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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个人,假如她的父亲是一个被司法判定、被社会唾骂的罪大恶极之人,如果她应该继承的盛世家族覆灭了二十年,上百亲人流亡不明,母亲改嫁他人...如果她长大了...在别人十六岁还在考虑要喜欢she还是周杰伦的时候,她已经在国际知名大学挂着荣誉学生的名头毕业,十八岁,国内父母忧心着是要用大把美元载着儿女前往国外混一个文凭的时候,她已经是教书育人名声斐然的大学导师,二十岁,多少男孩女孩在一边吃方便面一边谈恋爱,她是副教授,走到国际学术论坛都有人认出来客客气气打招呼的那种。
没有人给她钱,没人在冬天转冷的时候叮嘱她记得衣服,没有人逢年过节问她吃什么,要不要回家...
她的出身不像任何人,她活得也不像任何人。
可她活成这个样子,活成了一个很多人可以看得见,但是看不透的梅之鲟。
有多少人还能用水平一般词汇匮乏的侮辱性文字辱骂她?
有多少人还能骄傲自得得抠着脚吃着泡面说自己起码是一个良民?
如果有一个学生知道她的老师的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其余的学生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的网络快到前一秒你在世界的这边打喷嚏,世界那边的他就能看到你鼻涕喷在屏幕上...
当一个个人在各种社交网络里面发表对一个人一件事的看法,很统一的告诉那些手下不留情,嘴里不留人的网民们,他们在喷的人,是他们的老师....
这世上总有一种是那样的――他们并不热情,并不融入整个群体,但是依旧闪闪发亮,美好得让很多人的心里欢喜。
一个国际知名的华人年轻学者在自己的推特上发表了第一篇无关学术的文字。
他是这样说的。
――九年前,我比她还大一岁,在课堂下听她讲课,不甚理解,下课后,我鼓足勇气堵住了她的路,问她,老师,可否能为我解疑?她说,难道作为你的老师,我还能说不能吗?
那时我在想,作为常青藤里最年轻但是魅力非凡的老师,她唯一在这个身份上能拒绝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这些懵懂学子的追求...是的,下课后会堵她去路的人,永远不止我一个。
她总是匆匆而去,三年之后,我毕业了,偶然在一个学术论坛上看到许久不见的她,我想跟她炫耀她的学生已经学有所成,也想问她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还好...
最后却只能问她,为什么悄无声息,又辗转来回,不肯落地。
她说她没有脚,怎么落地?
我依旧听不懂她的话,我是一个笨学生,我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为什么。
她不是没有脚,她只是不肯落地。
若是一只飞鸟,从天空飞过,泰戈尔看见了她,将她记住,很多人又将她忘记,它又该在哪里停留?
在泰戈尔的心里吗?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泰戈尔?
这是一个故事吗?
原来一个从来只研究镭、钛等物质化学性的学者也能写了一封简简单单,又斯文俊秀的情书。
很多人都这样想。
还有一个国外的权威科学家在推特上这样写。
――我只听说过基因可以遗传,却不知道罪名还能继承,人类司法的公正性还局限在封建时期的连坐?(我引用的是中国的说法)
另一个学者那样说。
――因为害怕燕子从头上飞过会拉屎,就用弹弓提前射死她,这种做法必然是要受到批判的,何况不是因为害怕前者,而只是单纯从个人道德至高点去批判一个并未犯罪的公民,哪怕私情可理解,也不该成群结队得持续性攻击,司法有尺度,私刑最可怕。
还有一个学者这样说。
――当一些人因为贫穷而偷盗抢劫杀人时,因为贫穷,他们被原谅了,不原谅他们的人是无情的。
同理,当一个罪人的女儿暴露在大众之下,所有人都说她的父亲有罪,进而她也是有罪的,这会成为真理吗?
那么,司法量刑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很多人可能会说,她的父亲造成了那么多的悲剧,难道她不该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耻,进而为之承担责任吗?
是的,这个说法是很正常的,可那取决于她自己,难道一群人还能人手一把刀,逼着她谢罪吗?
在最公正的司法里,永远只有一个准则――谁犯罪,谁承担。(好吧,写这些,是想表达自己对司法刑罚还有网络社会舆论的一些看法,也许跟一些人三观有冲突,但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当然,这些在社会上有名有姓的人都在后面留了一句一样的话。
――另外,我们附议,梅是一个对人类科研历史有贡献的人,她虽然不提自己的贡献,我们却不能任由她被不公正对待。
这些人的推特都选择同一时间发表,并且在社交群体中造成很大反响。
之前在网上拼命辱骂的人,现在都略有怯怯,不是他们心里不安,不是对梅之鲟有愧,而是单纯欺软怕硬。
一个甜品屋老板,一个女人,又是那样的出身,该骂!可以骂!
可现在出面发言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立于社会上层。
他们不是明星,不是富豪,如果他们是,反而有很多人敢反驳。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在学识涵养上生该被尊重的人,他们的存在才能推动这个社会文明的进步,把握着人类社会基本方向。
他们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七八分的权威跟公信力。
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标签――学霸!
学霸说这个题目是对的。
学渣能说错的?
梅之鲟不是一个学霸题,却关乎了司法跟民情,这个话题不小,单纯几句侮辱词语显然不具备辩论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
她只是一个甜品屋老板吗?
有几个国际名校的学生在社交网络上贴出了图片。
张玲点开了图片,看到了那欧式风格的宽阔建筑走廊中,院子里的紫藤开得很好,白紫粉粲然美好,她斜靠着柱子,右手捧着厚厚的书籍,左手按在页面上,她看着外面的紫藤,看得入神.....那时候,她很年轻,十五六岁吧,纤细瘦弱,眉眼娟秀得不像话,也有些不寻常的忧郁。
还有一张照片,是世界闻名的图书馆,那样长又宽的桌子,桌子上的杯子透明,淡绿茶水已经冷了,茶叶沉在底部,一本一本厚重更厚重且文字跟标题都仿若天书的书本叠放在旁边...
窗子阳光落进来,她趴在桌子上,手指上还握着笔,齐肩的发丝零零散散得落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脸颊,手指上、脸颊上的皮肤近乎透明,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眉头紧锁,而脸颊压着的白纸上已经撰写了一片德文论文。
显然已经结尾了才沉沉睡去。
而旁边的笔记本的屏幕还亮着,上面开着一个又一个学术页面。
书,笔记本,纸笔。
还有黄昏的光。
照片下面的时间定格在那一年..
她19岁。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察觉到这个图书馆里都没什么人吗?”
“黄昏了,太晚了,都走了吧”
“看日期,是圣诞节,其余人都放假了吧”
“也就说,她一个人....”
在国外留学的国人,就是圣诞节也从来能当春节过的,就是为了圣诞节而回国的人也不少。
可她一个人。
“圣诞节而已,又不是春节”
“傻逼!圣诞节都一个人,何况春节”
所以,这句话才是对的。
圣诞节都一个人,何况春节。
张玲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而在帝都,游子熏看着一张照片流口水。
这张照片是网络上留言最多的。
却也是最简单的。
那是一个讲厅后台小房间,灯光有些昏暗,房间有些简陋,木椅一张张歪歪斜斜的,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坐姿难得不端正,反而很懒散,斜靠着椅子,腿直接伸到了外面...左腿随便翘在右腿上,一只手搭着腿,黑色风衣很随便得摊开两边,里面的白衬衫领口被她解到了第三颗,开了v领,头稍稍向后仰,手掌覆了半边脸,白色的手指插入有些琐碎零散的黑色长发中,侧着脸,看着镜头...敞开的,白色窗子,昏暗黑白穿透的室内,那样有些迷离又安静,还有那么三分的无所谓跟淡漠....
这张照片是一个摄影师在很多年前就发出来的,上面还有他的话。
――本来想去会议室,推开门才知道自己走错了,可我当时没有关上门,而是用手机拍了这样一张照片,她看到了我,我差点把手机扔了,可她什么也没说,只管自己闭上眼休息,我道歉,然后关上门....因为它,我后来辞职当了摄影师,可在我生命里,永远觉得这才是我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好吧,我想我一直单身,也是因为她。
这是梅之鲟吗?那样温柔的人,也有这样孤独死寂的一面。
白天黑夜,她是一只猫。
游子熏觉得吧,楼帘招被诱惑成狗一样也不是没道理的,如果她不是心里梗着一座姓叶的冰山,没准也掉坑了....
难怪这群前头还巴拉巴拉的男男女女大片大片没节操得改变态度...
都在舔屏呢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