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游客”,合计十五人,由常道观张承厚天师带队,在山下驿站备了马,让巴劲松等人骑上。大家一路南行,出大宋疆界,来到了南诏建昌府昭觉。比之张辽的小队,稍晚了一步。
张天师好奇心切,想直奔博什瓦黑南坡,与土司家丁起了冲突。手下的两名青壮道人拔剑火并,占了上风,才引出厄恩下令放弩,罗百言趁机露了一手,登时震憾全场。张承厚没见过符丸这种先进“科技”,以为是某种本体道法,十分惊讶,这位姓罗的,似乎是巴劲松手下,一路上也未见多言,没想道法如此精深!他在心中,不免重新评估了一下这伙“修真散人”的实力。
大土司厄恩在他的地界,依仗人口优势,打群架从来不惧。可是也有个弱点,就是害怕“巫术”。此时没了主意,拿眼睛直瞧增珠上人,那意思是说,这帮道士来邪的,你们喇嘛上啊!增珠看在眼里,脑门见汗,心说,对不住您啦,让我讲经还可以,弄这些可不行。于是又把眼神传递给阿旺喇嘛。
阿旺毫无惧色,一挥大手,驱使七位扈从来到阵前。周围一些摆摊做山货买卖的山民,刚才被吓得远走,现在又纷纷围在远处,瞧这份难得的热闹。巴劲松见状,一是怕老罗吃亏,二是也想在张天师面前秀秀实力,提高身价。唿哨一声,六名护卫举步上前,站到罗执事身边。七对七,一场公平的较量。
喇嘛们站成两排,前排三位微蹲,后排四位举手托天,齐声吟诵经文。短短两句过后,前排中间那位,大呼一声“花儿德了格日乐――”粉红精芒乍起,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从阵中缓缓升腾,如梦似幻。最奇的是,这莲花在上升过程中,花瓣还不断开放着,一层又一层,周而复始,充满迷离的光辉。周围围观的山民,以黑彝部族为主,他们世代居于大凉山中,哪有机会看到这种“立体电影”?顿时轰动起来,有鼓掌的,有叫好的,不一而足。
这朵莲花的虚影,渐渐凝实。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莲香徐徐飘散开来,让人脾肺舒畅。一些心神不坚的山民,面带欢喜之色,手足失去控制,不由自主地舞蹈起来。大土司厄恩也把持不住,张大了嘴巴,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仿佛见到了无比曼妙的少女。
巴劲松在二十一世纪混了大半辈子,也未见过如此华丽的术法,眼珠痴迷盯着幻象,心头却提醒自己,不好!这特么太邪门,莫要中了蛊惑。急忙掏出他的风油精小瓶,给自己,也给七位外堂手下涂上几滴。罗百言和护卫们顿时清醒,从迷离中脱出心智。
班扎站在后面,闻到风油精的压制性“异香”,也哆嗦了一下。上前想讨一滴“圣水”,却被巴老忽视了,默默退回,心中很是不忿。只有小道士罗恒年,不为莲花所动,满脸欣赏之色,丝毫没有中招的迹象。
阿旺平日里训练这队通联使,集体御敌的第一式,便是这招“欢喜莲”。凭借色香引发情欲,用以瓦解敌人斗志。越是成熟老辣的对手,越容易中招,反倒是未经人事的雏儿,无可联想,也就难解其中风情。
见大招效果不理想,莲香都被对方的刺激性药水掩盖。阿旺大呼变阵!七名喇嘛娴熟走位,复又排成一条纵线,只以一人双手合十面对敌众,其他人依次隐在后面,各掐不同手诀,齐声诵唱经文。那朵巨莲倏忽消失,粉色精芒变换成万千金光,一波一波从喇嘛们身侧荡开,诵经声冲击耳骨,形成反复叠加,直若万千僧众一齐吟诵,震撼人心。
罗恒年见了,忍不住跳脚鼓掌,“千手观音,千手观音!我在电视里见过!”周遭的山民比他还兴奋――这法会太好看了!之前,只有桑布寺的增珠上人絮絮叨叨讲经布道,大家避之不及。现在你看人家,这节目多用心!早这样,我们早信佛了不是?增珠阿增珠,你就长点心吧。
外堂护卫们听到罗执事大呼“雁盾!”,立刻化背包为盾牌,将钛合金板面一致向前,排成雁翅阵形,迅速举步合围,转眼已经杀到喇嘛身前。
喇嘛们经文堪堪颂完,全部以双掌拍击前者背部,将积蓄的法力传递到顶头一人,再统一送出。万道金光收成一束,水平激射而来。
双方人数对等,这一击却不对等。佛门合七人之力攻向一点,道门以雁翅阵相迎,只有站在中间的罗百言独自承受这一击。是他指挥失误?还是过于托大?或许能独力挡住?
当然挡不住。罗百言在身前捏碎了一枚符丸,一道透明气盾瞬间出现,这也无法阻挡金光一击。破碎的气盾抵消了大半冲击力,老罗仍然如同撞上了动车,在空中倒飞着,嘴里大吼着――“电棍!”
喇嘛们懂些汉话,但是无法理解“电棍”是什么类型的大招,无从防范。但是不用急,一眨眼,他们深切体会到个中滋味。
罗百言迎击金光的同时,雁翅两端已经合围到最靠前一名喇嘛的两侧,随着罗执事在空中喊出的指令,二位护卫同时出手,将手中一尺多长的电棍狠狠戳向喇嘛的两肾。
这一纵列喇嘛,是抵背相连的。两道高压电流畅通无阻,瞬间过了一遍,照顾到每个人。真叫一个舒爽!马麻我还要。
巴老从后面一把托住老罗的腰,大力卸不尽,两人继续向后翻倒。四名常道观的道士急忙出手相扶,也被震翻,张承厚探出渔鼓,在巴劲松背部一接一引,才化去最后的余力,二人终于在踉跄中站稳脚跟。
喇嘛那边,就更惨了。过了高压电的七个人,没等缓过劲来,被六名外堂护卫团团围住,一顿铁尺伺候,中间还夹杂着电棍放电的滋滋声。全部滚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战,二十一世纪完胜。
山民们已经忘掉了危险。这场斗法,以瑰丽开局,以逆袭结束,精彩无比,令人毕生难忘。大家惊呼着,攥着拳,跺着脚,恨不能也上去挥两拳。许多人开始立志修真,刚刚那些羡慕佛门的人,又纷纷倒向了道门。
通联使阿旺,震惊之余,怒不可遏!伸手去怀中摸索,发觉法器不在。方才想起,那对铜钹还扣着“神兽”,被缠成了藤球,暂时放在土司的帐篷里。自己没了依仗,对方人多势众,顿时脚下虚浮,也犹豫起来。
只有大土司厄恩,临危不惧,甩着膀子大踏步走向阵中,直取对方首脑人物――面对长须飘逸的张承厚,深鞠一躬,“仙师驾临昭觉,本土司有失远迎。敬请入账一叙。来人呐,重整宴席,备酒!”
阿旺也在被邀请之列,他拒绝了。狠狠摔开厄恩轻飘飘的友谊之手,径自取回了藤球,扶起自己的手下,互相搀扶着,向北方走去。
山民们只崇拜着胜者,见土司大人和这些汉人如此亲热,也不见外,全都围了上来,仔细瞧这些“英雄”。十几位姑娘围着罗恒年,热辣地调笑着,说他的脸比自己还白还嫩。更有一些年长妇女,抢着瓜分外堂护卫,都说自己家闺女最美,另外还有十口猪作嫁妆。几十名青壮汉子,想拜罗百言为师;也有六七位老汉,拉着巴劲松索取风油精。
张承厚被厄恩拥着,进得帐篷落座,四名道人寸步不离守在身后。酒肉流水端上来,张天师忌荤腥,礼貌性挑个小瓜吃了。巴老的手下没有忌讳,大块朵颐起来。罗百言帮儿子试了试,没毒,也加入了饭局。他们从穿越到现在,第一顿安稳地吃像样的酒菜。嘴里香甜,内心感慨,对十三世纪少了几分排斥。
蒙僧阿旺气急败坏,一心只想前往成都,向蒙古大军求助。这些手下被揍得不轻,行路速度极慢,离开博什瓦黑南坡没多远,个个喊着要休息。阿旺大声辱骂这些废物,给八思巴活佛丢了颜面,不配做大蒙古帝国的通联使。忽然十米外杜鹃树上跳下一人,身形魁梧,抬手一掌,遥遥挥来。阿旺正要呼喝,劲风贴面,脸上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这一掌毫无形迹,如果不是其他喇嘛指着他脸上的五个红指印大呼小叫,他都不能确定自己是被扇了。阿旺外伤不重,内伤不轻,气的差点吐血。也顾不上什么神兽了,一把扯开藤球,抓起双钹,任那黄鼠狼逃脱,自己腾身向扇他耳光的青年追去。
那魁梧青年见目的达到,也不恋战,如同大鸟般将身体投入密林,几个纵跃就不见了。身法并不优美,只是充满了力量感。这边留下阿旺一个人在林中哇哇大叫,那边几个受伤的喇嘛还想起身去抓“神兽”,忽然背后有人低喝了一声“伏――”,一股慑人心魄的法力传来,喇嘛们受气机牵引,忍不住屈膝跪伏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反方向林中一声唿哨,那黄鼠狼听了,立刻飞奔过去,跳到一位白裙姑娘的肩头,双双隐去。
待到阿旺回转原地,除了满地残兵,没看到一个人影。真可谓天雨逢屋漏,竹篮打水一场空。阿旺只得收起满腹怨气,和众人继续向北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