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主府,后院静谧,下仆们早早就去了前院歇息,便是连大头和无颜此刻都没有守在主卧厢房门前,会出现这样情况的只有一种时候。
内室温暖,空气中浮动着浅浅旖旎的气息,雕花大床落了帐,白色的纱帘微微轻摇,片刻,一只大掌探下叩上那雪白脚踝上的银镯,他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这个不能拿下来?”
墨瞳里含着水样的幽光,阿零开口,声音迷蒙:“不能…”
呵,他轻笑了一声:“这个再晃下去估计整个云海城的人都要听见了~”
阿零脚踝上的银镯是仙器,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越声响不大,却是能随着灵气的波动传出很远,本来她还没发觉,结果被他一提醒猛然反应过来抽了一下:“那怎么办?…当初戴上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
阿零说到一半咬咬唇顿住,“会什么?”结果某无良殿下笑起来追问,那薄唇轻扬带起的弧度蕴着淡淡邪气,望上那双含着揶揄笑意的金瞳阿零皱了皱眉回避掉故意暧昧的问题,下一刻他轻笑出声,长指理过她耳边微湿的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要马上说。”
“嗯…”阿零轻应一声,双颊微微绯红,轻轻的她垂了垂眼,便是连那密长微卷的睫毛上都萃着淡淡的水汽,伸手,她环上他的肩:“没事的,没有不舒服…其实很舒服…”
软软的声调从齿间溢出,羞涩起来的小丫头微微抿唇阖上了眼睛,高处,那默默凝视的金瞳里带起绮丽的光泽,他轻声叹息,俯身,吻上她的唇。
后半夜,洗浴过后换了衣衫,阿零软在被褥间,已是一动都不想动,腰间,温热的灵气隔着里衣自掌心传递而来,她舒服得长长舒了口气:“可以再往左边一点点,那里酸。”
相拥而眠,一夜静好,身后,昼焰行单手支着头神色微懒的望上前方丫头那一床如锦缎般铺散而下的长发,指尖撩起一簇,轻轻把玩。
“今天同小良出去了?”
清清淡淡一声问话,阿零随即睁开眼来,果然她在这家里就没有一点*,想着,阿零撑着腰,费力翻过身来:“就知道你要问,正好其实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来着。”
片刻之后,内室之中一片静默无声,只有桌角那一盏明晃晃的小油灯偶尔在光影明灭间爆出一声轻响,气氛死一般的压抑。对面,那清幽竖瞳已是恢复成了平素里最冷淡冰凉的样子,阿零也坐了起来,披着披风端端坐在床头一副乖巧的小模样,却是映入那金瞳之中带来了更深的冷意。沉默良久,望上那温顺却是没有一丝退意的小脸,昼焰行忽而勾唇冷笑起来:“阿零,你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么,你是在同本座说,你要公然出轨,的意思?”
一句话,微微咬牙,一瞬冰冷戾气的波动让阿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嗯…下一刻她轻轻摇摇头,垂着眼小声开口:“其实也不算是出轨,因为是‘求不得’,所以是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你还真敢说!”下一刻某殿下终于忍不住一瞬破功骂出口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的死脑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大着肚子怀着他的孩子跟他说要跑去见一个对她居心不良的男人?!她这是要气死他气死他?!
“你先别生气…”阿零抬眼一副乖巧讨饶的样子糯糯开口,一双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根本不忍直视。重生之后丫头什么记忆都没有倒是这副心性保存得实打实,每次都用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施苦肉计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昼焰行冷着脸一把抽出手来不让她牵,下一刻阿零哼唧着跪坐起来伸手就去抱他,那么大个肚子他怎么敢推她,某殿下憋得内伤死死咬牙:“昼零!”
“你不要生气了…”她软着嗓子开口求他,那个样子倒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让他心口一阵发闷,其实阿零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招用得着实卑鄙了一些,只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同冷冷笑着出言讽刺比起来,她知道他表现得越是激动越是凶狠,其实就越是说明她还有争取的机会…
她狠着心,利用宝宝留着他,利用现在自己这样的状况逼着他不敢说一句重话不敢动她一下,她是知道的,知道这样的事情依着他的心性会是怎样的忍无可忍,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开口来提是多么的自私自利,只是眼前除了这一条路,她找不到更好的方案了,饶是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整日里表现出的都是健康积极的状态,却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体内的浊气虽然没有影响到孩子却早已是将元神侵染得不成样子,她已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这样的理由,终是不得言说,所以她只能用着苦肉计,说着她能想到的一切安抚的话,紧紧的搂着他禁锢着他,逼着他听下她所有的理由。
她说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被对方占了便宜,她说那个人她看着都觉得恶心,所以只需要再见一次,她就能保证破了‘求不得’苦,便是连样子都不会给对方看上一眼;
她还说,如果他不答应,她私下还是会去做的,那才是真正的出轨,所以她不是为了气他才来请求的,她希望他不要生气了。
最后她说,他之前能表现的那么淡定,一定也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一次她重生,神族的那群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她回归,所以他们一定会前来阻止,正好可以构成她飞升的踏脚石,只是如今稍有变化,她希望他还是能接受她,支持她…
她低着头蹭着他的颈项,轻声轻语说出这些话,身前,那明明温暖的身子此刻却是有些轻颤,纤弱,而委屈。她在紧张,终是不愿看见他生气他难过,她这个样子,比起那苦肉计来还要让他愤怒烦躁,她究竟想要他如何,因为心疼就妥协,接受一切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却是,心里带着这样的情绪,下一刻他却仍是不可控制一般伸手,轻轻揽上了她的腰。那个怀抱沉默而温暖,他搂紧她,一刻,松开手来:“阿零,你若是非要一意孤行,就说出你心里真正的理由来,否则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金瞳淡淡注视而下,他冷冷的望上她的眉眼,看那墨瞳之中微不可查的闪现一丝动摇,下一刻她垂眼避开了视线:“如果还要再说一个理由,那么是我想要报仇,因果轮回本来就是善恶有报,如果这是上天设下的安排,我岂有不受之理。”
再抬眼时,那墨瞳之间已是带上了最坚定的最清冷的光,四目相对,他深深凝望,终是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倾身过去将人搂进了怀里。
若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理由,那么便是她不说,他也能知道,会是什么了…
这一场重生的宿命,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押注再大,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刻,豁出一切都要下注的现在,他的阿零,恐怕已是无路可走。
求不得,怨憎会,这一举拿下两苦的机会,既然如此,就让前世的仇恨在这一世好好清算,清衡的仇,阿零的仇,依着他的性子,早已足够,血洗天庭!
——
次日,依旧是那般风和日丽,一夜未眠,当初生的朝阳缓缓升上天际,那样的悠远宁静,却仿佛是最后一场浩劫之前的肃穆苍凉。
一早,夜清衡和小良便是出发赶往了酒吞童子所在了北山,佘青和夜福照旧监视着青岚准备仪式所需的一切,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微微凉意,城中荷花池,一池的碧色莲叶上露珠滚滚,娇羞的荷花还未绽放,亭亭立于水叶之间,含苞待放的样子带出的是欲语还休一般青涩却诱人的美。
成熟丰腴,却又淡雅出尘,昨日惊鸿一瞥的佳人,便是如同这池塘之中正值当即的娇花,那是不同于他在天界见到所有女人所拥有的气质风韵。孕妇啊,竟是个有夫之妇,守在桥头,太子漓尧气息微乱,长指在那一刻都不自觉扣紧了白玉石栏,眸光愈冷。便仿佛,正是因为她那般的身份才带出了更加叫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已经被染指过的女人,那旁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姿态,撕开这样的外皮,她在别人身下婉转柔媚屈意承欢之时又会是怎样的魅惑勾人?!
想到这里,那样的画面简直叫人热血沸腾,下一刻,墨瞳之中带起如狼般的幽光,亵渎之心,掠夺之心,沾染玷污属于别人的东西的疯狂肆意将一身清贵的太子殿下心底最深处的乖张扭曲催生到了极致!隐隐的,那清冷空气中已是远远传来了声声铃动,血红着眼漓尧一瞬抬头,眼看着前方青砖黑瓦之间,薄雾袅袅恍若仙境的地方,隐隐,现出一抹清幽身影来。
那泠泠轻动,自雾中而来,带起的,是勾魂摄魄一般的清越幽冷。银镯相撞,声动伴随着灵气漫漫,便仿佛无数轻柔无形的手心自雾中伸展而来,轻轻触上了眼角眉梢他身上的每一处,刹那之间酥软了身心,带起阵阵战栗!
那一刻,便是全身的灵气都一瞬散了,一头墨色长发顷刻化作银丝,眸中含着血色的黑雾褪去,点点晶莹的碧蓝色幽光沁透而出,带出的,却是更加痴迷贪婪的光泽!那一刻石桥之上太子漓尧已是完全现出了原形,那一头银发一双浅瞳,那被视作皇族最尊贵的身份象征的特质,却是很有可能在这一刻,要了他的命!
清晨的幽光方才吐露,一点一点将四周薄雾染成金色,再是将雾气缓缓驱散,却是,那片花叶彼端的石桥四周,却像是笼罩上了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阳光退避,雾气愈浓,站在池塘对岸的街角,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漓昇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看那青绿色的雾气之中,纠缠着成百上千个浑身*面容狰狞的女人,那一双双手从女体之上延伸出来,拉出几仗之远,轻轻包裹上了漓尧的全身,半透明的手臂看似轻柔,却是掐上了他的颈项他的四肢,那一个个没有完全成形的女人脸上,分明带着最怨毒的笑意!
上古秘术勾魂阵,在吸收了“生苦”的鬼女地狱之后,被阿零发挥到了极致。那远方雾气中淡淡而来的身影,此刻已是渐渐清晰,一身墨色华服,一缕黑纱覆面,雪肤黑发衬上那样一双眼,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之妻,冰冷压抑得叫人心惊,漓尧到底是那只眼看出了美看出了诱惑的?!而此时此刻,那薄雾之中蓝黑色的眼眸里清泽流转,带出的灵气阴冷肆意,那般的强大,根本不是漓尧或是他,能够匹敌的实力!
上有天妃的梦兆在前,他却仍是一意孤行私自下界,只因一句天庭无趣;
无论对方是怎样的女人,在他对怀着身孕的女人都能起了邪念的那一刻起,他已是不配再得到任何同情。
肆意得以为自己的身份便能让他藐视一切天兆么,贪婪得认为自己的地位就可以让他无所顾忌的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他阻止过他的,是他自己不听。
那一刻,那一贯淡漠的黑瞳之中带出的是至深的冷意,下一刻漓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远方,伴着足踝银镯轻动,阿零已是翩然来到了石桥边,望上那双浅淡眼眸,对上里头直白炙热的欲念,她轻轻止步,停在了他身前。
那一刻,想要触碰却似不能动作,想要说出一句赞美抒情的话来,脑海之中却是一片空白,痴痴望上那双清幽墨瞳,漓尧已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深渊,敢问,敢问夫人芳名?颤动着双唇他努力问出口来,下一刻,阿零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前方那被鬼女攀附几近淹没却是带着痴迷笑意的容颜,她轻轻勾唇笑了。
笑着她说,灵鸢,我叫,灵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