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飞驰的出租车,堪堪下了数千米长的立交桥,最后一节桥面也在烟尘中彻底坍塌。
迎面,扶桑警方的轻重车辆交错横着,已经布好了临时封锁线。上百条长短枪支齐齐指向路面。
裴旻没减速,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伞兵.刀,横插在方向盘上一踩油门,全速冲了过去!
一声令下,密如爆豆的枪声打响。防暴警察的全自动武器射速极快,但裴旻很清楚警方常规子弹的脱膛初速。它们所造成的穿透力,根本突不破他的剑气防御。
那柄短刀像是极通灵性,赫然外放出蒸腾白雾,在挡风玻璃前形成薄薄一层,既不遮挡视线,同时也密不透风。
这些训练有素的枪手,射击极为准确,几乎每一颗子弹都正中前挡,玻璃瞬间粉碎。防爆膜也扛不住连续冲击,在刺耳的嚓嚓声中粘连着所有碎屑向车后掀飞——
杜远面前,只剩下那层经过净化的煞气,看上去和没有一样。他下意识抬手挡在面前,缩紧了脖子。
所有子弹,没有一颗穿透这几乎看不清的庇护层。只留下一环环涟漪,如同细雨洒落池塘。
出租车撞向第一排第一辆车,裴旻一扭刀柄,把方向盘微微旋转了十五度,左前轮直接碾上了拦阻之车的前盖。
整个出租车车身顺势倾侧起来,只用右侧双轮行走,几乎垂直着从狭小的车墙间隙中冲了过去!
两侧警察齐声大叫,躲的躲,逃的逃,生恐避之不及。
在一阵慌乱中,出租车从容越过关卡,四轮重新摆平,扬长而去——
“怎么样,”裴旻露了一手,略生得色,“老哥的车技没荒吧?”
“牛!”杜远双翘拇指点赞,“简直可以应聘太阳马戏团了!”
裴旻哼了一声,“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快想往哪儿去——先系好安全带,哥只管带你飞!”
杜远依言绑好安全带,胡乱点开车载导航仪,刷了刷地图,“银座!这地方挺有名啊,小弟还没去过……”
裴旻百忙之中瞪了他一眼,复又哈哈大笑,“好,既如此,咱们就玩个尽兴!目标银座,出发——”
银座,位于东京中央区。
这里购物中心林立,汇集了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奢侈品牌。除了商场,就以餐厅居多,且包罗万象,几乎囊括所有味道的美食。
刚刚这座立交桥,恰好从它周边跨过,现在车头一挑,直接扎入了这个火爆商圈。
恰逢周末,这区域按惯例禁止车辆通行,只剩下汹涌的采购人潮。故而,这辆疯狂的老旧出租车一现身,就引发了集体关注。
行人纷纷避让,裴旻也尽量插着人群空档穿行。他并非一时冲动受了杜远的无脑蛊惑,而是他也觉得这里会安全些。通常警方用枪时,最怕人多,一旦发生误伤——光报告都几个月也写不完。
本着投鼠忌器原则,闹市不失为相对安全之所。如果开到郊区空地去,怕是炮兵都会招来。
人,实在太多了。接连撞翻几个街头艺人的钱盒后,裴旻不由得脚下收了速。
“走,下车。”他果断作出决定。
杜远心有灵犀,“好的!满街就咱们一辆车,反倒目标太明显。”
二人弃车而去,融入了汹涌人潮。
街头大厦上的巨型液晶屏里,正临时插播突发新闻。那座距此不远的塌陷立交桥硝烟未息,在电视台直升机航拍下触目惊心。
现实与电视画面交相辉映,两股浓烟同时映入逛街者眼帘,人们顿时惊慌起来。刚刚剧烈爆炸声已经传到这里,大家才意识到危险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裴哥,”杜远压低声音,“咱们像恐怖分子不?”
“当然不。”裴旻心中有数,“制造恐怖的是他们。非法囚禁你的是他们,在公路上开枪扔手雷的也是他们——你说谁更恐怖?”
杜远放了心,坦然一笑。两人大摇大摆,直接进了著名的三越百货。
没别的意思,就图这里人最多。
他俩直接上了顶层美食街,在靠窗吧台边坐下。点了两杯柠檬水,自顾吮吸起来。连番激斗,确实有些口渴。
这位置不错,透过落地窗,楼下街景一览无余,掌握战术全局十分方便。
只见大批警察涌入了这一地区,造成不小的骚动。
裴旻笑着道,“你选的这地方不错,据说是个不夜城。通宵客流不断,我们就算连着猫几天,也不会引人注意……”
话未说完,他端柠檬水的那只手一滞,目光在杯身反射的光影上瞄了一眼,随后缓缓放下。“低估小鬼子的效率了……咱们身后六点钟方向,有两个穿西装的男子,是捕手。”
杜远学他的样子,把水杯扭了个角度折射过去——果然,有两个粗壮大汉立在电梯旁,一高一矮,但面色均不善。
“就两个?他们也低估我们了吧?”
“很快就多了……”裴旻若无其事地呓语着。“咱们莫恋战,否则这雪球怕是越滚越大。我俩虽勇,对付一国之力还是不够的。”
“那怎么办?”杜远不耻下问,论特战经验,他确实不如眼前这位老兵。
“大批后援一定正往楼上赶,下楼的话,必定短兵相接。”裴旻漫不经心扫视了一下周围,“九点钟方向有个防火门,顺楼梯上去,爬楼顶。”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杜远一点头,“听你的。”
那两名大汉许是耐不住心气,把手斜插在西装里,一边推搡着游客,一边向他们走来。
裴旻假作没看见,低声吩咐,“我一动,你就走。我随后就到……”
说话间,那两人一左一右已经到了裴旻身后,打开枪击保险的咔嗒声清晰可闻。
目标依然没动,两名大汉窃喜,看来头功跑不了了——遂悍然从腋下拔出手枪!
裴旻终于动了。
杜远看都没看,起身就跑,直奔防火门扑了过去。
的确,他无需关心剑圣安危。
那两名扶桑秘密安全机构的特工,在他面前无异于杂鱼——在身后也一样。
簌啦一声轻响,根本没看清什么状况,两只手枪的三分之二枪身已经掉落地面。
两名西装大汉手里各自紧握着一支带扳机的光秃枪柄,还在死命连续扣动着!
撞针里的弹簧都飞了,当然是徒劳。
裴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站起,脸贴着二人阴恻恻一笑,“怎么?不要活的了?”
矮的那人下意识结结巴巴回道,“嗨,格格格杀勿论……”
裴旻点点头,“你们命好,我不久前刚刚悟道,此刻恰恰心怀悲悯。不然掉在地上的,就不仅仅是两块废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扫了两人脖颈一眼。
这目光,带着刺骨寒凉,令受者均猛一缩脖,登时僵在那里,竟不能再动。
裴旻倏然收刀入鞘,朝着杜远奔行方向走去。
待他二人刚刚消失在防火门后,大批援兵从电梯口涌出。有穿制服的,也有不少便衣。
他们如狼奔猪突,个顶个手里掐着明晃晃的长短枪支,也不顾两边杂乱的尖叫声。一直冲到那两位前哨捕手身边,“人呢!”
半晌,无人应答。有人纳闷地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大惊道,“死了!”
随着这声惊呼,那两人似乎被震动,齐齐轰然倒下。
一名高阶警官上前按住一具尸体,把冰凉的眼皮一翻,“身上没伤,瞳孔缩小如针,是吓死的……”
裴旻并不晓得他的“悲悯”没有如愿结出善果,此刻他正和杜远站在三越百货大厦屋顶上。单足踏着防雨檐举目眺望——
“好一个浮华盛世……”他喃喃自语着,大唐的长安再兴盛,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商业中心啊。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感怀。杜远想的是,这一趟扶桑之行,倒是扭转了他心中不少根深蒂固的成见。
从宫崎俊到手冢治聪,从宫本武藏到小林英助……任何民族,都有有识者和正义者存在,扶桑也不例外。说到底,还是孙筑基真人那句话总结得精准——“凡事,断不可简单群分”。
身后的检修门被轰然踹开,无数杂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乱糟糟的吆喝声和拉动枪机的声响。
裴旻头也没回,淡然问,“怎么样,咱们是干一场再走,还是直接走?”
杜远被他豪气感染,笑着回头瞟了一眼,“这些杂鱼……”
突然,他神色紧张起来,“日毬,大妖也来了!”
裴旻循声转头望去——但闻高跟鞋叮咚作响,只见一位华服美人从检修门里走了出来。
这女人,可谓绝代风华。
不但容颜极尽娇艳,身材也是激凸有致。被一身雪白的PRADA制服裙装包裹着,两条修长美腿浑如嫩藕。在这料峭春寒之中,肩上又披了一件银色裘袍,在领口长绒簇拥下,一双眸子射出两点星辉,望之勾魂夺魄!
以剑圣心志之坚,也不禁神魂荡漾了一下,两腋渗出少许凉汗来……
“她……是谁?”
“玉藻前!”
杜远永远忘不掉这张俏脸——那样的迷人,又那样的危险。
“玉藻前是谁呀?”剑圣显然不解风情,也不谙扶桑世事。
“倭岛排名第二的大妖,仅次于大天狗。”还好有杜远负责解说。
“次于大天狗?那就好办了。”裴旻旋即放松下来。
也是,他刚刚插了大天狗两刀,难怪有这么说话的底气。
他放松,杜远可放松不下来。
他和玉藻前交过手,深知此妖手段,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看,咱们还是先走吧……这雪球,已经滚得不能再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