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又米对自己的嗅觉十分自信,故而对杜远的话深信不疑。“哇咧,帅呆了!你居然吃掉了全扶桑排名第三的大妖!”
杜远也不解释,自顾得意洋洋,摆出天朝绝世高手的姿态,“好说好说,才半饱。排名第一第二的现在哪里?”
话音未落,整座铁宫猛然一震,屋梁上少许浮灰簌簌洒落。紧接着隐约传来丝竹之乐,像是某处正在办喜事般热闹。
“什么情况?”淳于帆扎稳足跟,加紧了调息。
小肥猫用两只前爪扣紧他的脖子,双瞳瞬间收成垂直一线,“不好,说来就来!是妖后驾到……”
杜远没听明白,“妖后?是酒吞的老婆吗?”
“就是排名第二的玉藻前啊——”小肥猫噤若寒蝉。
淳于帆面色凝重,向义弟补充说明,“我和你提过的,玉藻前就是那只来自天朝的九尾妖狐。”
“妲己!”杜远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并不全是吓的,还有几分激动含在里面。他自小看过《封神演义》电视剧,别的都没记住,就只记住了千娇百媚的妲己。
哇噻,不虚此行啊……马上有机会面觐“史上最著名狐狸精”啦!他下意识整了整衣衫,大有粉丝朝拜偶像的心态。
淳于帆俯身从地面捞起借来的旧和服,麻利穿好。提醒道,“这妖精法力无边,也不是你我能对付的。咱们抓紧时机,悄悄溜出去,千万别惹麻烦。”
夕又米生怕这二人扔下“她”不管,蹲在淳于帆肩头也不下来,频频点头附议,“对的对的,悄悄地走,打架地不要。”
三人出了偏殿,在廊柱的掩护下一路躲躲闪闪,原路返回。
杜远双脚虽然朝外走,一颗心还惦记着搜刮点什么,“这百鬼之宫到底有多大?里面宝物多不多?平常有多少守卫常驻?为何用只一块大石头做门户?”
夕又米察觉出他的贪心,低声取笑,“别惦记了,宝物再多你也取不走的,先保住小命要紧。以后呢,发财的事我全包了……你们在外边看到的那块玄铁巨石,并非门户——它就是铁宫本身。整座内殿绵延百里,全部隐藏在巨石之中。酒吞居于前庭,你俩刚刚才进了门槛而已。玉藻前居于中庭,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绕开她的仪仗队……”
“绵延百里?这石头竟然如此之大!”杜远难以置信。
淳于帆忍不住出言提醒,“夕又米的意思是,这块巨石和你的骨塔一样,是一件空间法器。对外只有数丈直径示人,内里却自成乾坤。”
噢——杜远这才恍然。转念又激动起来,“空间法器好啊!丹老说过,但凡空间法器,价值都不可估算。我们出去直接把巨石抱走,如何!”
淳于帆几乎无语了,“……好吧。阿杜,能抱动你就抱,为兄绝不拦你。”
大家嘴上嘟嘟囔囔,脚下却不慢。那丝竹之乐依旧在层叠宫殿之中鼓荡,越来越清晰,显然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小肥猫忽而跃到淳于帆头顶,一爪勾住他的发髻,向后拉着说,“不能再走了——前面只有一条长廊通往门厅,会撞见的。快,去那边,那边有风说明有岔路,我闻到一股子腥气。”
三人急急转身,向右一拐,在狭廊中奔了一会儿,迎面出现一处向上延伸的楼梯。果然,那腥气越来越浓,连杜远和淳于帆也闻到了。
鼓乐喧天之中,一行人无暇谨慎,急忙爬上楼梯,回身一转,却又是一扇黑黢黢的铁门。
“怎么办?”杜远傻眼了,“这次谁来回答谜题?”
淳于帆也不答话,自顾上前伸手一推——铁门嗞扭一声向内打开,“这门没锁,也没机关。”
杜远顾不上脸红,赶紧跟着溜了进去。
关好门,仔细瞧这间屋子,似乎只是一间仓库,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那些浓重腥气正是从这些箱子中传出。
夕又米噌地一下,从淳于帆肩头跃到临街一扇气窗,半蹲在铁栅栏间,探头探脑向下张望。“嘘——来了来了,瞧这排场……”
两兄弟闻言大感好奇,忍不住凑了上去,各自露出半边脸,从窗棂间偷窥出去。
说是临街,这街却与寻常城市不同。
整个百鬼之宫拥有一体化的穹顶,形同一座巨大的屋檐,把百里幅员全部囊入其中。
所谓街道,也是处在这座屋檐之下,杜远等人所处的位置,正如室内综合商业中心二楼店铺,可以随时俯视一楼的走廊。
那宽阔街道砖石,也是黑色玄铁铸成,刚刚还死寂沉沉,现在已然门庭若市。
一队不少于五十人的班底,正吹吹打打从这里经过。这些乐手身着宽袍大袖的古装,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只有一点绛唇格外醒目。
“全女子乐队?”杜远十分讶异。
“不,他们都是男的,不过不是人,是化成人形的小妖。”夕又米喵声喵气地解说。
嘶——淳于帆倒吸一口凉气,“据传,妖兽化为人形,非五百年以上潜心修炼不可为之。这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老妖,其整体实力岂非当世无敌!”
“别怕,不全是这样的。”小肥猫捋了捋胡须,“五百年以上的干将,有是有,但是不多。这些乐手地位低下,以野狐郊狼为主。他们之所以能够化形,都是凭借玉藻前的法术强行易容,并非自身功力使然。诺,你们看,后面这些更高级些。”
二人再次张望,果然,七八位锦衣侍卫晃入眼帘。这些家伙身材高大,身板结实,手中提着长长的异形兵器,步伐耀武扬威。
“那是扶桑著名的十字文枪吗?”杜远想起曾经玩过的电子游戏《太阁立志传》。
“不太像。”淳于帆摇摇头,“看细节,更像是天朝商代的戈。”
“啧啧啧啧……看来这九尾妖狐,对她曾经扮演的妖后角色颇为眷恋……”
“有可能。她那时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连纣王的决策都受她掣肘——天朝九州尽在囊中,怎能与现在隐居倭岛相提并论?如果说‘祸国殃民’是她追求的事业,那商代就是她的职业巅峰。”
“嘘——”小肥猫又是一声长嘘,打断了两位现场评论员。“正主登场!”
好么,一顶八抬大轿出现街头,这轿子颇具特色,除了轿夫皆为赤膊莽汉,轿身亦无顶盖,只拿一笼轻纱罗帐用金勾挑起,向四角悬垂。
宽大的轿身铺满绸缎,一堆靠枕随意堆在其中。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依稀可见一具粉红玉体横陈,身上并非不着寸缕,但也仅有寸缕而已。
那娇躯似有无限魔力,让人难以移目,忽而一声慵懒叹息传出,居然压过了喧天鼓乐,直直飘送到这厢。
两个天朝大好青年,只看了那么一眼,听了这么一声,就觉得脑中嗡的一下,万物消退,仅剩迤逦春光……
小肥猫左看看右瞧瞧,用爪子指了指杜远,又拍了拍淳于帆。两人幡然醒转,互相瞧去,尽皆哭笑不得——
此时,这对儿义兄弟竟似照镜子一般,脸对着脸,人中都挂着一线鼻血。连出糗都如此同步,真兄弟也!
忽而那轿子中传来莺啼,宛若黄鹂饮露,“何来一缕新鲜腥气?雪女啊,还不快去查查……”
另一个声音立刻答道,“奴婢没闻到,请玉藻前殿下明示。”
“你的境界提升还是太慢了……喏,就在那边阁楼上,有气窗的那间屋子。”
此言一出,小肥猫差点吓得飙出尿来,也顾不得洁癖,赶紧用两只胖爪轮流舞弄,帮两个燥热青年把鼻血擦干。随后一捂鼻头,做出屏息的姿态。
大家全部收敛呼吸,别说大气儿,小气儿也不敢再出一声,
杜远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不是怂,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排名第三的酒吞童子尚且让大家九死一生,况高居第二的九尾狐乎!
忽而窗外隐隐传来一声轻笑,那位“雪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我明白了。那里是妖尊的库房,据说是囤积河童用的。他老人家说过,俗世妖众之中,只有河童这个种族最不听话。究其根本,是数量太多,野心自然膨胀起来。让大家但凡遇到,就捉来泡在坛子里,说是可以作为药引炼丹呢——”
“哦?”慵懒的声音轻描淡写,“还有这么个段子?我竟未曾听说……妖尊精力过人,整天炼丹作甚?好吧,你不用去查了。那些河童我清楚,最为腥臭不过。雪女啊,喷点香水压一压先。赶紧走前几步,把这污秽的地儿迈过去。另外,派个人去寻酒吞来寝宫见我,就说姐姐想他了……”
丝竹鼓乐之声渐行渐远,又过了几分钟,已经杳不可闻。
呼——两人一猫齐齐呼出长气,三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几乎要把耳鼓震破。
“河童是个什么鬼?”杜远第一句话就是疑问。
淳于帆答道,“我也不很清楚……据典籍记载,大致是类似水鬼的怪物,好像很邪恶。”
“不呢——”夕又米撅起了胡子,“河童很单纯的,最贪玩的就是他们。不过这个种族很敏感,一般只和人类孩童或者小动物玩耍,从不轻易接近成年人。他们常说,人类有毒。”
听小肥猫这样讲,杜远顿时来了兴趣。他一指身后那些木箱,“耳听为虚。是真是假,是善是恶,咱们开箱瞧瞧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