并非是作假,而如今……“你的痛苦是别人造成的,可是,也是你自己不肯走出来!景阳,你……”
“我走不出来!我走不出来你知不知道!”景阳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母后一直说疼我爱我,可是在关键的时候,她心里只有皇兄,而皇兄……这个我一直认为是我最大的依靠,比父皇都要牢固的依靠,却为了那可笑的薛家的余威而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选择漠视,对我不管不顾!不,不是不管不顾,而是指责,是质问!我是他的亲妹妹,比亲兄妹更加亲的双胞妹妹!权势……皇位……江山……姑姑,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柳桥肩膀传来了痛楚,只是却并未毁开她,眼前的女子痛苦绝望,被困在了绝境之中看不出到出路,丝毫没有昔日少女的张扬跋扈,那时候的景阳公主是让人厌恶的,可是活的却是很好,如今……是懂事了,是洗去铅尘,只是……“景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之路,该怎么走,只有自己能够决定,旁人能够左右,但是,不可能左右一辈子,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可是我走不出来——”
“我帮不了你。”柳桥道。
景阳哈哈笑着,“不,你可以帮我!姑姑,你可以帮我的!你把他让给我!只要你把他让给我,我就可以重新开始,我就可以走出来!姑姑,这般多年,我的心一直像死水一样,直到那一日遇见了他!姑姑,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我的心还是活着的!”
“你魔怔了!”
“魔怔了又如何?又如何?我知道只有他才可以让我活下去这就够了!姑姑,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让给我好不好?”
“你觉得可能吗?”柳桥反问。
景阳没有回答,泛着泪光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冰,“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将他让给我?任何一个女人拥有他都不可能让出去!可是,你可以死!只要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你真的想杀我吗?”柳桥继续问道,之前她或许会认为她真的想杀自己,可是如今……“景阳,若是你真的想让我死,就不会费劲心思将我弄出来,更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景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面色狰狞。
柳桥没有反抗,双眸平静澄澈,带着一丝的叹息与怜悯,便是脖子上的力度在逐渐加深,她亦是觉得她不会杀自己。
不知道是她太过的镇定还是景阳真的没有打算杀她,手最终松开了,却是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把他让给我?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柳桥站起身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是我柳桥的丈夫,我们说好了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不管他好与不好,我都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拱手让人,而你也很清楚,不管你做什么,你跟他都没有可能!当年的景阳只会以为的抢夺,而如今的景阳,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便是我真的让了,他也接受了你,你认为你就真的能够幸福吗?”
景阳面色渐渐灰败,身子也摇摇欲坠。
“景阳,不放过你自己的人是你自己。”柳桥缓缓道。
景阳笑了,同时也落了泪,“你说的没错,不放过我自己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自己?!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自己?”
柳桥却是默然。
“你也不知道的是不是?”景阳含泪笑道,“不过你也说的没错,即使你将他让给了我,我还是无法放过我自己!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再也无法放过我自己!更何况是现在?我母后,皇兄谋反,荆家满门必定会被株连,就算我能够活下去,又将会面对什么?父皇会放过母后吗?皇兄是他的儿子,可母后不是,在父皇的心里,母后只是皇后,只是他需要一个皇后而母后恰好在那里又恰好适合!他不会放过母后的!而皇兄……就算留下了一条命,过的不过是苟且偷生的日子罢了!就算父皇饶他一命,以他的性子,又如何真的能够苟且活下去?还有秦霄……他怎么会放过我们……”
柳桥还是沉默,有些事情她亦无能为力。
“我杀不了你。”景阳继续道,“我真的很想让你死,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可是我还是杀不了你!不是我心慈手软,更不是我真的将你当成了姑姑,而是……”布满泪痕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恨我,我曾经想过若是他可以记住我一辈子,那便是恨也无所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姑姑,你错了,我也懂得付出的!至少现在懂了。”
说完,便转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柳桥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乎,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起步追了出去,“景阳,我无法改变如今的一切,只是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景阳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笑着,却是凄然,“姑姑,我无处可去。”
“只要你想……”
“现在外面大概已经乱的差不多了。”景阳打断了她的话,“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姑姑也应该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吧?”
柳桥环视了四周,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看来姑姑忘了。”景阳继续道,“这屋子便是当年我将姑姑掳来之地,现在算是旧地重游了。”
柳桥看着她,“景阳……”
“姑姑不必说了。”景阳继续道,“正如你所说的,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去走,旁人再怎么干预终究也还是要自己去走!”说罢,沉吟会儿,又道:“不过若是当日我真的将你给弄死了,如今的结局会不会就是不一样?”
“一定会。”柳桥笑了。
景阳也笑道:“是啊,一定会!因为我绝对活不到现在。”
“一定。”柳桥回道。
景阳仍是笑着灿烂,目光却是迷离,似乎在追忆了那已经消失的恣意张狂,许久,方才开口:“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
“没什么好羡慕的。”柳桥淡淡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在过日子。”
“过日子……”景阳咀嚼着这句话,“是啊,不过是在过日子,令人羡慕的过日子。”说完,面色却是一变,“小心——”
话落,便冲她扑了过来。
柳桥还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便被她给扑到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血腥味。
“景阳!?”柳桥忙挣扎起身,却发现她的背上刺入了一支箭,“景阳?!”
景阳面色苍白,“走!”
“你别说话!”柳桥扶着她。
“你快走!”景阳却是喝道,她的人早就在将她抢出来的时候都没了,现在她没有能力保护她!是她将她带出来的,她不能让她因为她将她带出来而出事,她不想让他恨她一辈子!
柳桥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断。
“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循声看去,便见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手上持着弓箭,不是别人,正是薛行之!
“是你?!”景阳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薛行之,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薛行之冷笑,“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还真的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让他发现了景阳这个贱人行踪诡秘,本来他还想着她想逃,便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这个贱人!
虽然皇陵一事太子赢了,可是承平帝没杀秦钊,秦钊不杀,自然也不会杀景阳,就算他投靠了太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休了这个贱人!可若是继续跟她当夫妻,不仅他窝囊,太子也会因为这样不信他!所以,景阳这个贱人必须死!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去将永安长公主抢出来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另一个好机会!太子不喜易之云夫妻,若是他除掉了永安长公主,那太子必定会对他更加的重用!
还有景阳这个贱人!
当然,他也没打算明着杀人,所以一路跟着,打算制造一个景阳丧心病狂杀了永安长公主,然后自己自尽的假象,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这个贱人给破坏了!
不过也不算失败!
“你想杀的人是我,跟永安姑姑没关……”
“你错了!”薛行之打断了她的话,阴沉的目光扫视过柳桥,“虽然我也很想要你的命,不过这次还我更想要她的命!”
“你……”
“谁让你杀我?”柳桥不待景阳说完,便沉声道,“是秦霄?”
景阳双眸一震。
“永安长公主果然聪明!”薛行之没打算说是自己的主意,不过也不算是说谎,“太子殿下觉得你们夫妻活在世上是在太碍眼了,所以派我来送你们下黄泉!”
“秦霄……”
“你是秦霄的人!”柳桥道,语气肯定,却并无惊讶,连萧瑀都是秦霄的人,薛行之暗中投靠了也不是没可能!
薛行之笑道:“没错!”
“你怎么……”
“我怎么会是太子殿下的人?”薛行之笑道,目光却是冰冷,如毒蛇一般盯着景阳,“不正是拜公主殿下所赐?若不是公主殿下一点也不念夫妻之情,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幸好太子殿下慧眼识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否则我薛家怕是要给你们陪葬了!”
“是你告诉皇兄荆家跟敬仁皇后的死有关……”
“没错!”薛行之冷笑道,“若不是如此,荆家岂会狗急跳墙?又怎么会上当?!”
“不是梁王,是秦霄——”景阳喝道,随后便呕出了一口血,面上的血色更是急速褪去!
柳桥满目焦灼,“你别说话!”
“呵呵……”景阳笑了,鲜血将她苍白的双唇染的极为的妖艳,“呵呵……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就输了……”
“景阳!?”
“你以为……你投……靠了秦霄……就可以从……此飞黄……腾达了?”景阳没有理会柳桥,死死地盯着薛行之,“你是我的……驸马,给我皇兄……卖命了这……么多年,你们薛……家身上没有……任何值得……秦霄利用的……价值,你觉……得秦霄……会重用你吗?不!他不仅不会……甚至连信任也不会多给你们!”
薛行之闻言大怒,“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如此的嚣张!”
“呵呵……”景阳笑了,不再看向薛行之,而是转向向柳桥,又呕出了一口血,“你说……我为了救你而死……他会不会一辈子记住我……”
“你——”柳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薛行之还是听明白了,这个贱人!贱人!就算她跟易之云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系,可是念了一个男人这般多年,现在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这跟给他戴绿帽子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妻子,可她景阳也是他薛行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贱人……”
“你闭嘴!”柳桥怒喝道,“景阳你别说话,没事的!姑姑保证没事的……”
“姑姑……”景阳笑了,脸色却越来越糟糕,“是啊……你是我姑姑……姑姑……他……他是我姑丈……呵呵……”
“贱人——”薛行之面色发青地大步走过来。
景阳倏然握紧了柳桥的手,“告诉他,还是不要记住我了……我只是救我姑姑……”说吧,便忽然推开了柳桥,随后猛然跃起,往走到跟前的薛行之扑了过去。
薛行之没想到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有如此的举动,更没想到她还能攻击自己,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支箭,那支他射在景阳身上的箭,“你……”
“我……我们一起……下黄……泉吧!”景阳笑靥如花,“虽……然跟你……夫妻……一场……是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事情……不过……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了……总不能……让他……连自己的父亲……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就陪我……下去好好让他看看……虽然……我恨不得……他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可……总是要看看……自己父亲……的样子的……”断断续续的话瞬间转为了畅顺,“薛行之,我们一起下黄泉吧!”
“贱人——”薛行之猛然推开了她,踉跄地往后退。
景阳被推倒在地。
“景阳!?”柳桥见了这一幕亦是震惊,“景阳,你……”
“哈哈……哈哈……”景阳没有理会扶着她的柳桥,目光始终盯着薛行之,看着他脸上的恐惧,看着他眼底的怨毒,看着他缓缓倒下,笑声始终没有停下,却是那般的悲凉,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她也算是为她的孩子报仇了吧?还有皇兄……母后……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她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如今……如今终于做了一件了……“姑姑……”
“景阳?”柳桥眼眸含泪,握住了她的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姑姑……”景阳看着她,目光却是在涣散,“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好像跟他一起了……这些痛苦就能够消失……就能够回到……从前……我终于……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选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我……因为……因为我只想……只想从……他身上……得到快乐……得到幸福……从前是那样……现在更是……可是……我还是想跟他在意……”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永远……永远都记得……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那天……”话,没有继续,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似乎打破了时间的限制,再一次见到了当初最美好的那一幕,那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最终的结局会是这般……
“景阳?!”柳桥看着她缓缓合上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叫着,只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缓缓落下的眼皮,“景阳!?”
“阿桥!”忽然,一道熟悉的入了骨髓的声音传来。
柳桥循声看去,因为泪水有些模糊的视线内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易之云……”
易之云冲到了她的面前,“阿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柳桥笑了,落泪地笑着,摇头,“我没事……”随后,低头看向已经毫无声息的景阳,“易之云,为什么会这样?”
易之云这时候才发现了还有另一个人,“她怎么会……”
“救救她吧。”柳桥看着他道,“易之云,救救她吧……”
易之云看着她,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景阳,最后并没有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将妻子紧紧的紧紧的抱在怀里!
……
二皇子秦钊挟持承平帝,假传旨意废黜太子,最后还试图弑君,幸的皇上英明,挫败了他的阴谋,如今,二皇子被擒下,一应参与人员也都被控制。
承平帝摆驾返回京城!
事情原本该结束的,便是没结束的,也不过是剩下如何处置这些叛逆的问题,然而,却远远不是,便在承平帝方才踏入了京城,皇宫内却涌起了浓烟。
荆皇后得知了儿子父亲谋反失败,引火自焚,若是单单是引火自焚,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她还拉上了其他人垫背。
承平帝在宫中的四个皇子。
昭阳宫的这场大火,不但焚毁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更是让大周的半壁江山摇摇欲坠。
大火之后,承平帝的子嗣便只剩下被关押在宗人府等待治罪的秦钊,还有尚未恢复太子之位,不过在那诏书是假的前提之下,他仍是实际上的太子——秦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