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扶摇的怀中不动声色的摇头,不让扶摇看出自己的不舍,装作轻松道,“定下时间了?”
“还没。”扶摇将颜笙的身子搂的更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你,本来是打算临走之前在说的,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他将声音调的轻松一些,“这样你才能更加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光。”
颜笙知道扶摇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也就配合的微微一笑,只是埋在胸口的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身边究竟是那些人出问题了么?”
扶摇点了点头,“只是我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这段时间你的事情也很多,这种小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给你处理干净的。”
他说的轻松,完全将自己那堆成小山的战报抛在脑后。
颜笙在怀中微微倾斜一下,眼睛快速的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那一双灿若琉璃的眼底下眼圈青黑,她记忆中,扶摇一像是对自己外貌爱护的厉害的,就算是下雨淋湿了自己的头发,也要第一时间梳洗整理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颜笙的心里像是升起一张网,不断的将她的心收紧,困住,每一条划过的丝线都传出细细密密的疼。
他自己恐怕也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还没有做吧,却因为心疼自己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还才回国,自己高枕无忧的晚上,是多少次扶摇挑灯坚守换来的。
扶摇像是感觉到颜笙情绪的变化,将她的脑袋一拍,转移话题道,“我已经将避毒的药丸交给饿了秋菊,她已经给人发了下去,你回来之前他们也已经安排赵婕妤下葬了,赵婕妤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清理你身边的人了。”
“这么快?”颜笙一怔,没想到扶摇已经帮自己想到的全部都办好,甚至比自己做的还要好。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着自己,自己又是何德何能承载着这样的喜欢....
“小姐。”秋菊的声音传来,却有些古怪的感觉,“皇上传召小姐去乾清宫。”
“他可有说是什么样的事情?”颜笙拉开房门看着秋菊焦急到苍白的脸色,声音难掩诧异,“可是褚华宫出了什么问题。”
“都不是。”秋菊连忙摇头,“只是来通报的太监的脸色确实太过怪异,奴婢恐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来通知小姐去见皇上。”
“是这样。”颜笙一听,方才还提在喉咙上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她想了想转身对着扶摇,“你在这里好好带着,我去去就来。”
扶摇的缓缓点头,眼中像是弥漫上一层浓厚化不开的水雾,“你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扶摇的话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偏偏眼中却带着这世界上最迷离的色彩,颜笙的心在这一片迷蒙的色彩中,渐渐融化成一滩春水。
她嘴角带着这几天绽放的最温暖的笑容,轻声许诺,“等我。”
“小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秋菊难得竟然催促颜笙一回,可以想象这来传旨的小太监脸色得急成什么模样。
颜笙也不在啰嗦,默默将落到扶摇身上的眼光收回,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乾清宫。
堂下各种衣服颜色的人,像是披着染着色彩斑斓的外衣的饺子一样,零落的散布在楚清三米远的距离。
室内虽然只是正午将将过去的时间,屋内却像是蔓延开来一种黑暗浓厚的气息,似乎连大口呼吸都不能换来足够的氧气,众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在身上还算规整,仔细看来跪在地上的众人后背的颜色要比周围的布料颜色深上一层。
整个屋子弥漫着压抑,愤怒,惊心。
此时就算是他们静若寒蝉都不为过,众人皆被这没顶的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没有人敢打着胆子大口呼吸,只能将身子趴的越来越低,借着地上的稀薄冷气平静一下自己不安的心。
“滴答滴答。”
不知是谁的汗水在额鬓间汇成一股清丽的水流,滴滴流入地上番邦进宫的高级天鹅绒地毯,此刻心若鼓垒却又静若无物。
颜笙踏门而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场诡异的画面。
平静的室内被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木门吱呀的声音竟然化成一把一把尖锐的刀将这一切虚伪的平静打破。
楚清本来半躺在椅子上,眼睛半眯着,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谁都不知道他面上的表情究竟是怎样,门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楚清才微微将自己的身体坐起,面上却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你终于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颜笙几步上前,将甚至微微俯下,对着楚清虚虚行礼。
楚清却意外的并没有出声让颜笙起来。
满屋的大臣听着皇上并没有将该说的话说出口,反而周围的雾气仿佛又浓重了几分,额头上不禁冷汗又加重了几分。
楚清迟迟不将平身说出口,颜笙倒是脸上没有一丝诧异,她头部垂了一下,右手抬起将自己袖子上的褶皱抚平,动作间将周围的环境观察的一清二楚。
看着跪着一屋子,人人恨不得挤进地缝里面的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事。
她也不着急,只是站在原地,眼睛不眨的盯着楚清。
她眼中的神色不见的有多凌厉,反而像是跑着一汪夏日的江水,温柔的浮在表面,内里确实透彻灵魂的寒凉。
楚清眼眸微垂,将情绪牢牢掩盖,只是那目光不曾有过一丝偏移,竟然让见惯大场面的他都会有如芒在背之感。
他无奈只好将颜笙凉一凉的心思一收,在他抬头时,脸上顷刻间画出一道凌厉的神色,眼神如电般射向颜笙,手中奏折一扔,沉声道,“颜笙,你可知罪。”
这不见得多锋利的话,竟然像是带着千钧之力,将本就抖若赛康的众臣吓的又是齐齐一抖,腹部一阵绞痛,若不是强制忍耐,恐怕就要倾泻当场。
只有颜笙面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楚清看来的目光越凌厉,颜笙面上的笑容越坦荡,眼光越柔和,“臣妾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楚清挥手拿起一直放在手边却没有打开的明黄色奏折,啪的一下扔到颜笙的脚边,“你自己看。”
明黄色的奏折安静的躺在颜笙天蓝色的缎面鞋子的边上,与脚下的大红色地毯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红一黄竟然摆出一个和谐的对比色彩。
她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蹲下身,将那孤零零的躺在脚边的奏折拿起来,双手向边上一拉,密密麻麻的字跃然纸上。
颜笙定眼望去,面上的神色由刚开始的轻松,渐渐转变为青黑,最后已经彻底化成如锅底一般的颜色。
“啪。”空气中再次传来恶狠狠的纸张合拢的声音。
颜笙抬眸间已将自己脸上的神色全部收拢,出口的声音掷地有声,“皇上,这是污蔑。”
“污蔑?”楚清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他的眼中凝聚着细碎的冰晶,出口的声音带着十八层地狱下的阴寒,“那你告诉朕,若是你们将军府中心为国,这奏折上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从哪里来的?”
“你告诉朕。”楚清自座位上站起,脸上的冷漠比方才更甚,偶有窗外的光芒反射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细微的冰碴一般,整个人仿佛从地狱中走出,“建南三年,西北大旱,你兄长颜修自请去西北抗旱,先皇感念他一片为国之心,亲封宣抚使一职,将西北百万生灵的生命交托给他。”
楚清越走越近,颜笙甚至能看见楚清生气的时候微微跳动的眉脚,“他是怎么做的?”他怒极反笑,“你也许会说,是他力挽狂澜,改水道,修水渠,与百姓共苦,那时候还盛传宣抚一到,万民无忧。”
“多好啊。”他声音说不出的轻蔑,“事实呢?”他的手一把拉住颜笙的胳膊,脸上的神色有一丝癫狂,“你兄长私自克扣赈灾粮食,将克扣的大量赈灾粮食高价在自己所在的南方受灾区域卖出,有些商家看不过去,找他理论,他动用军队将对方的院子团团围住,并且将他家中的所有粮食全部搬出,将他们围困在院中整整五天,没有一粒米,只能靠院中的井水度日。”
……
“不,这不是真的。”这些颜笙是知道的,当时哥哥回来后还和她说过,当时是军中出了内奸,才将运量的军队信息透露出去,招人打劫,损失大量粮草,哥哥当时将消息传回京中,却迟迟没有得到皇上的指示,只能带着十人一路追访,最后用了整整十个日夜的功夫才在当地的局务官府中搜出所有的粮食,只是他想继续追查的时候,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