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想起一事,“你说的法会,是要在昆仑仙山召开的吗?”“对呀!原来你也知道。我都准备了两年多了,我师父金冠天师潘天寿,天天对我魔鬼特训。哎呦妈呀,累死我了。现在倒好,不知怎地,稀里糊涂来了大宋,终于不用操心什么法会了。嗯……只是可惜潘天师一片苦心寄托,我也无能为力,以后若能相见,再说吧。”
两人寻了一片柔软的草地并肩坐下,野花在膝边环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笨笨趴在身后忠心守护,连蝴蝶也不准靠近一步。
阿雅奇怪青城山为啥派个假天师参会,罗恒年解释说,“真天师也有五个要去的,他们都参加一些更重要的环节。我嘛,只负责去拿最佳仙风大奖。”这话说的轻松无比,好像探囊取物一般。阿雅当即指出,“你又吹牛,我可见过拿这个奖的人,比你厉害多了。至少不会被笨笨追着跑。”小罗一惊,“你认得我师傅老潘?”“什么老潘?是我家胡哥哥,一点都不老的。”
小罗似有所悟,“噢——我明白了,是上届的冠军,齐云山胡盛元胡天师,原来他是你的哥哥!”阿雅也不多解释,忽然用胳膊肘拐了小罗腰眼一下,“你说,如果我带你去参加法会,你听不听我的指挥?”
小罗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说,“你还不知道吗?我们现在是在大宋耶——回不去的啦。”阿雅打断他,“早不是大宋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独立空间。想回家嘛,说容易也容易,等我到了昆仑仙山,偷偷把你放出来就是了。”
小罗将信将疑,“你有这本事,那当然好。不过,我爸爸也还在这里困着,每天受蒙古大喇嘛的欺负。就是那个叫八思巴的,他自称受佛母委托,全权代管这里,给每个人都派了工作。我爸爸负责种田,现在还在那边麦地里收割呢——我呢,负责放羊,还好挺清闲的。”
阿雅也不含糊,大气地一挥手,“你和你爸爸,一起出去。不过别急,等我到了昆仑仙山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丹园,咱们改日再见——”话音未落,绿光闪动,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张口结舌的小罗,呆坐在草地上,和笨笨交互凝望,面面相觑。
丹园小楼,卧室床上。阿雅打定主意,将晶球悄悄放入制符工具的皮囊里。
两日后,出发的时刻终于到了,三路人马先后启动传送阵,各奔前程。
单表红袖这一路,依着止正的要求,直接传送到了江油药王谷。此刻已入深秋,满山层林尽染,谷中清泉淙淙流过,水下朽木折射阳光,伴着五色彩晕,景致十分动人。
白胡子何爷,仍在草庐里编织草鞋,彷佛时间在他这里保持静止一般。他察觉到谷中法力波动,起身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肩膀。沉声问道,“何人大驾光临?”从林中传出一声回应,气息完足,还带着几分得意,“药王山上药王谷,一寸金丹一寸土。阿弥陀佛,贫僧复命来也——”
止正率领众人,大踏步行出。相逢合十一礼,“何真人,人我给您带回来了。”何休急步上前,拉着杜远的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你这伢子,跑哪里去了?还记得何爷吗?”杜远笑道,“当然了何爷,小时候喝您的辛夷草花茶,苦得忘不了。奶奶常念叨您的神通,我还不信呢。”何休真人哈哈哈大笑,“嗯,错不了!就是你这细伢!赶紧回趟家,你奶奶急得不行呢。”说完放开双手,对止正抱拳,“辛苦了。代我向行端法师致谢,我去看过他,已经出院了。说从此戒酒,你可别再勾引他拼酒了。”止正闻言十分惊喜,“一定一定。人我带到了,任务完成了。你这里有没有好酒?我自己取一瓶总该可以吧?”
何真人拿他没办法,念他有功,遂招呼众人随自己步行入谷,拐了三拐,来到一处精舍。进屋落座,小道童送上新沏的辛夷草花茶,又取来一只葫芦交给止正。止正摇了摇,又嗅了嗅,满意地眯起眼睛。
红袖和宗芳正式见过何真人,自称居士身份,协助止正寻人来的。何真人也不戳穿,只是客气地劝茶,说药王谷的辛夷草,天生奇效,对人的嗅觉大有裨益。寻常鼻炎也能治疗。每日常饮的话,可通七窍,嗅觉直追二郎神的哮天犬。众人尽皆哄笑,杜远不信,何真人忽闪了一下鼻翼,道,“你们中间,有人擅长制作豆腐。我说的对吗?”红袖大囧,抬臂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我离开豆腐坊这么久了,还有卤水味吗?”杜远也凑过来使劲嗅了一下,安慰道,“哪里有!都是好闻的香香,别听何爷的。”
何休知道自己猜对了,捻须微笑。止正干了杯中茶,往桌上一放,起身告辞,“何真人,我们走了,稍后还得去趟昆仑仙山。赶时间呐。”何休问,“是鹤鸣法会吗?我也收到了请柬。不过呢,我每次去参会,都只做小买卖,摆个茶摊赚些零花钱。”止正大喜,“如此最好,咱们昆仑再见。我们一定来支持你的赚钱事业。”
当下互相别过,在药王谷口打了个车,直奔绵阳而去。
一路坦途,奶奶终于见到杜远,哭的要死要活的。直到又见了红袖和宗芳,才止住眼泪,拉着两位姑娘的手问长问短,听说还没嫁人,脸上乐开了花,拼命推销自己的孙子。杜远以前总觉得奶奶太唠叨,这次不觉得。他在旁边帮腔,说奶奶说的都对!自己绝对是钻石单身狗,国民好老公!谁要不来抢,简直瞎了眼!宗芳含笑不语,倒是把红袖乐的不行,肚子都抽筋了。直到答应了和杜远“长久相处”,老太太才恋恋不舍放开她俩的手。
在家吃了午饭,杜远和奶奶说,最近跳槽去了大公司,老板对他很好,又加薪又升职,唯一缺点就是出差多。奶奶这回放了心,她看孙子失踪归来,不但没瘦,还更加健壮英俊了。想必是跟对了老板,于是鼓励他,好男儿志在四方,勤出差算什么!想当年你爸妈……哦对了,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把你爸妈给寻回来。他是为国家做事的,国家说他没牺牲,只是失踪了,那就错不了,总有寻回的那一天!杜远连忙点头答应了。
止正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晓得绵阳九院杜轩辕博士夫妇,极有可能穿越到了前唐。但此事前景渺茫,也无坐实证据,还是不提为妙。
到了下午,杜远告别了奶奶,留下大批水果蔬菜,把冰箱装满,又留了几千块钱做零花。老太太把止正当成了公司高层,一个劲说要多照顾孙子。止正也把自己当成老干部,满口答应,请老太太放心,回头就提拔杜远做主管。把老太太乐的,偷偷塞给止正一个大橘子,旁人都没有。
众人来到火车站,宗芳与大家告辞,说既然使命完成,须得先回帝都汇报。不过呢,这鹤鸣法会肯定也在七四九的关注范畴,说不准很快又能再见面。她说完这些,拿眼角扫了一下止正的反应,大和尚似乎心无旁骛,只是点头称好,还表示会向边锋同志重点举荐特勤“墓碑”。宗芳有些失落,也未展露,从容挥手而去。纤秀的背影,宛如一支青莲,消失在人海中。止正这才抬起眼皮,向她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
从绵阳到西宁,有两趟直达的K字头列车。止正交游甚广,给铁路系统的老战友拨了个电话,立刻拿到三张软卧。大家舒舒服服上了车,一路唠着闲话,借着何真人那葫芦美酒,很快熬过了二十多个小时,来到了西宁。他们没有选择集体瞬移,一是时间尚早,二是巴蜀乃是道门重镇,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同样为了保密行藏,红袖在车站附近的正规公司,租了一辆车,一次性付了半个月的租金,自驾前往乐都马营。这车性能十分一般,被以往租客野蛮驾驶,外观也留下了不少疤痕。不由得让红袖想起了那辆在土伦港码头“顺”走的敞篷老爷车。嗯,下次回丹园,一定把它重新利用起来!
这一路,先走高速,然后转国道,又转入乡道。沿途风光与巴蜀相比,早已秋意无存,充满了肃杀之气。此地千山万壑,一道道沟梁将高原切分。说到高原,此处正是黄土高原向青藏高原过渡地带,气候寒凉,植被也相对略显贫瘠,鲜有高大的林木出现。
不时地,有同路的车从后面超过,止正用神识一一扫过,提醒大家,“嗯,这辆是修真者开的,上一辆也是。看来我们没走错。”
终于,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一座极其宽阔的停车场出现在眼前。上面拉着巨幅青色条幅,上书一行大字——“昆仑迎客仙山笑,丹鹤常鸣万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