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花衣被动作温柔地搁在了被褥上,太宰低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觉得不自在的花衣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怎、怎么了?”
“用不用我帮你换衣服?花衣的脚受伤了不方便吧?”太宰随口说着,转身看向了一边的衣柜,像是要走过去的样子,“衣服在这里面?”
“不、不用了!”花衣赶紧拉住了他的手,红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地道,“我挺方便的!你出去!”
“是是,”他弯了弯唇,眼眸余光瞥见的是她连摔两次磕破淤青的膝盖,“我出去帮你拿医药箱,你自己小心一点,别又摔倒了。”
“才不会啊……怎么可能一天摔三次。”鹤见花衣本来想瞪他一眼的,但又觉得自己脸颊绯红,做出这个动作完全没有气势,反而像是在撒娇,干脆撇开了脸小声地说。
直到太宰治走出了房间,莫名局促的少女才像是喘过了气来似的,捂着滚烫通红的脸,深呼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将自己身上太宰的外套脱了下来——原本干净的外套被她衣服上的水浸湿了,她抿了抿唇,决定待会儿帮他扔洗衣机里。
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后不久,花衣听见了清浅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了青年清润的声音:“换好了吗?花衣。”
“嗯,好啦。”她应声开门,从太宰的手中接过医药箱,正要回到房间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哎?鹤见花衣扭过头,就见清隽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正落在自己头顶力度轻柔的蹭着。耳边传来青年慵懒而温柔的声音:“早点休息,花衣。”
客厅里的光照耀进走廊时,已经略显黯然了,光影里青年的身姿挺拔,容貌精致,脖颈到微微露出袖口的手腕上都绑着绷带,神色是惯有的漫不经心,她无意间撞入他金棕色的眼眸中,只觉得那像海洋。
深不见底却又风平浪静。
就算是沉溺其中却也窥不见他的本质。
“嗯……”微微一愣后,她说,“晚安。”
·
大概在一周之后,腿上的伤调理得差不多了的鹤见花衣去了市场下町的鹤见川桥,起因是她在三天前接到的一个电话——严格意义上来说,游手好闲懒散度日的鹤见花衣并不是真的无业游民,虽然不是自己主动担任的,但她好歹还是个接了任务的杀手,还是收了定金的那种,所以在一个多星期都没给雇主带来好消息后,很理所当然的她被催促了。
暗杀对象是太宰治,她现在的房主,鹤见花衣对太宰的印象其实不算坏,所以对暗杀这件事一直也没有多积极……不过雇主说她再不动手就让她赔违约金,她谨慎地问询了违约金的数额后决定——太宰治你还是去死吧拜托了!
幻术无效,体术,虽然她能看得出来太宰治的体术也只是普通水平,但两个都半斤八两她还是别去凑热闹好了。
思来想去,鹤见花衣认为自己应该尽力表达出积极暗杀的态度,于是对雇主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调查太宰治最近几天的行程资料,二是她需要一把美国斯太尔通用狙/击枪。
……不能近战,幻术也不行,最后一招,就是远程狙/击了吧。
虽然也不是没有摸过狙/击枪,但是鹤见花衣还真记不太清自己上一次用狙/击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不会是师傅教她的时候吧?
毕竟自从她的幻术越来越熟练后,鹤见花衣就不太使用枪械类和近身战了。
幻术已经恢复了大半,或者说,除了那招外,其他的基本都能用了。
用幻术改变了衣服和外貌,鹤见花衣从雇主安排的人手里拿到了狙/击枪,对方按照她的吩咐将枪械拆解放在了小提琴盒里。
“你就是摩西么?”手里提着小提琴盒,穿着黑色西装,一脸严肃地男人,在看见了优哉走来的少女后,一时有些迟疑。
摩西?摩西分海?
能别说这么中二的称号么?鹤见花衣突然想到了彭格列那几个非要叫“守护者”的干部和哥哥那几个非要叫“六吊花”的部下,就不能好好地叫名字么,鹤见花衣觉得她和这个世界快要格格不入了。
她含糊地点了下头说:“摩西叫我来的。”
“你是摩西的部下?”他愣了愣,神情诧异,“听说摩西向来独来独往,你真的是她部下?”
“……你都说是听说啦,不信就算了,拿不到东西,工作也不能开展,大不了责任你担就是。”扔下这句话,鹤见花衣转身就要走,本来她对这件事就没有什么兴趣,只要给雇主一个交代就好了,雇主的人不肯把东西交给她导致暗杀不能进行,不也是一个交代嘛?
然而一听说要担责任,男人立马把小提琴往少女手里一塞,鞠了个躬,留下一句“那就麻烦你了!”,然后迅速地混入人群里走掉了。
留下鹤见花衣僵硬地抱着小提琴盒面对周围人怀疑的视线。
用得着动作这么大么?就不能专业点悄无声息地把小提琴盒交给她就擦肩而过么?
心好累。鹤见花衣觉得雇主的人可能是智障,联系起每次和雇主交流时对方沉不住气暴躁又嘚瑟的口吻,她想了想,又觉得雇主也是智障。
糟了,虽然还没有看,她已经开始怀疑雇主交给她的这份情报的可信度了。
佯装镇定地拿起小提琴盒下了鹤见川桥的花衣在经过一个转角后,又用幻术再度转变了自己的外貌和衣着,最后去了情报所示,太宰治经常去的几个地方踩点。
联想到太宰家中几乎塞满了冰箱的酒瓶,鹤见花衣在认真地思考后,将狙/击点确定为了太宰治常去的某家酒吧对面的制高点——某个酒楼的第五层,来之前用手机的摄像头试了一下,她的幻术已经恢复到了能骗过电子设备的程度。
将手中白纸化作了身份证明展示给前台小姐看过后,她成功地拿到了房卡,潜伏进来时还不忘买点零食打发时间。
下午四点二十七分时,穿着沙色风衣的黑发青年进入了酒吧。
刚好将手里薯片吃完的鹤见花衣把包装袋扔进了塑料口袋里,并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白色手套,调试着从小提琴盒里拿出并组装好的狙/击枪的准星。
斯太尔通用狙/击枪,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但在实战中子弹到1200米的地方还具有杀死人的能力。
而酒吧距离宾馆五层,不足七百米。
十字准星从男人的肩膀一路上移到他的太阳穴,出现在瞄准镜中的青年懒懒地托着腮,笑容轻浮,和旁边性感妩媚的美人聊着些什么,修长白皙地手指轻握着玻璃杯中晶莹醇香的美酒。
时至下午,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太多。
鹤见花衣觉得就算她待会儿没控制好狙/击枪走火了,流弹也不至于伤到其他人,顶多打到那个还没到晚上就出来玩的美人。
她轻轻地握了下扳机。
浑身都是破绽啊。
鹤见花衣突然想,热爱自杀,性命还总是被人盯上的太宰治能活到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在脑内推演了好几遍,弹道终点的结果总是让人迟疑。
只是继续犹豫下去也无法得到更好的结论,鹤见花衣在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待会儿击中了就让雇主把余下资金打过来,跑路去意大利,如果没打中……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呢。
这个时候还在不合时宜地想着其他问题的鹤见花衣,在瞄准镜内闲杂的人员刚好走过,弹道清空的瞬间,她扣下了扳机。
子弹出膛声令她心跳紊乱了一瞬,血液的鼓噪声仿若在耳畔炸裂,被狙/击枪的后座力震退的少女,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枪。
重新看向瞄准镜时,鹤见花衣窥见的是对面酒吧里突然混乱起来的景象,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围着吧台前吵嚷忙碌。
而本该作为暗杀对象的太宰治则半蹲下身将倒在了地面上的女人搀扶了起来,扶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鹤见花衣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色迅速惨白起来,捂着一边的手臂,指间有殷红的鲜血渗出。
诶不会吧真的打错人了?
看了几秒钟觉得对方没有性命威胁的鹤见花衣心虚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敏捷地拆下狙/击枪,把东西塞入了旁边的小提琴盒里,在警察赶来之前,急忙离开了旅店。
手上的白手套和装了狙/击枪的小提琴盒,分别被鹤见花衣扔进了垃圾桶和河道,就连零食的包装袋也扔在了相反方向的垃圾桶里。最后在一个无人角落里解除了幻术的少女,在回去之前还顺便去书店里买了食谱,和去超市买了蔬菜。
第一次照着食谱做菜,就做简单一点的吧……唔,蔬菜汤就不错。
比平时稍晚回家的太宰治看着桌上不知道究竟是对它做了什么,颜色依旧诡异的蔬菜汤,和面前眼眸明亮,神情殷切的少女,沉默了一下才微笑:“花衣你还没有放弃和我一起毒死在家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