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皓坐在颜米旁边的时候,鄂静白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真是上赶着讨没趣,居然跑到颜米面前来晃悠。
也不是他编排颜大教授,只不过这人身上总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冷漠之气,不是骄傲,而是一种单纯无心的漠视,他的世界太小,不是被他看中眼的,竭尽心血也踏不进去,人生在世关系繁多,他倒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颇有几分了无牵挂任去留之态,与其说是冷傲自持,不如说是不通世事,颜米不是学不会这些,而是心目中就没有这种与人为善、多个朋友多条路之类的概念,好像每个人都是应该自己只过自己的生活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早亡,才会养成这般性子。
鄂静白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算长,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他眼的,但是也心知自己算是如今他最亲近的人了,鄂静白是个面冷心热的,交心的朋友不多,自然愿意多看顾他一些,这一看顾就真的让他心力交瘁了,从人情世故到人生路途,颜米完全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点都没有把这些当回事,鄂静白不知道他以前在国外是怎么过活的,不过他保证如果不是前两年有方树平搭把手让颜米站稳了脚跟,他早就被K交大辞退了在家坐吃山空了,也难怪方树平会那么心气不平,当鄂静白领着颜米去给一个校领导道歉致谢的时候,他自己心里都恨不得教训颜米一顿,到底是多么不留心才能替同事背黑锅而完全不自知,还在别人询问时当做没听见不答话而被认为是默认自己做错的?
杂七杂八说了这么多,其实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要颜米打交道,绝对要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但大部分情况下敢来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剩下的基本都是扑街的。
所以在看到阿皓稳稳当当坐在那里,虽然谁都不搭理,但居然和颜米一起吃起全是跟玉米有关的东西来,鄂静白出于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心道这场景还不是一般的古怪。
颜米一点儿防备心和好奇心都没有,见阿皓动筷子就动筷子了,自顾自地吃起来,都吃了一半了才想到给鄂静白分一块玉米馅饼,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鄂静白只得接过来咬了一口。谁知道阿皓忽然抬起头来,出声说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们是什么关系?”
声音是好听得紧,就是冰凌凌的,还有这话问得一点儿都不客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和他们的交情有多好呢,鄂静白不欲生事,言简意赅道:“朋友。”
阿皓“哦”了一声,又埋头吃了几口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鄂静白,又指了指自己,道:“朋友。”
“……”他们怎么就变成朋友了?鄂静白不解地示意了一下颜米,“那他呢?”难不成是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可他们两个之间应该还一句话都没说上吧?
阿皓歪头想了一会儿,他这般神态跟颜米有种莫名的神似感,鄂静白看得心生古怪,心里觉得他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这会儿是在为难地冥思苦想什么,因为颜米平时就是这个模样……随即鄂静白便听到他道:“朋友的弟弟,也是叫弟弟吗?”
“……!!!”鄂静白双瞳瞬间一缩。
弟弟?什么弟弟?颜米父母双亡独身一人,如果非得把他跟什么人扯上关系……那么只有一个人可以胜任了――罗成身边的那个和颜米长得一模一样的,被叫做是小颜的男人!
他这话让专注于玉米烙的颜米都把视线移了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谁是我哥哥?”
阿皓很认真地道:“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颜米也很认真地纠结:“为什么他是哥哥?”既然长得一模一样,那不就是双胞胎么,那谁知道他们是谁先出生的?
阿皓似乎也被问住了,思量片刻之后道:“反正他就是哥哥,”顿了一下,然后他又补充:“他说的。”
鄂静白从惊愕中回神过来,对颜米的重点关注错误很是无奈,只好自己出马问道:“你说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现在在哪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把阿皓问懵了,他沉思了好半晌,才道:“不知道。”
三个字就堵了全部问题,饶是平时习惯了颜米这么无心地堵人心肺,鄂静白还是被噎得脸色发黑,熟稔起来之后颜米对鄂静白的情绪变化还是比较敏锐的,当下便对阿皓道:“你不能这么对小白说话,这样吧,你好好回答他的问题,这个蜂蜜玉米糕就分给你这么多。”他在米黄色的糕点上比划了个三分之二的范围。
阿皓看了看,道:“为什么我不能全吃掉?”
颜米意外的很护食,“这是小白给我拿的。”意思就是分给他一大半了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阿皓反驳道:“这些都是奇恩准备的,大家都能吃的。”
颜米不为所动,“小白拿过来了,那就是我的。”
阿皓想了想,找了个很勉强的理由:“你算是我弟弟,你的就是我的。”
颜米觉得不妥,“可是作为哥哥,你不应该把它让给我么?”
“……”鄂静白默默地看着他们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忽然有种颜米终于找到了知己的微妙感。
颜米和阿皓商量着商量着就把正题给忽略了,往着讨论这些跟玉米有关的食物哪样好吃的道路上越奔越远,鄂静白叹了一口气,把话题拉回来,“阿……阿皓是吧,你能跟我们说说那个和颜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事情吗?”
就在鄂静白绞尽脑汁套阿皓的话的同时,封容和林映空这边倒是被奇恩拉进派对的狂欢中心来了,奇恩还很作死地邀请部长大人来跳个舞,结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林映空很好心地扶住了他,微笑:“奇先生小心些,这里实在是有点乱,部长身份特殊,实在不方便和你……”他“看”了一眼那简直可以用暴/乱来形容的舞池,又委婉地笑了笑。
林助手从来不负灵安全局众人赋予他的微笑杀手的称号,纵使奇恩揣测他心里估计在想着怎么把自己钉小人或者千刀万剐,可是林映空就这么弯着眉,勾着唇,微红的眼带着笑,便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真心实意得无从挑剔,说的话都跟那吹皱了湖面的春风似的听着就舒服,连他说什么也没听清就下意识点头了。奇恩也没逃开他的刻意为之,就这么一晃神,林映空便已经放开他、拉着封容远离舞池了,奇恩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笑了。
跟着他身边的兰剑凝一脸的嫌弃,“老板,人家看着就是大人物,你能不能悠着点?”
奇恩掸了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描画成深紫的眼线上扬,莫名的勾人,“我这不是什么都没还做么?”
兰剑凝嘟哝:“等你做了什么就来不及了……”他说得小声,奇恩也不是听不见,只是但笑不语。
封容和林映空找到鄂静白和颜米的时候,旱魃先生还在努力跟阿皓打通沟通的渠道,封容不解地看了看这个打扮得贵气的青年,用眼神询问鄂静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觉得他跟颜米两座冰山会主动招惹来……呃,另一座冰山。
鄂静白状似轻描淡写地道:“这是阿皓,他说颜米是他朋友的弟弟,我们没听说过这回事,正问着他具体情况呢,他倒是不愿意说了。”
封容也是清楚颜米和小颜那件事的,闻声便是目光一闪,仔细地端详了一遍这个男人,他正跟颜米分食着一碗玉米羹,素来不近人情的颜米居然也能跟他混在一块儿了,也不知是这男人的魅力还是小颜的功劳。
封容正想着要不要跟阿皓搭话,鄂静白忽然奇怪地问道:“部长,林助手呢?”
“啊?”封容一愣,侧头一看就发现本来应该跟在他旁边的林映空居然没了踪影,他急忙转身去找,却是关心则乱,把正好在身后的一个少年撞得一趔趄,他忙道了几声“对不起”,倒是镇定下来了,因为他看到林映空的影子一直安安稳稳地缠在自己的影子上,要找他就没什么困难了。
鄂静白本来也怕林映空走散了,刚站起来打算跟着去找人,就看到自家部长把人撞了,封容道歉的同时还跟他比划了一个“没事了”的手势,他也跟着没动了,眼神一扫,便迟疑道:“……徐野?”
“嗯,晚上好。”被部长大人撞到的那个少年可不就是下午在林子里跟阿皓在一起的徐野,他说了句“没关系”之后跟鄂静白和颜米打了声招呼,正想叫阿皓的时候忽然抬头看到封容的相貌,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暗、暗部长?”
“……”封容的第一反应就是――幸好林映空没在。
“……”已经知道了奇恩是部长大人的脑残粉的鄂静白想――不会这么巧又是个粉丝吧?
不过徐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冒昧,脸上也恢复了常色,他露出一抹笑,解释道:“我以前见过您,奇恩也总是提起您,刚才是我莽撞了,请暗部长放心,我会保密您的身份的!”
他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进退有度,等他主动介绍了自己叫徐野之后,封容想了想,道:“没什么好保密的,我就来玩玩……抱歉,我倒是不记得见过你了。”
“也不奇怪,”徐野面不改色,“也就碰巧打过照面,暗部长这样的出色人物我肯定是过目不忘的,我是个无名小卒,暗部长不记得也正常。”
他话里有玩笑的意思,似乎是想跟封容聊上一会儿,但是封容记挂着林映空,便打了声招呼就掉头去找人了,正好鄂静白想着他是阿皓的朋友,说不定知道点什么,于是就请他坐下来了,再一看颜米还在和阿皓埋头苦吃,一点儿都没把和小颜有关的线索放在心上,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扶住额头――作为总办外勤组最不需要出声、也懒得出声的他从来只需要给众人提供武力支持,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快变成颜米的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