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方才领着人物出去,那边罗妈妈便进来禀报:“夫人,于管家求见。 ”
“请他进来。”
“在此处?”罗妈妈问道。
柳桥看着她,“有问题吗?”
“没有!”罗妈妈忙道,“只是于管家毕竟是男人,夫人可以在中堂见他……”
柳桥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那就将人请到中堂吧!”
“是。”罗妈妈应道。
待罗妈妈走了之后,白禾便忍不住问道:“东家,这于管家来到底做什么?”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柳桥淡淡道,“等下见了人别出声。”
“东家……”
“不是嫌弃你。”柳桥没等她说完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现在不是闹腾的事情,你放心,你东家我不会被人给欺负的!”
白禾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昨晚上东家分明又被人欺负了,不过还是点头,“东家放心,我等下一个字也不说!”
柳桥看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好了,走吧。”
“是!”
主仆两人走出了书房,柳桥跟着易之云之前给她将的院子情况往中堂走去,不算远,穿过了寝室外的天井,再穿过一道拱门便到了中堂。
这是整个院子最前面的建筑群,为招呼客人而设立,所谓的中堂,也便是一间厅堂,旁边还有好几间的屋子。
柳桥到了中堂,便见于洋已经站立在屋子内,手里捧着一叠本子,看那本子的形状大小,该是账册之类的东西。
“见过夫人。”
柳桥上前,“于管家不必多礼。”随后坐在了主位上。
随后便又丫鬟上前奉茶。
“谢夫人。”于洋躬身应道,随后抬头,将手里奉上,“夫人,这是府中资产的账本,爷今早离开之前交代小人送来给夫人。”
柳桥看着放在手边桌案上的本子,心绪有些复杂,沉默半晌,“既然一直都是于管家打理着,我就不过问了。”
“夫人放心,爷交代过了往后琐碎的事情都由小人打理,夫人只需要在大事上面做主就成。”于洋恭敬道:“账目便放在夫人这里,夫人便当闲事大发时间便是。”
柳桥看向他,“如果我不收下呢?”
“夫人是府中的主母。”于洋道。
柳桥眯了眯眼,“可若我没有记住,主母只管后院的财政,这些……”拍了拍厚厚的本子,“不该是主母的事情。”
“爷说这是爷跟夫人家业,唯有交给夫人打理,才是最稳的。”于洋继续道,神色没有特别的变化,“小人只是奉了爷的命令将账册移交夫人,若是夫人不想接下……”
“好了。”柳桥没等他说完便道,“我自己跟他说就是。”
“小人告退。”于洋低头道。
柳桥道:“等等。”
“夫人还有何吩咐?”于洋问道。
柳桥看着他,“我想在府里走走,你派跟熟悉府里坏境的人给我带带路。”
“前院那边夫人若是想走动,小人可带路,后院这边,罗妈妈是第一批进府邸的奴婢,她可以带夫人走走。”于洋道。
柳桥颔首,“前院就不用了,我让罗妈妈带我逛逛后院就成。”
“是。”于洋应道,“如若夫人还有其他的吩咐,让人来传小人即可。”
“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往后还请于管家多多照看着。”柳桥起身,微笑道。
于洋后退一步,躬身,“小人不敢,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那我就谢过于管家了。”柳桥笑道。
于洋又道了一声不敢,这才退下。
柳桥转身拿起了一个本子翻看了起来,不过是几页,便挑了眉梢,“难怪男人都想当官,果然回报丰厚。”
这本册子记录的是田产,虽然还没有她现在拥有的多,可是这些都是靠近京城的良田,便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东家,这家产很丰厚?”白禾好奇问道。
柳桥看了她,笑道:“的确是挺丰厚的,不过……”合上了本子,敛去了笑容,“这是用命换来的。”
皇帝不缺这些,不过也不会随便给人。
不知道多少的军功才能换到这些。
“将这些账册送回书房,有空再看。”
白禾应了一声便捧着本子跟着主子后面走去。
柳桥回了寝室,便回来了罗妈妈,“我想出院子走走,妈妈你给我带个路。”
“是。”罗妈妈应道,随后犹豫会儿,“夫人,老夫人这几日一直都病着,不如夫人先去上房走一趟?”
柳桥看了看她,“也好。”
她也的确有些话想跟她说说。
罗妈妈松了口气,上次那般争吵,换做其他的媳妇恐怕早就被赶回娘家了,可夫人非但没有被罚,爷还好想也不在乎这件事,不过,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夫人这般跟她闹僵了,爷现在是护着夫人,可那毕竟是他母亲,如今夫人肯低这个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
这是柳桥第二次来上房,比起中秋那夜,如今白日到来更加能够将上房的情况看清楚,从上房的院门到寝室,足足走了一刻钟,可以说上房比正院大了许多,也足以看得出来易之云对云氏的孝顺。
所以昨夜她心软了。
柳桥没让白禾跟着进去,一个人走进了卧室,进了卧室,便见到云氏坐在床榻上,穿了一身青灰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沉郁,压抑,面无表情的面上泛着病态的苍白,发丝虽然散落,但是却还是整齐,不显一丝的凌乱。
果真是不一样了。
便是这般,却仍然没有失去如今一府老夫人的风范。
“娘。”
柳桥开了口,是熟悉的称呼,却无熟悉的情感。
“娘?”云氏看着她,嗤笑道,“我承受不起!”
柳桥也笑了笑,“在易之云没休我之前,你仍旧是我婆婆。”说罢,又道,“如果你觉得娘这个称呼膈应的话,那以后我叫你婆婆?”
“你很得意是吧?”云氏讥笑反问,“我生的儿子,养的儿子,到了最后却跟你站在一块,为了你,不惜背负忘恩负义,背负不孝的罪名!”
柳桥没有即可反驳她的话,而是转身环视了一圈,微笑继续:“娘这卧室布置的很不错,虽然不奢华,但是却雅致,以前在林家村的时候,我便想着娘或许是喜欢这样的布置的,还有,白天的院子比中秋那夜更好看,处处都透着用心,想来当日布置这院子的时候费了不少的心思。”
“是柔儿给我布置的!”云氏道。
柳桥笑了笑,“错了娘,不是云柔,而是你儿子。”
云氏神色一变。
“或许打理是云柔在,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个摆设,每件家具,都融着你儿子的心血!”柳桥看着他,“我不知道昨晚上易之云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或许他是伤到了你,但是痛却在他的身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反过来已然,易之云或许在言语上伤到了你,可是痛却在他的心里。”
“你是来教训我的?”云氏却讥笑道。
柳桥摇了摇头,“我不欠你,但我也没有立场来教训你。”
“那你来做什么?!”云氏骤然喝道,面容开始扭曲。
柳桥却神色平静,“我心软吧。”
云氏缠着身子盯着她。
“也或许是易之云的诚意起了效果了。”柳桥继续道,“又或许就跟他所说的一样,我不过是跟他分开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抗拒他,就跟当初开始发现我喜欢他的时候一般,只要他有一丝地不顺我的心意我就会炸毛,疯了一般整他,直到他低头,直到我心里好受。”
“你根本就……”
“刚刚于管家将府邸产业的账目拿过我过目。”柳桥打断了云氏的话。
云氏心口一痛,眼底流露出了更多的悲伤以及恨怒。
“觉得你儿子对我太好了?”柳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比对你这个娘都要好?”
“你滚!”云氏怒喝道,“如果你是来炫耀你的重要,现在做到了,给我滚出去!”
“我从来不觉得我会比你更重要。”柳桥继续道,“你是易之云的母亲,你生了他,养了他,谁也不可能越过你去!即使是我,乃至他自己!”
云氏撑着身子,不断颤抖。
“便是易之云跟我说过如今他足以提供一个奢华的生活给我,可当我看到那些账目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柳桥笑了笑继续,“开始想啊,这回报可真大,难怪是个男人都想混个一官半职的,可是后来,我却觉得那些账册过于的沉重,账册上的每一条记录都是你儿子用鲜血换回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氏怒斥道。
柳桥收敛了笑容,“所以昨晚上我心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云氏仍是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厌恶我,甚至可能恨我,不过你儿子这样对我,我若是做不到他交代的事情,怕最后忘恩负义的人就是我了。”
“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个云柔,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她。”柳桥继续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让你儿子休了我的,正如那日我所说的,你绝对不会让别人说你儿子像他老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让云柔进门当妾吧?而且,昨晚上跟易之云提了这事,他拒绝了,所以,今天你见了我更恨我了,认为我心肠恶毒,让你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
“你也不必这般生气。”柳桥缓缓继续,“易之云不听从你的话不仅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云柔的身份不可能给他当妾室!更甚者,他怀疑云柔另有目的。”
云氏收敛了怒火,冷笑道:“是云儿怀疑还是你容不下柔儿!?”
“我是容不下云柔。”柳桥也直接道,“别说云柔这般没进门便将自己当主母的,就算是换做了其他人,就算是一个挺听话话的,我也一样容不下!”
“你——”
“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受,除了这个!”柳桥盯着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云氏咬着牙,面色铁青,“妒妇!”
“不仅仅是妒妇,更是泼妇,悍妇,更甚者是毒妇。”柳桥笑了道,“除了贤妇之外,我都占全了!”
“你——”
“其实我不怎么聪明,那些传说中的后宅斗争实在太复杂了,我弄不来,可是我有是个惜命的。”柳桥继续道,“为了将来不让人无声无息地弄死,不如就担了这个妒妇的名声。”
云氏面色铁青的很难看,可是却没有开口,似乎无话反驳。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了母亲的总是喜欢让儿子多几个女人,为了传宗接代?可哪一个正妻会真的容得下庶出的子女?便是不弄死也会养残了,这样的子孙有什么用处?”柳桥继续道,“娘来了京城也一年了,想必也跟京中的贵妇往来过,我说的这理该是没有错吧?”
“滚——”
“我会滚,说完了我就滚。”柳桥继续,“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那云柔,那就不该让她进门当一个妾室,如果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来膈应我,那便更加没有意义,不过,如果你是真的想让我心里不好受的话,可以找别人来,这个云柔就算了。”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易之云的妻子,是你的儿媳妇。”柳桥正色道,“我更是我,我是柳桥,而如今,我不需要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去受那些我不愿意受的委屈!”
云氏气的浑身颤抖。
“宫里面派人教我规矩的人死了。”柳桥转移了话题,“想必你也知道了,不过于管家估计会告诉你是意外,只是是不是意外,我跟易之云心里清楚,你心里想必也明白。”
“你想说什么?!”
“现在有人想让我死,当然,我的死活你或许不在乎,可是今日那人可以对我下手,明日就可以对你儿子下手。”柳桥正色道,“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确定要内讧吗?”
云氏面色一狞。
“你可以怨恨我,可以认为我抢走了你儿子,可以认定是我让你儿子忤逆不孝你这个母亲。”柳桥继续道,“但是,在你对付我的时候请先想想这样会不会牵连到你的儿子!”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乎云儿!”
柳桥笑了笑,“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而该由你。”顿了顿,继续:“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好好养病,不过如果你真的在乎易之云,就该快些好起来,然后,帮他一同解决眼前的危机!纵使帮不了他,至少也可以让他安心。”
云氏没有答话,脸庞僵硬。
“真的。”柳桥看着她继续道,“在你儿子的心里,没有人可以越过你这个母亲!”
云氏死死地盯着她,还是没说话。
“云柔就不要再来往了。”柳桥继续道,“这只会给易之云给这个家带来无尽的麻烦,如果你真的恨我恨到了一刻也不想等就是要膈应我的话,府里这么多丫鬟,我也不是国色天香的,你找出来一个比我好看的应该不难,对了,之前易之云在信上跟我提过私底下打听你娘家的消息,到时候找到了人了,必定会有些个表妹什么的,表哥表妹,说不定到时候易之云就真的拒绝不了了。”
“你不是说容不下吗?”云氏冷笑。
柳桥笑了笑,“你儿子现在可是三品大员,他的那心里不知道有多少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我未必斗的过他,斗不过,逃不了,或许就只能忍了,到那时候,你的心不就舒坦了?”话落,又道:“不过,你就恨我很到了这个地步?”
云氏冷笑着没有回答。
“不过若是真的想跟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婆媳斗的话,就得先养好身子。”柳桥看着她,微笑道:“这般病歪歪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你——”
“所以,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柳桥继续道,“好了,我说完了,现在滚了。”说罢,转身离开。
“在你心里,云儿到底有多少地位?!”云氏忽然喝道。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什么?”
“云儿将你捧在手上,满心满心的都是你,可是你呢?”云氏一字一字地道,“在你的心里,云儿到底有多少分量?!没错,我是恨你,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对你这么掏心掏肺,而你却理所应当地坐享其成!”
柳桥凝视了她半晌,“你是说我对你儿子不够好,所以就恨我?”
云氏没有回答。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好?”柳桥继续道,“我做的这些还不够的话,那怎么样才够?真的将心掏出来给他?”
“你对云儿究竟如何你心里清楚!”
“没错。”柳桥应道,“在我心里,并不是满心满心都是他,只有他,我喜欢他,现在,或许也还是,可是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绝对不会如你当初一般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一切!”
“你——”
“这世上的女人只会对一个男人付出一切却不求回报,可这个男人不会是丈夫,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柳桥继续道,“只有母亲才会对儿子甘愿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
云氏的脸顿时煞白。
“感情,便是爱情,也是要等价交换的。”柳桥继续道:“你求我对你儿子毫无保留地无私奉献,不可能,不过,他付出多少,我也一样会回报多少,他将我装在心里,我便让他在我的心里!”
云氏没有在说话。
“我并非要揭破你的疮疤。”柳桥缓缓道,“可若是当年你自私一些,更爱自己一些,或许那二十多年的苦楚都不需要经受,你儿子也不需要在刀口上生死徘徊十年,如今更不需要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当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可是,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便是真的报仇雪恨了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易晟他们得到了惩罚,你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以及应有的公道。”柳桥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可是你并没有赢,因为你的心已经定了自己输了,放不下过去,你永远都不会赢,便是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给杀了,你也不会赢。”
“我让你闭嘴——”
“娘。”柳桥继续道,“其实不肯放过你的人不是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是你自己。”
“滚——”云氏厉喝。
柳桥看了她会儿,“你是母亲,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做任何事情,所以,便是为了易之云,为了你这个经历了二十年磨难的儿子,放下过去吧。”说完,转身离开,而这一刻云氏没有阻止她。
从上房出来之后,柳桥已经没心情逛园子了,直接回了正院,中午用过了午膳,白义便回来了,“东家,信都发出去了!方掌柜跟萧东家的小人亲自送到了他们手上,方掌柜说他会照着东家的吩咐处理,至于萧东家,他让小人跟东家说他会小心处理,另外,他还让小人带了一封信来给东家。”说完,将信送上。
柳桥接了过来,看着信封沉默会儿,方才拆开,看了信上的内容,心情有些复杂,信上萧瑀的回话就是白义说的那句,其他的都是最近京城的消息,以及……云氏娘家的消息。
其实几年前她便开始打听云氏娘家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云氏娘家在当地的家境也不错,可是就在云氏带着易之云消失之后,云家开始没落,两年内云氏的父母接连病逝,最后只剩下了云氏的一个弟弟,可父母病逝之后,云氏的弟弟便带着家眷离开了家乡,易居外地,就此失去了消息。
易之云在家书上说过云家的莫罗斯很可能是易晟、荆家下的手,为的便是毁尸灭迹,他跟易晟摊牌之后便一直派人打听,可是始终没有消息。
如今,却被萧瑀先找到了。
“白义,你再走一趟。”柳桥缓缓道,“帮我再送一封信去。”
“是。”
待白义走了之后,柳桥将云家的下落摘抄出来,交给了罗妈妈,让她找人送去给于洋,“这是老夫人娘家的消息,你去交给于管家,让他去通知他主子。”
“是。”
……
萧瑀接到了白义的书信,在酒栈内,而这个下午,他本该在翰林院的,可是却告了假,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再来信。
“跟你主子说,我会小心的。”
萧瑀收起了信,淡笑道。
白义领着话离去。
萧瑀又将那张薄薄的一张信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话,就谢谢他,还有嘱咐他不要介入这些事情,好好在翰林院呆着。
“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再理我……”
他轻声说着,带着笑意。
……
那日萧瑀的那些话的确让柳桥心里不舒坦,而易之云的话,她也知道有道理,只是多年来的相处,她做不到就这样断绝关系。
萧瑀不是君世轩。
如今,她便是不能认同他的观念也不希望他出事,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出事。
所以,当白义回来禀报萧瑀的话之后,柳桥松了口气,“你下去休息吧。”
“是。”白义退下。
柳桥转身去了书房,开始着手看那些上午于洋送来的那些账册,到了傍晚,便又去了一趟上房,这回没进去见云氏,只是问了上房的下人云氏的情况,在得知她下午开始下床走动,而不久前大夫来过,说她情况不错。
便是说没有被她白日的那些话给气的病情加重。
她不后悔说那些话,不过也不想云氏因此而病情加重,她也不愿意担这个干系。
从上房回来之后,简单用了些晚膳,沐浴过后,便又去了书房,账本虽然记录的井井有条,但是要一条条注入脑子里,却还是需要时间。
易之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正埋头在那些账目上的情形,嘴角扬起。
“不是说每天晚上回来不好吗?”柳桥抬头看向他,问道。
易之云走了过去,“晚上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去看过你娘了?”柳桥没应他这话,问道。
易之云点头,“娘的脸色好多了,我也将云家的下落告诉了她,她很高兴。”
“我下午去看过她,又骂了她一顿。”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搂住她,“我知道你是用心良苦。”
“是最毒妇人心。”柳桥道,随后去掰身上的手,不过没成功。
易之云笑道:“阿桥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要是你娘被我气死了,你便不会这么说了。”柳桥放弃了,没管他,爱抱就抱个够。
“别看了。”易之云松开了她抢过了她手里的本子,“对眼睛不好。”
“不是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吗?”
易之云笑道:“你不是说不会吗?”
“的确不会。”柳桥盯着他,“不过你娘这么恨我,说不定最后你就真的一脚踹了我了,我自然要找些保障了。”
“这些?”易之云扬眉,扫了一眼眼前的账册。
柳桥起身,“这可是你全部的家当,有什么保障比这些更好?你将这些给我到时候我卷了你全部家当跑了你可别哭。”说着,起步往外走去。
易之云跟上,“明日我让管家将契约拿来给你。”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瞪着他,心里涌出了怒火,不是冲着眼前这人,而是冲着自己,她竟忘了这事?账册管什么用?那些天契地契什么的才重要,不对!“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的,就算我得了契约也抢不走!”
“你不走不都是你的了?”易之云上前,见她满脸怒火的样子,嘴边的弧度更深,“不止这些,以后的也都是你的!”
“然后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不。”易之云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给我生儿子。”
柳桥抬手推开了他,“滚!”转身离开。
易之云笑着紧跟其后,果真是因祸得福了,如果没昨日那事,他们恐怕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跟着进了寝室,坐在了小厅内,对着卧室内坐在梳妆镜前的柳桥道:“阿桥,我还没用晚膳了。”
柳桥差点没摔了梳子。
“爷,小厨房备了宵夜,奴婢这就去端来。”罗妈妈赶紧道。
易之云对她点了点头,“准备浴水。”
“是。”
“还有,夫人爱干净,让人每日都备着热水。”易之云继续吩咐。
罗妈妈应道:“爷放心,奴婢省的。”这几日她自己摸索,再向白禾了解,基本弄清楚夫人的生活习惯。
易之云点头。
罗妈妈躬身退下。
易之云仍看着卧室内的柳桥,“阿桥,就真的不管我了?”
“饿死了干净!”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丫鬟?”
“怎么?”柳桥看了他一眼,“我不伺候你就让我的人伺候你?”
“我敢吗我?”易之云笑道,“只是她不在这里我舒坦多了,不过阿桥,你是不是特意支开她,好让我好过些?”
“易之云,不要脸是病,得治!”柳桥拆了发髻,梳理着长发。
易之云起步走了过来,想要去夺她手中的梳子,却被她一记冷眼打断了,只好站在她的身后当布景,“可我只想让你治。”
柳桥咬着牙碰的搁下梳子起身,没等转过身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阿桥,有你在真好。”易之云低声笑道,“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柳桥一愣。
易之云笑道:“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拌嘴的。”
“是吗?”柳桥抬手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
易之云倏然松开。
柳桥转身双手环胸,“所以你现在有仇报仇了是吧?”以前是经常拌嘴,可是每一次都是她赢,他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以后让着你些?”易之云笑道。
柳桥咬牙,某条神经似乎断了,幸好这时候罗妈妈让带着丫鬟将宵夜端进来,“去吃你的东西!”
“看,阿桥还是关心我的。”易之云笑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她以前就怎么没看出他这般不要脸?!
“我去先去填肚子。”易之云也不敢再逗她了,“你困了就先睡。”
柳桥冷笑一声。
易之云赶紧出去,顺手将卧室口的帘子扯下,免得让她见了他更加生气,填了肚子,又洗漱一番,便带着皂角的清香进了卧室,原本以为柳桥已经躺下了,至少是在装睡,却不想她竟然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阿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今晚上睡地上或者去对面暖阁睡躺椅又或者去书房,再不然就回你的前院去。”柳桥道。
易之云有些懊悔了,“阿桥,我不逗你就是了,我道歉!”
“你不能跟我睡一块。”柳桥道。
易之云问道:“真生气了?”
“我来葵水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先是一愣,随后一僵,“葵……葵水?”
“对!”柳桥挑眉,“就是你们男人最怕的葵水,所以,今晚上,明天晚上,七天之内你哪里凉快哪里睡去!”说着,躺了下来。
易之云却并不是离开或者拿被褥扑地铺,而是走到了柳桥的面前,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
柳桥顿时一个激灵,“干什么?!”
“难受吗?我听说会很难受……”易之云的神色仍有些僵硬,不过声音却是柔和。
柳桥却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听说的!”易之云忙道,“你别乱想!对了,是听尉迟扬说的!”
“你们男人说女子的葵水?”柳桥眯着眼。
易之云咳了咳,面色尴尬,“是他说,我无意中听到的!”
“哼!”柳桥冷笑。
易之云忙将话题转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难受吗?如果难受我让人去请大夫?听说喝些暖的东西会舒服点,还有,既然身子不舒服你还看那些账册做什么?好好休息!”说完,便拉过了被子盖住了她,“什么也别管,好好休息!”
便是很不争气,可是柳桥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这番举动很是受用,“易之云……”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却道。
柳桥一怔,“你对不起什么?”
“丢下了你整整十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易之云低声道,“你病了,不舒服,我都不在。”
柳桥目光轻颤,“是我让你去的。”
“可改变不了我没有尽到做丈夫责任的事实。”易之云苦笑,“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阿桥,我会将欠你的十年时光都补回来!”
柳桥看着他,“我先听着吧。”
“睡吧。”易之云笑道,“我不闹你了。”
柳桥看了他会儿方才闭上了眼睛,“易之云,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别逼的自己太紧。”
“好。”易之云笑道。
他一直守在了她的身边,一直到了她入睡了,方才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唇,低声呢喃,“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对阿瑀没有芥蒂,阿桥,我妒忌他,妒忌在你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在你的身边的人是他……”
我更加庆幸你死心眼,没有为他而动容。
……
萧瑀或许并不知道易之云在妒忌他,他只是知道柳桥并未因为那日的事情而绝情地跟他断绝关系,那封信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萧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儿子这般愉悦的神情,而便是他有过,在见到了他之后,当即收起,正如现在这般。
“有事?”萧瑀淡淡道,没有怨恨,却有着清晰的疏离。
萧嵘看了儿子,心里百感交集,却没有失去父亲该有的威严,坐下之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萧瑀眯起了眼睛。
“以后不必要就不要跟易家的人来往。”萧嵘正色道,“尤其是易之云跟柳氏。”
萧瑀眼底泛起了愠怒。
“易之云如今是太子的人,你却身在翰林院,别说现在你只是一个观政的庶吉士,即便是将来你领着实缺,你也不能离他太近!”萧嵘继续道,“如今太子锋芒太露,皇上未必容的下,届时便是不动太子也会砍他的羽翼!”
原本他以为这个儿子不会入仕途,可他竟然一路考上来,甚至到了会试才让他知道!
他这样,既是让他欣慰,也是让他难受。
一直瞒着他,是怕他干预吗?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放下!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淡淡嗤笑。
萧嵘声音猛然拔高,“我是担心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正如你所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庶吉士,便是将来领了实缺,也不会是什么关键的实缺,皇上要动手砍太子的羽翼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萧瑀继续道。
“你还没有正式入官场就被人打上太子党的标签,届时……”
“那你想要我如何?”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不跟易家往来就成?可现在我跟易之云的关系有的是人知道!你觉得我现在疏远易家有用吗?或者,你是想让我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你——”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继续道,“不过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毁了!”
萧嵘盯着他,许久之后道:“你有分寸,我也安心几分,好好在翰林院待三年,三年之后我为你谋一个外任!这几年京中必定有一番争斗,你不要留在京中!”说罢,又继续道:“就算你不愿意听我的,但是也为你娘想想!她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萧瑀双手悄然握紧,“三年之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
“好。”萧嵘也不敢逼的太过,“这事三年后再说,但是你的婚事……”
“我自有主张!”萧瑀打断了他的话。
萧嵘这次却不愿意作罢,“瑀儿,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尽快成家立业的!”
“我说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萧瑀沉下了声音。
萧嵘盯着他,“你说的打算是什么打算?”随后,沉吟会儿,继续:“你不愿意跟易家断了往来是因为你记着当年易之云的恩情还是因为……柳氏!”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萧嵘面色一变,喝道,“她是有夫之妇!”
萧瑀看着他,“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般一个觊觎嫂子的无耻之徒?”
萧嵘一窒。
“我的婚事,不劳你们费心!”萧瑀起身冷笑,“你们也不要试图利用我的婚事来攫取你们想要的好处!”
萧嵘也起身,“你对那柳氏真的没有……”
“她是我嫂子不是吗?”萧瑀淡淡笑道。
萧嵘忽然间发现自己如今已经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儿子的心思,甚至无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推断出来,只是……“好,既然你说没有,爹信你!你的婚事你既然想自己做主,爹也可以任由你,但是萧瑀,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好好想想你娘,不要让她在天之灵为你担心!”
萧瑀低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像是做了退让。
萧嵘也没有继续,“很晚了,休息吧,翰林院观政初起会有些艰难,等适应了就会好的。”
“嗯。”萧瑀应了一声。
萧嵘又关切了几句,方才起步离开。
萧瑀抬起了头看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嘴边泛起了一抹极冷极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