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车子在发动之前,江一行还没上去。
他落在后面,几乎一步一回头。
直到乔小麦的身影快模糊了,他也不愿意上车,心底隐隐是明白的,自己和小麦,也许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黄慧文不耐烦了,不停地催促儿子,但是,一接触到丈夫威严的目光,立即闭上了嘴巴,却不甘不愿:“一行这孩子,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孩子们的事情,你少插手。”
黄慧文终于忍不住了:“老江,不是我多事,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帮小麦可以,给她一大笔钱安顿她也行,但是,别的我可不能接受……”
“没人要你接受!”
“老江,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毕竟,她已经跟易向西那样了……再说,我们没必要去招惹易向西,谁知道他以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这个疯子,我怕他对一行不利……”
“你给我闭嘴!”
黄慧文被丈夫大声斥责,很不甘心,在要说什么,看到儿子已经向车门走来,便立即闭嘴,大声道:“一行,快上车。”
…………
诺大的一片公墓,只剩下乔小麦一个人。
乔小麦独坐在父亲的陵墓边,抱着膝盖。
天下之大,再无依靠。
父亲惨死,自己受辱,婚姻断绝,人生晦暗……可是,她没有报复的武器。
没有。
钱不如人,权不如人。
韬光养晦,不知几时。
人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十年――庸碌之辈,哪怕再有十个十年,也不见得能事事讨回公道。
不然,天下何来如此之多的不平之事?
不然,少数人压迫多数人的制度,何以万年永存?
乔小麦清楚,纵使再过一万年,自己也没有对抗的能力――随时能招来几车荷枪实弹人马对空扫射的权势――这是小民百姓的悲哀。她拿仇人毫无办法。
这一日,天气晴好,艳阳当空。一阵风来,她却觉得刺骨寒冷,不由得双手紧紧地将自己抱住,如身在万年玄冰里。
她的头埋在膝盖上,恍惚间,但见桃花三月,樱桃满树。父亲牵着自己的手在树下走来走去,剪花枝,吃樱桃,骑马马,讲故事……从小到大,父亲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甚至连重话都不曾说过半句。
为了她,他不再婚。
为了她,他孤苦一生。
为了她,他宁愿选择独自死亡。
她是他的掌上明珠。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已经离去。
嘘寒问暖,还有谁人?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付出了一切的代价。
青春,肉体,婚姻、名誉,尊严,未来,过去……
把自己当狗一般的作践。
把自己摧残得失去了所有的人格……
这一切,还是什么都换不回来。
父亲,他永不再回来。
她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见他一面了。
她的人生,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她紧紧地把头往膝盖里埋,双眼肿成一条缝隙,原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再次无声无息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