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蟒红链虽然有一双红色的眸子,但是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温暖,冷冰冰的带着一种明显的恶意。被这冰冷的目光舔舐着全身,前来送信的凌汛差点就脚下一软扑到了门上,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愣愣的站在那和赤蟒对视。
直到一个清冷的轻声忽然传到他耳边,“何人,前来所为何事?”
凌汛整个人一颤,迅速的回过神来,但他转头四顾,却没有看到赤老祖,一下子明白过来,老祖是直接传音的。大概整个院落范围都在赤老祖的监视之下,他现在的动作赤老祖应该都能看见吧?
凌汛想着,将手中的信捧了出来,用尽量冷静的语气道:“晚辈凌汛,乃是应宗主的小弟子,为送信而来。方才有灵鹰送来一封信,是给赤老祖的。”
他说完,院落里面一直都没有声音,凌汛忍不住就忐忑起来,似乎过了很久,面前用大脑袋挡着门的赤蟒红链挪开了自己的大头,同时响起的还有赤老祖冷冰冰的声音,“进来。”
凌汛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躲着那赤蟒,大气都不敢喘的经过了它泛着红光的眼睛,走上了唯一一个连通了赤湖中央院落的曲桥。
赤湖中间的院落并不大,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足够空旷了。凌汛一路走进来,终于离开了赤蟒红链的视线,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当下便对周围的一切有些好奇起来。
银环岛上来过赤老祖院落的,还没有几个呢,有人猜测过赤老祖的院落里会是什么场景,凌汛从前觉得赤老祖的院落里大概会是蛇类喜欢的那种冰冷潮湿。
但是现在,行走在其中,他发现这座院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面太空旷了,几乎是什么都没有,连银环岛一个普通弟子的房间里,东西都比这里多。而且也不像他师傅师叔他们的院落,放了许多精致华美能彰显面子的东西摆设,这里简直不像一个老祖住的地方。
又大又空旷,走在里面都能听见重重叠叠的足音回响,吓得凌汛连脚步都放轻了。而且这里还有点破旧,这一点倒是很正常,赤老祖在这里住了很久,而据说从一千年前,她就再也不让人进来这里了,她又时常待在外面,回来住两天大概也不会特意收拾整理。嗯,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简直就是家徒四壁。
在这一大片空旷的,带着陈旧痕迹的昏黄空间里,临水的推门边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赤湖,沉默的,冷寂的,好像了无生机。
凌汛看到赤老祖的时候,愣了一下。赤老祖是个气势很强的修士,同时也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修士,当年和目家老祖一起被称为双壁。但现在,凌汛只觉得赤老祖,是一个让他看了觉得很难受的人,或者说这一幅好似被独自遗留在时光里的画面令人不适。
“信。”赤寒衣打断了凌汛的怔愣,眼尾的三枚红色鳞片印记若隐若现。
凌汛没出息的又开始抖索了,和刚才被赤蟒盯住的感觉一样。他软手软脚的送上信,又迷迷糊糊的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
而接到信的赤寒衣已经拆开了那封看上去寻常至极的信。一张薄薄的纸,还有一个白月玉佩。看到这玉佩的时候,赤寒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诲月的东西!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目诲月的气息,而且这块是诲月做的禁制影符。当年她离开时,诲月正要闭关,两人只匆匆见了一面,许多事都没来得及说,那么她究竟留下了什么话?
赤寒衣握紧玉佩,让身上不受控制翻涌的气息平静下来,然后打开了那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字迹陌生,但落款是‘目家最后一人’。赤寒衣的目光凝在这一行字上,从当年知晓目家被灭门后,她就一直在寻找目家的遗孤,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一个都未寻到,人人都说,目家所有的人,都在那时候死去了。那这个所谓的目家最后一人,是否又是真的?
赤寒衣又看了一遍信上所写。上面说到,持信之人感应到自己大限将至,但是要做的事还未完成,因此只能将持有的东西托付与她。
所有人都知道赤寒衣与目诲月是知己好友,只有极少的目家人才知道,她们当年就快要结成道侣。若是没有那桩目家惨剧,她们本该是成为了一对道侣的。赤寒衣当年之所以离开,正是为了去寻找一样在结侣大典上送与目诲月的灵物,可是等她回来,迎接她的却是目家灭门爱人身死的消息。
赤寒衣的一双眼眸中满是晦暗,几乎流转了红色的华光。她捏着信,将目光停在了上面一处缓缓显出的图案上――一只缠着月亮的小蛇。这是目诲月当年的玩笑之作,当年她曾开玩笑的说,若是以后要与她联系,便在信上画上这么一个小标记。
时隔这么多年,忽然在这么一封陌生来信上看到,赤寒衣猛地一扬手,旁边的一处院落整个坍塌了,发出了巨大的崩塌声响。
手指有些颤抖的在标记上拂过,赤寒衣确定了,送信的人,就是目家的人。看到熟悉的标记,赤寒衣不由得有些痴了,也想起了很多已经许久没想起过的事。
修士们除了拜见的名帖,很少有人会用普通的纸来写信,但是目家人,都喜欢将墨色的字落在纸上,目诲月尤其如此。
她常常伏在案前,挽着袖子,坐在灯下静静书写。墨发堆叠,肤色如釉。察觉到她视线后,会蓦地转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说:
“寒衣,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回答,只会忽然用术法熄灭烛火。然后那个人就会无奈一笑,收起东西,来到她身边,用柔软的嗓音说:“好啦,你回来我是该陪你的,别生气,那些我明天再处理。”
音容笑貌,宛如昨日。
赤寒衣隔了许久,才打开了那枚白月禁制影符,除了目家人,大概也只有她这个得到了目诲月半血的人才能打开。无比熟悉的人,随着禁制影符的开启,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站在浮空月的高塔之上,神情悲戚又坚定。
“……目家的灭门之灾已经近在眼前,我不知此劫能不能平安度过……在此,先与后人留下引导,千年之后,将有一次天地大劫,届时天下苍生将饱受灾难,若是没有破解之法,天柱将会倾塌,无数灾厄降临,整个世界消散……我耗费大半修为,终于觅得一线生机,千年后,将有一来自异世之魂降临于目家后人纯阴之体内,此乃神之魂体。神魂为基,能安天柱……”
――
凌汛出了赤老祖的院落,一下子就扶住了旁边一根柱子大喘气。
“凌汛?”应师兄刚来到门前,就见到自家小师弟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不由走过去扶起人,担忧道:“怎么了,你怎么会来了赤老祖这里?”
凌汛一把拉住他,哭唧唧的哼道:“我来给目老祖送信的,赤老祖的气势好可怕,那条赤蟒更可怕,应师兄你又来做什么?”
“师傅命我来告知赤老祖,万宗朝会的时间,这回赤老祖也要去。”应师兄刚说完,两人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响,赤老祖院落里一处建筑崩塌了。
“……赤老祖大概心情不好,我看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也好。”
与此同时,容尘山派,一处宫殿忽然崩塌,烟尘弥漫中,一个漂亮可爱的十一二岁小姑娘从废墟里爬出来,她的脸上都是灰尘,一身白衣也划了很多个口子。
“江月,过来。”不远处悠闲的坐在凉亭里饮酒的风有止朝她招招手。
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江月赶紧就跑过来了,有些紧张的拽了拽自己脏兮兮的裙子,忐忑的问道:“大师兄,这次,怎么样?”
风有止看她一眼,“你竟然还问我怎么样?”
江月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有些沮丧。她已经很努力,但是好像还是达不到大师兄的要求。
正当她沮丧的时候,故作严肃吓人的风有止却又忽然憋不住的笑了,摸了摸师妹的脑袋,“当然是很不错了,整个练武场都被你轰塌了,做的不错,继续努力吧,等你把最高防御的那个练武场轰塌,师傅和我就能放心你一个人出门了。”
江月一听到严厉的大师兄夸奖自己,顿时高兴了,听话的点点头就继续奔去另一个练武场继续训练了。
江澄这个做师傅的,将她师傅白苒冬对徒弟的放养学了个十成十,基本上二徒弟江月的教育问题都是一手交给了闲着没事干的大徒弟。虽然大徒弟风有止自己不厉害,但是他活得久知道的多啊,江澄觉得他调♂教个师妹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几年下来,原本软趴趴的小白兔江月,被风有止训练成了一个赌博老手.千杯不醉.人形破坏机.怪力软妹。虽然还是一副羞涩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这边徒弟在拼命修炼,那边的师傅江澄却过得潇洒极了。她受着伤,没有再去打魔偶,而且这一处附近的魔偶已经快要打完了。
病号总是有特权的,江澄虽然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但是为了享受被女儿小核桃照顾的感觉,她还是无耻的每天赖在床上。懂事的小核桃知道妈妈受伤了,每天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自己学着扎辫子,不仅不哭不闹,连那每天不开心的小表情都收敛了一些。她还像从前自己不舒服,妈妈给自己喂吃的那样,也学着给妈妈喂吃的。
小小的娃娃端正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怀里放了个大碗,拿着勺子舀里面的灵液递到江澄嘴边,完了还似模似样的用小布巾擦擦江澄的嘴,用大人一样的语气夸奖妈妈,“好乖好乖,好好吃药,马上就好了,痛不痛,痛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她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都快要把傻妈江澄萌的融化了,捂着脑袋就哎哟哎哟的哼哼唧唧,“小核桃~妈妈头晕~”
然后小核桃就凑过去亲亲她的脑袋,江澄再笑眯眯的放下手,“哎呀,不痛了~小核桃真厉害~”
江澄还想多养几天‘伤’呢,大师却准备离开这里了。
魔偶快要杀光了,这里的魔气被大师控制在了一个程度里,等到新的上云寺弟子过来接手,青灯大师就会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至于去什么地方,江澄好奇的问了。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抱着乖了很多的小核桃,脑袋撑在她脑袋上,大手捂着小核桃的小手,母女俩都睁着大眼睛瞧着青灯大师。
青灯大师看着她们,平静的说:“葬地。”
四大凶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