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庸端着杯中酒,举步来到偏厅,这里空间与正厅相仿,人却多出数倍,约合二三百人聚在这里。
和刚才不同,这边置的不是圆桌,而是两排长长的餐桌,用白布覆盖。桌上摆满各色冷餐食品,银器闪闪发亮。
所有人都没有座椅,端着红酒杯在游走交谈――西式派头做了个足本。
一见地主进门,所有低声谈笑戛然而止。正可谓“一马入场,万马齐喑”。
马庸本来准备拿叉子敲个“叮”音,请求静场,可又愁自己端的是白酒酒盅,不太给力。现在不用了,大家都主动给面子。
“各位辛苦了,新场子硬件不全,招待不周,莫怪阿。来!敬大家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这位首富言行随和,毫无跋扈之气,顿时赢得一片掌声。
把饮尽的酒盅亮了底,马庸抬手一压掌声,“你们别学我,白的不好。还是我们黑猫酒庄的解百纳最棒!你们有口福了,现场这几箱都是好年份的。大家随意――负责开车的除外,剩下的可以带回家品尝。”
二百多人连声致谢,靠的近的,有几位摸出手机上前索合影,老马来者不拒,一一满足。
人群后面,宗芳和大勺赶紧移动脚步,避开所有镜头取景框――特勤出任务的习惯使然。
他俩来的比茅山宗早,提前下到西湖湖底,暗自也是一番感慨。宗芳忍不住问,“这会所,不违建吗?”大勺笑了,小白胡甩到了双颊上,淡淡回了句,“阶级永远存在。”
现在马庸现了身,红袖等人却不见踪影。宗芳有些担心,该不会丹园的朋友在半途出了岔子?她此刻像个西瓜,皮是七四九的,瓤里有了丹老的印记,虽未入髓,但足以对那些神秘有趣的朋友产生挂记。
还好,那边首富及时释疑,“好了,大家继续。我回去陪各位老总和仙长――”哦!至少可以肯定,茅山宗的人到了。
正厅内,悠扬的歌声刚刚结束。
原来是褚老记住了刚刚的简介,温言邀请阿雅来一曲。阿雅毫不做作,说来就来,也不起身,在席间将那首思念母亲的无字歌谣又哼了一遍。
她心地纯净,感情投入,使得每一次发挥都水准稳定,众人引颈瞠目,尽皆如痴如醉。
余音终了,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声。
席间寂寂无语,从万斯聪到褚时康,一甲子有余的年龄跨度间,每个人都产生强烈共鸣。即便是三十来位茅山宗道众,第二次聆听,也无不面瘫心痴,甘之如饴地接受再教育。
还是刚刚折返的马庸打破了沉寂,“什么情况?你们都怎么了?柳老,你脸上流的不会是眼泪吧?”
众人闻声回头看他,倒把这位首富吓了一跳,“褚老,小丁,老潘……你们这都唱的哪一出?芥末吃多了?”
“我们没唱哪一出,是这孩子唱的太好!”素不多言的褚老缓缓道。
柳怀志一拍桌子,击节叹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万斯聪按停了手机录音键,躬身来到阿雅与红袖之间,轻声道,“二位仙姑,可以加个朋友圈吗?来,扫一下,扫一下……”
两位“仙姑”同时转头看他,噗哧笑了,齐声道,“我们没带手机。”
那小万诚心诚意,也不计较真伪,登时取出两张薄薄窄窄的金属名片,双手放在桌上,“没关系,你们稍后记得加我就好。一言为定哦!”
这小伙子与媒体传言的一味嚣张跋扈不同――口无遮拦之外,自有一番真性情。
马庸连呼遗憾,抱怨众人不等他回来,自顾欣赏。丁品擦掉眼角泪花,一撇嘴,“咱们请小仙姑再唱一遍不就行了?我还真没听够……”
未等其他人出言赞同,马庸看了眼手表,“现在不行!眼下时辰已到,须要请茅山上师们出马了,大家随我来――”
听他说的郑重,话语自带三分神秘,顿时勾起大佬们好奇心。遂纷纷推案离席,跟在地主后面,向另一侧偏厅走去。
穿过一道双拱回廊,有四名安保人员上前,打开一扇数吨重的钢闸门。内里,竟然是尚未完工的施工现场。
各种挖掘机械随意扔在地上,四周用数十根液压钢柱支撑着湖底岩石,环视过去,尚无密封墙壁,裸露的岩层用栅板粗放隔离。个别地方渗出水滴,已经连成细细一线。
一位工人也没有――在这个原始石厅正中,拉起了警戒带,黄黑相间的长条围出五十平米见方一爿洼地,而洼地中间,底朝上,露出一口圆形大黑锅!
这口锅,目测过去,如果翻过来炒饭,估计够一个中学食堂中午用了――实在大得惊人。下半部分仍在泥中,尚未完全出土。
所有人进来,见到这阵仗,都低低惊呼了一下。为了保密,安保人员已经在身后重新关闭了钢闸。大多数人并未留意,视线都集中在诡异的大黑锅上。
潘诗意第一个问道,“老马,你这是施工挖到宝了?我在帝都搞房产,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杭州也是古城,想来地藏不少。不过你这里,貌似仍在西湖底,怎会又人文遗迹?”
不等马庸回答,柳老插了一嘴,“哈哈,搞不好是小冰河时期以前文明的。那时地壳尚未变迁,西湖大概还是陆地!”
马庸等众人七嘴八舌发表完臆测,才道出原委,“我这个水晶宫,没打算开挖多大。城建和文保都打招呼了,人家照顾,我也不能太放肆。将来建完,也算公共项目,供你们这些大佬无偿使用,搞搞公益活动什么的――将来还会陆续对公众开放,也算反馈社会吧。”
丁品一撇嘴,“别整这些没用的。都这么说,将来就不知道了……”
马首富涵养不错,不以为忤,也没呛声,继续道,“没想到的是,刚挖掘到这里,就出了这种幺蛾子。你们看,这东西材料不明,我请专家验过成份,不是已知金属元素。”
“那你可赚大了!”丁品叫起来,“既然不是地球的,那就就是外星的咯?轮廓这么规整,肯定不是陨石――我靠,不会是飞碟吧!”
听他这么说,柳怀志也慎重起来,凑近看了看,问道,“干嘛不把它全挖出来翻过来看看?如果底下有动力装置或者散热孔,小丁就不是瞎猜。”
马庸不置可否,“不是不想,是不敢。我请的专家,用透视仪照过内里,这东西抗辐射率比较高,只得到一个模糊影像……”
大概有三四个人异口同声,“是什么?”
“不明生物。活的。”
这六个字,彷佛六块石子,在人群中荡起一波又一波涟漪,大家交头接耳,悉索不停地交换着惊讶与猜测。
柳怀志毕竟学富五车,遇到大事立即郑重起来“如果你用的是非封闭式伦琴装置,可以加大射线剂量用以提高透视清晰度。”
“正因为是非封闭式的,所以专家只能用小于五微西伏标准值的剂量监测。虽然此事目前仍处于局部保密阶段,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马庸这话令众人微微颔首,当下社会,难得富而不骄。
褚老谨慎发言,“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年近九十,在商界威望极高,大家都静下来听地主如何回答。
马庸眨了眨聪慧的大眼睛,讪笑道,“这口锅,还做了碳十四监测,对未知金属成份的铸造年代暂时无法结论,但表面氧化结晶物可以精确到八百三十年前。”
柳老转向丁品,“小丁,八百三十前,此地处于什么朝代?”“您考我吗?我电子科技大出身,学的是理工……”
“是南宋,宋金停战间歇,不过马上就要面对蒙古帝国了。”这回答果断坚定,大家循声望去,却是宗庆先身边的爱女宗香兰。
“没错,专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马庸赞许地向宗香兰点了点头,又转向宗庆先,“老宗啊,你这个接班人选的不错。不是公主党,确实有才学!‘乐呵呵’集团至少还可以乐呵五十年。”
宗氏父女被他这么夸,自然小有得意,遂双双报以微笑。
马庸话锋一转,“我不担心这东西的归属,地下的一切,也是公门的。我担心的是,这里面的不明生物会不会影响此地磁场变化,对人产生负面影响。所以呢,我请来了道门正一派茅山宗林宗主,替我们排忧解难。”
林振英被点到名,不遑多让,挺身而出,“马先生措辞考究,对我茅山而言,这属于堪舆业务范围,说白了就是风水。在场的也没外人,先不讨论科学世界观。我们所讲的风水,不仅仅是观天查地、验气索脉,哪怕一杯一具的摆放位置,都对全局有微妙联动影响,更何况体积如此巨大的异物?大家放心,此行――我茅山精英尽出,就算锅里卧虎藏龙,也一样拿下。”
说完,他一摆手,三十名茅山道士熟练将石厅洼地围住,各自取出不同工具,开始布置阵法。看熟练度,显然配合已久,几乎不用言语交流。
几位大佬有些兴奋,纷纷向林宗主伸出大拇指。
一是茅山专业态度感染了他们;二是这种‘神秘主义’调调,颇具娱乐性,类似先锋派行为艺术,很受他们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