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郁梅把王三横送走,心里空落落的,疼得不行。
刚要进庵,那王三横又突然回来了。可把她高兴坏了。
都说好东西在跟前,人们不知道是好。只有失去,才显出价值。看看,他王三横这么快就明白了。还得说没看错这条汉子。
三横还真是冲金郁梅来的。她见驴车上跳下人了,赶紧把眼睛擦了,抑制不住满心欢喜,声音都变了,道:
“王土,你回来了!”
王三横来到跟前,歉意一笑,道:
“我忘件要紧的事。”
“什么?”金郁梅心都要跳到嗓子外头了。
“那几条弹簧,你扔了吧。”
“啊?”
“那弹簧是次品,有可能拉断。簧一断,就要伤了自己。”王三横认真地说。
他怎么知道?那些簧外圆是手锤打的,多少不太平滑。这样一蘸火,应力不匀,十分危险。王三横给沥重的袖箭簧,给岳家军的弩簧,都是用河沙长时间抛光的。这样才不会有应力集中与断簧。
“嗷。我,我知道了。你,那个...”
“再见。”
王三横来郢昌,更重要的事是要告诉岳家军,金人的确停了拐子马,但又出了一招。这新招‘铁浮陀’,更是不得了的攻防利器,两军阵如若不查,必吃大亏。当然,金人尚无弹簧弩。
郢昌守军乃大将张宪所辖。自岳飞得了沥重骑战真传,命张宪广集马匹,日夜操练。
郢昌在宋金对峙前沿,得战马比内地更易。张宪踌躇满志,本来就要大有作为。但他也遇到十分烦心的事。
郢昌原是宋地,田亩必有其主。金兵侵占后,地主多换成他人。现今再次归宋,土地归属,就扯不清了。
早年,张宪处理西坪奸贼高虞侯土地兼并案,已经头痛。这次岳飞来个干脆的,索兴土地归公,由他军队屯垦戍边。
岳飞并不似他人,靠吃空名字得意外之财。早就自种菜蔬,自养猪羊,以解决军中伙食费不足之虞。他自得了王三横的犁镜,就开始自种麦子,也省得兵士老吃高粱米。那隔年的高粱米,马都不爱吃。
岳飞这办法,本意天下为公,快刀斩乱麻,实则是大大欠考虑的昏招。惹当地士绅非常不满,比当年西坪,有过之无不及。也为日后赵皇帝害他,留了口实。
这当然是后话。眼下,张宪跟他小师弟谈起士绅豪强惹闹事,三横又有什么办法?他不由叹道,岳飞太累了。自己为岳飞打刀枪,专心致志吧。
话说张宪得了新情报铁浮陀,大惊失色,赶紧上报岳飞,自己又着人继续打探不提。三横抛下驴,借了马,急急赶回家去。
一路无话,三横回转铁匠营。阳泉沥重衔悲等人见了皆非常高兴。尤其阳泉,掩不住内心喜悦,对他说:
“王三脚,你猜我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
“火药配成了。”王三横道。
“一下子就猜到,没劲没劲。”阳泉本想给三横特大惊喜,让他一下猜到了,打了七分高兴。
衔悲笑笑,拿起三横放到桌上那张幡子,上有‘铁口直断王半仙’指给阳泉看。
阳泉见了,没什么好气地说:
“他铁口直断?他这个三。。。,,行,行,你算得出我们是怎么配药的?”
“哎,阳泉妹这个火药,可是费了老劲了。”沥重见状忙补充说,
“但是威力无比呀。”
原来自三横走后,阳泉就一直捉摸为什么她前些日子不能成功。真是费尽了心血。为什么?怎们不妨把这段时间从头捋一捋。
话说岳帅领人到铁匠营,第一说是感谢她们的扎麻刀。礼貌是足了。可那是虚的。第二才是实的。那就是请沥重讲骑兵攻略。
沥重也是讲得真好。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不要说是岳飞和他手下,就是阳泉这个外行,对着沥重出神入化的宣讲,也听得入了迷。
阳泉这个人,聪明不说,特别争强好胜。见到沥重如此成功,如此受人尊重,她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这可不是嫉妒。嫉妒别人是希望那人倒霉。阳泉眼下可没有这等想法。阳泉是想着自己怎么更好。
特别是沥重说了这么一句话,说“明天什么马呀刀呀全都没用了,有用的只一样,阳泉妹的炸药。所以,真正的‘老虎’是阳泉’!”
旁的人谁也没在意,还以为沥重是说笑。但阳泉心里明镜儿似的,沥重绝不是报复一逞口舌之快。沥重是非常认真的。
眼下,为了这个明天早日到来,她阳泉也在岳帅面前当一回真老虎,那可是费尽了心思。
阳泉回想到,为了安全,也为了保密,她们试验存放火药的地方远离铁匠炉,因为那一边不是煤就是火的。火药与原料就存在一个小山坡上。
这本是老阳家的地,离她家院子并不很远,但距大道就不算近了。山坡不陡,但杂草乱石,不宜耕种。因此鲜有人来。
远离他人,阳泉她们就搭了十好几个窝棚。其中还有一间又高大又敞亮的,是她们配药的地方。
配好的药以及原料,每个窝棚放一些。为什么要那么多窝棚?怕只怕太多药放一块,真有个什么原因炸了,可不是玩的。
四外无人,这试验贮存火药的地方本来再安全不过。只有个羊圈在左近。那里养着岳飞送来给沥重的羊,因为岳帅早知道她不食猪身上的东西。
当然,这么多羊,谁吃得了?就着人养在那儿。除了往山上放,阳泉又备了很多饲料。除了羊草,本地出大枣,枣树叶子羊特别爱吃。又因为方圆五十里,没别人养羊。特别便宜。除了运费,就跟白捡的差不多。
枣树叶子拉来,堆到一处。孤零零没人来,更不怕偷拿。十分安全保险。
可这么安全的地方,近来羊饲料老莫名其妙地少了。好像是真让谁给偷走了。
开始羊倌来报,阳泉因为忙,没怎么理会。后来少得邪乎,阳泉也怕了。难道有坏人吗。可坏人干吗偷羊草枣树叶子啊?阳泉一想不行,这事得问问沥重,让她拿个主意怎么办。
沥重说:
“咱们先别打草惊蛇。每人拿了家伙,带上旋翼弩在羊圈边上埋伏了,倒看看是个什么怪物来偷羊草枣树叶子。”
这时,阳泉的几个丫环嫁人的嫁人,出远门的出远门。算来算去,还就剩沥重阳泉莫衔悲三个人。于是她们仨就准备下家伙,打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真有坏人,凭沥重阳泉的身手,也能擒了。由于羊圈离窝棚近,阳泉自己的事,不想三横搀和,她也就没告诉三横与其他人。
是夜,月黑风高,沥重阳泉莫衔悲三人蹑手蹑脚,潜伏下来。足足等了一个通宵,什么事没发生,就像这怪物早知道她们的埋伏一样。
三人不死心,第二天又等,还是白饶了一晚上。大伙困得够呛。第三天无论沥重怎么劝,反正阳泉与衔悲是不干了。沥重也只好作罢。当晚,果然不出所料,什么事也没发生。
就在阳泉吹自己多有先见之明时,哎,第四天草料又丢了。这回三个人都下了决心,非要看看何物作祟。众人还依了沥重,当晚未察。但过了一日,她们又带足吃喝,拿上弩箭,来到羊圈下风头,悄悄埋伏下来。
夜半时分,乌云密布,天黑如墨。远处猫头鹰‘咕啊咕-咕’声声叫,听得衔悲头皮发奓。三人不敢怠慢,本来约好轮流合眼,可谁也睡不着。正在人困马乏之时,忽然群羊一阵骚动。她们觉得似有若干影子,鬼魅一般潜入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