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齐鸣,锣鼓喧天,主持人南屏子扭上了前场,大声宣告,“鹤沼波澄,屈指双十年到。九叙重歌,元圭再锡,四海瞻仪表,庆诸君会集,诗符天保。况自有,仙风道骨,玉函金篆,阴功须报。方知道,八千岁月椿难老。万众瞩目,仙风赛,正式开始——”
杜远在场下忍不住鼓起掌来,“这小子还真能说!”张辽敬佩地问,“你听懂了?都啥子意思嘛?”“当然。红袖,告诉他——”杜远一扯红袖的袖。
红袖被他的无耻折服,解释道,“意思是说,道门多年聚一次真不容易,下面这个环节要好好抖骚抖骚。”
真被她说准了,场上马上射出一道焰火,在空中绽开一行大字“百济天道教XO男团”——焰火未消,七名美少年已经狂暴登场,自带的摇滚乐团也同时开始撕心裂肺的演奏。
少年的歌声没有什么旋律,但节奏鲜明。恰如村中来了妖物,百犬争吠——时而又有一两声村夫斥骂夹杂,十分给力。
止正脱离时尚已久,十分讶异,脱口问道,“这‘叉圈’组合在骂谁?怎地如此激动?”杜远纠正他,“是‘癌克死噢男团’,什么叉圈组合。这叫饶舌歌,和你念经差不多。”
那大和尚登时来了兴致,“原来是卖酒的——这样也行!咱哥俩也组个团吧,就叫……‘马爹利兄弟’你看如何?”
杜远哈哈大笑,直到看台不远处的几位黄衫女道人狠狠瞪了几眼,才勉强咽了回去。
七位美少年又开始舞蹈,在地面上做出种种支撑和旋转,都是武技的底子,胜在动作干净利落。
随乐队最后一声重锤落定,七人瞬间定格,摆出姿态各异的跩造型。引来无数女性尖叫,尤以刚刚瞪视杜远的那几位叫得最欢。
丹园这边几位,只有止正出席过二十年前的上届法会,他有些凌乱,“这就完了?不对呀,仙风赛,赛仙风,仙风何在?”
主持人及时回应了他,“让我们以更热烈的掌声,欢送暖场嘉宾,癌克死——噢!”
又一道焰火穿天而上,爆开一行大字,“清净宁海上官祖儿”。选手飘然而落,是一位童颜美女,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胸前却十分伟岸。
她长发飘飘,吟诵着感怀双修的华丽辞章,又捉起一只毛笔,在临时拉起的横幅长宣上跳跃挥毫。未几,满纸娟秀行草,令人激赏。
还不算完,那大胸萌妹反身揭下长宣,如同晾晒床单般用力一抖,但见所有墨色瞬间脱离宣纸表面,在空中飘飞起来,似群蝶争春,又似夜鸟归巢。一股墨香随风洒落,观众无不称奇。
萌妹掐了个兰花指诀,向空中一弹,所有墨痕归拢聚合,晕染成五个大字,“祖儿庆鹤鸣”!哇,场下的掌声不得了,嗯,好雅!嗯,好萌!嗯,好胸!
随即上台的,也是一位天朝少年,美不美倒没看清,主要是发型太燃了,东一撮西一绺的,疵毛撅腚,把脸挡住了大半。
没等止正质疑,杜远主动热情讲解,“老哥,别紧张。这是非主流!”一听“非主流”仨字,这大和尚不吭声了,许是近年威名太盛,他也扛不住吧。
随焰火绽放,爆出的名号是“金顶蓟门为嗳訫谇”,止正终于没忍住,“日毬,这厮叫什么名?我今天怎么跟文盲似的?”
好在有杜远这个朋友安抚他脆弱的小心脏,“人家叫‘为爱心碎’,火星文,你看不懂是对的,懂了反而不正常。”止正恍然大悟,遂一哈腰也不再看场上,只是抱着脑袋对地面开始念诵驱魔咒。
那少年从背后扯出一把贝斯,咣叽咣叽开始蹂躏琴弦,不多时,一只白鹭飞了过来,大出乎观众意料!原来,这噪音另有乾坤,至少还有一位禽类知音。
哪知,这念头刚起,就见那白鹭一头撞死在台前,鲜血溅了满地。
场下嘘声四起,十几只布鞋扔了上去,直接将选手砸下了场。南屏子抓起话筒,大声圆场,“金顶派摧魂大法果然厉害,超低音频可使目标丧失方向感,甚至以死相投!可敬可佩!”
啪!最后一只布鞋呼在他的左脸。
张辽作为现代青年,反应虽比杜远慢一怕,但也看明白了。乃从大局观上分析,“看来法会不是奥运,而是综艺合集。‘五行赛’就是‘武林风’,‘快乐散修’相当于‘天朝好声音’,‘修真女生’纯属COSPLAY,这个‘仙风赛’嘛,无外乎‘达人秀’了。”
这番分析,高屋建瓴。杜远听了,不禁双手点赞。
忽然一位黄衫女道走了过来,递给张辽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书,“速来忘忧水榭分账”,字迹陌生,没有落款。
张辽想了想,对文从心笑了,“走,我们再去一趟水榭。刚刚打赢了,现在有提成拿呢。”从心想劝他小心,转念一想又算了,这个大孩子,跟他去就得了。
两人向同伴告假,暂时离开赛场,沿着昨晚记忆中的道路,向忘忧水榭方向行去。
转了三五道弯,尚未看见那汪清湖,从侧面丛林中闪出七八个人,尽皆身披黑白相间道袍,个个胸前绣着八卦,熟练将二人围困当中。
文从心皱起眉头,“龙虎山?”
“不错,正一龙虎山,特向张小英雄讨还一个公道。”
张辽乐了,“我又不是道门泰斗,能给你什么公道?”念头一转又问,“那纸条是你们写的?”
对方直接忽略了后一问,“我门道友张问常,昨日殒命在你手,不能就这么算了。”
文从心不想徒生枝节,“此言差矣。张道友自被白蛟吞下起,已不能算作活人。况且为了拯救满场道友,也必须将内丹击飞。否则,除了张道友,还要搭上……”
张辽一横胳膊,示意从心无须解释。道理明摆着,谁不清楚?现在找上门,显然不是来讲理的。
“划个道吧——”
“好!爽快人。”从龙虎山道众后面,闪出一人,面若金纸,三缕长髯,两只凤眼高高吊起,向上斜插。眉心赫然刻着一道寸许深纹。“贫道张晋,愿与张小英雄切磋一下雷法。如果我输了,此事一笔勾销。如果我赢了……”
“怎样?”
“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只需拜在龙虎山门下即可。左右都是便宜,你想占哪个?”
“如果不呢?”
“……那就一命抵一命吧。”
张辽不知自己走了哪门子狗屎运,连着两天有人招揽他。昨晚是混元真君,今天又来了位龙虎山张晋。没生气,倒是乐了,“好,比过再说。”
说完把从心让到路边,自己将腿一叉,不丁不八斜向对方。
周围的龙虎山道众一听要动手,纷纷后退,有人还笑出声来。均拿嘲弄的眼光望向张辽,仿佛在看一块死肉。
惦记着从心安危,张辽不愿在此耽搁,遂抢先发起进攻。他后足发力,将身形向前跃起,腰肌猛扭,在空中水平转了个身,同时将右臂狠狠挥出——
这一记大耳雷,像掷铁饼一样卯足了全身力道,带出的轰击效果自然也比平时大许多!
手掌与对手相聚五米,一颗纠结翻滚的雷球已出现在其侧脸附近。
张晋不惊反喜,眼神中闪烁精芒,反手用拂尘柄一挑,将雷球瞬间化掉。那丝丝缕缕的电弧,直若泥牛入海,钻进拂尘,不知所终。
张辽身法并未停滞,落地之前又连转三圈,招引的雷球一颗比一颗大。张晋连连翻腕,如法炮制,将四只雷球全部吸走——那拂尘的尘尾已经全部乍了起来,手柄也由黑色变成亮白色,像充足了电的细灯管。
见张辽暂停攻击,张晋轻抚着手里的拂尘柄,啧啧叹道,“好精纯的雷力,居然无符无咒,挥之既出——如非亲眼所见,还真难以置信。”
兀自感叹间,将尘尾随意甩出,一束闪电激射而出!
张辽复又跃起丈余,想避其锋芒。那闪电却不是直来直去的兵器,前端昂首向空中窜起,尾端蜿蜒扭曲,始终连接在尘尾上,跟定了他。
堪堪要追上时,张辽已拽出腰间长鞭,微颤小臂,将鞭尖迎击过来。
咔嚓嚓嚓——雷声终于响起,那白色长鞭像被烫了一下,发出一声哀鸣,迅速缩回,弯成九道弯。
张辽落回地面,瞠目道,“你这不也是无符无咒,挥之既出?”
“不同,不同。我只是借你的雷力,蓄成闪电送还与你,与本门道法无关。”
文从心在旁边提醒,“他用了法器。”
张辽无功而返,有些踌躇不前,自己的进攻等于送法力给对方,这仗怎么打?
那张晋不给他时间反思,掐了个手诀,跨前一步,“该我了!”将双指向天一戳——
十丈高空,无中生有地凝出一朵乌云,云色漆黑如墨,蓝色电弧从云缝中噼啪溅射而出,显然孕育着极大的威力。
张晋脱口叱出一句短促真言,悍然发动了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