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只是五小姐还是回去养伤的好,我也实在不敢麻烦五小姐。”孙华说到这里目光又落到了江千儿身上,只听他继续道,“何况已经要劳烦到县主,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
江芷黎明白对方不过是想支开她,然而江芷黎刚要开口回绝,却听江千儿道:“我也觉得如此甚好,五妹妹,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不然五姨娘又要担心了。”
江芷黎本来又要拒绝,可是当她听到五姨娘时,刚要到嘴边的话却又一下子咽了回去。
等她回过神来,江千儿已经同孙华一同离开了。
一路上,江千儿沉默寡言,孙华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人跟在她身后。
静依跟在江千儿身旁,忍不住不时回头偷望孙华,每望一眼静依的眉头就忍不住皱紧一下。不知怎么的,她没看一看便会觉得心中一寒。
江千儿不动声色的走在前面,她对身后的一切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直到就要到大夫人所在的华棠院之时孙华突然停下了脚步,江千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她回头,就听背后传来了孙华的声音:“县主,你当真要带我去见大夫人吗?”
江千儿缓缓回头,注视着孙华面不改色道:“父命难违。”
孙华注视着她,却突然间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对身边的随从道:“你先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县主说。”
“是。”那随从立刻退到不远处。
孙华的目光一下子落到静依身上,他还没开口,静依便已经觉得如芒刺在背,仿佛有无数冰刀扎在她身上一样。
然而静依低下头,强忍着心中的不安。
江千儿对她道:“你也下去。”
“可是小姐……”静依满脸担忧。
江千儿淡然道:“你放心,孙管家可是受孙将军和母亲信赖的人,我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事的。”
静依听了她的话,这才退了下去。
“孙管家,有什么话请不妨直言。”江千儿的声音依旧是十分平淡。
对方如此表现倒是让孙华吃惊不小,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孙华道:“县主不用紧张,我不过是想问问大夫人的病情究竟如何。”
江千儿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现在心中揣测着对方的意图。
不一会儿,江千儿才开口道:“自观音寺回来之后母亲的身子便一直不好,这次府中又出了这等事,母亲殚精竭虑病情反倒更为加重。父亲与我都担心的很,父亲也已经派人寻了城中最好的名医来为母亲医治,相信母亲也很快会痊愈。”
“原来如此。”孙华若有所思,突然间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对江千儿道,“可我听说如今府中后院的主事之权可都在七姨娘那儿。”
江千儿淡淡道:“这是自然,母亲的病尚未痊愈,父亲自然不忍让她操劳。更何况五姨娘在火中受了伤,姑母身子不好也一向不过问府中的事,所以除了七姨娘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孙华却道:“可是我听闻七姨娘才能平平,也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相反与县主相比恐怕还远远不及。”
江千儿听了他的话,明白对方是故意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江千儿却依旧平静道:“孙管家谬赞了,我自认不如旁人太多,何况长幼尊卑有序,这些话若是让父亲知道了我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孙华不由心中暗道,这个女子不光手段高明,而且还如此谦逊,当真是滴水不漏。不过孙华相信,是人总会有破绽。
江千儿道:“时候不早了,何况孙管家要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华棠院,孙管家还是不要同我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孙华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他道:“不知现在大小姐在何处?”
江千儿回答道:“大姐现在也同母亲一起在华棠院等着我们呢。”
孙华默不作声,但他心中却不免有一丝诧异。原本在来之前他同孙宏畅都怀疑孙映裳和江芷贞是被江家拘禁起来了,但现在对方竟然大大方方的让他们见人。
孙华不免心生一丝警惕,但瞧江千儿面色如常,那张清丽的面孔上甚至看到一丝表情的变化。
江千儿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试探他?又或者是在试探孙家。
孙华心中游移不定,但却还是迈开脚步,跟了上了江千儿的步伐。
若说一开始,孙华对这个只是庶女出身又并无任何背景的少女心中还有那么几分轻视,此刻情况便已经全然不同了。
二人很快到了华棠院,院子外面一片寂静,奴仆们躬着身子低着头前行,皆是脚步匆匆。
整个院子笼罩在一层诡异的静谧之中。
孙华随着江千儿走了进去,一路上奴仆见到二人都停下脚步避开行礼。江千儿看也不看多看他们一眼,只是径直朝大夫人所在的主屋走去。
孙华带着一丝怀疑紧跟着她,很快便到了大夫人的房门外。只见房门紧闭,屋中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
江千儿停下脚步望了孙华一眼,孙华上前一步对着紧闭的房门道:&qot;孙华奉永安侯之命特来探望夫人。&qot;
隔了半响,屋中没有丝毫动静。
孙华不禁疑惑,又用更大的声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而这一次,屋中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孙华看了江千儿一眼,江千儿的目光却全然不在他身上。
孙华正准备再尝试,突然屋中&qot;哐当&qot;一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门外的奴婢想也不想便立刻冲了进去。
孙华回过神来,正要说什么,却见江千儿已经率先冲进了屋中。
孙华只能跟着一同进了房间,一进屋便看见里面乱成了一团,原来房中虽然安静,却有许多奴婢守候。
此刻这些奴婢全都围在**边,**上低垂的纱帐只能依稀看见里面的人影,一只手从纱帐中伸了出来,放在一旁的软垫上,有大夫坐在**边诊脉。
江千儿站在**边,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江家的大小姐江芷贞。
孙华刚朝着**边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却突然被一个奴婢拦了下来。
那奴婢道:“大夫人正在修养,旁人不宜打扰。”
孙华停下脚步,目光却在房中众人身上略略扫过,他很快看到了站在江芷贞旁边的司徒嬷嬷。
就在这时江千儿道:“孙管家虽然是母亲娘家的人,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不宜靠得太近。”
孙华沉吟片刻道:“这是自然。”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对着纱帐轻声道:“夫人,我是奉永安侯之命来看您的,您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去吗?”
帐中并无人回答。
孙华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转而对江芷贞道:“大小姐,不知夫人的病究竟如何呢?”
“我……”江芷贞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终她道,“还请你告诉舅舅让他放心,我一定会日夜守护母亲,直到她痊愈。”
孙华沉默了一下,又对江芷贞道:“永安侯担心夫人的病情想派御医来为夫人诊治,不知……”
江芷贞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然而很快她想到了什么,望了江千儿一眼,最终她转而对孙华道:“这件事还需父亲做主。”
孙华心中不免更加疑惑,他们分明是接到从江家传回去的消息,知道孙映裳和江芷贞在江家出了事,若非知道事情严重,孙宏畅也不会让他亲自过来。
而就在这时,司徒嬷嬷突然开口了:“孙管家,大小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孙管家回去告诉将军,大夫人和大小姐都安然无恙,奴婢在江家也会好好照顾大夫人和大小姐的。”
孙华与司徒嬷嬷是旧识,二人眼神对望一眼,孙华心中也大抵明白了过来。
司徒嬷嬷就在这时端起一旁的茶水朝孙华走了过来,一边道:“孙管家一路过来也辛苦了,请先喝茶。”
然而还不等司徒嬷嬷走近,静依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司徒嬷嬷面前。
静依很快从司徒嬷嬷手中接过茶水道:“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嬷嬷了。”
说完她将茶水递给了孙华。
孙华接过茶水对静依道:“多谢。”
司徒嬷嬷望了他们一眼,这才悄然退到了江芷贞身后。
静依回到了江千儿身边,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离开华棠院回房的路上,等到旁边没有外人的时候,静依方才对江千儿道:“小姐放心,刚才那碗茶水奴婢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江千儿略微沉默了一下,方才道:“她们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问题不在那茶杯上,而在茶水里。”
静依吃了一惊,但很快明白过来,当时众目睽睽自己的确只能检查茶杯,并不能碰到茶水。只用茶水来传递消息,这样事听起来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江千儿道:“那是孙家独特的暗语,比如今日司徒嬷嬷为孙管家准备的是蜜枣茶,意思是在告诉他大夫人和江芷贞身陷困境,让他们快想办法。”
江千儿说到这里,眸光变得越发幽深。
前世孙家虽然最后也作为了太子的助力,与张元允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但即便是对于盟友,张元允也同样不曾放松过分毫。
哪怕他早就心有所属江芷贞,表面上有意拉拢孙家,但背地里却利用对方的信任而探听到了孙家不少的内情,其中当然就包括孙家这种特殊的交流暗语。
前世作为张元允的妻子,又或者说是他最得力的帮凶,江千儿自然也知道他探查到的一切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