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年前,至于多多少年,九卿也忘了,反正那个时候他还在文渊阁里读书,还不是令六界发畏的魔君,还没有断了情丝,还不是神殿口中那个吃嫩草的老牛……
那时的九卿,真的是个俊秀青衫书生。
对了,那时的魔塔也还没有建成,九卿虽然整天见不到他娘,但是那个时候他娘确实是还没死,因为她在忙着建魔塔。
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一天,九卿刚从文渊阁里出来准备回魔宫去,路径街口的一家酒楼门口时,一灰衣男子迎头就撞上来了,真是要多不长眼就有多不长眼,就像是故意撞上来的一样。
然后,灰衣男子手里的酒壶砸地上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酒壶摔得稀碎,里面装的酒洒了一地,甚至还将九卿的学袍一角给溅湿了。
九卿低头看着自己青色学袍上的那片暗色酒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想和那人计较,毕竟那人不长眼。
结果九卿刚要走,那人还不乐意了:“唉!小伙子,你就这么走了?”
这还遇见碰瓷的了?
九卿眉头微蹙,带着些不悦的回头,然后他看清了那个灰袍男子――身姿挺拔,丰神俊朗,资质风流,一双桃花眼尤为明亮。
灰袍男子看上去应该比他大个四五千岁,此时在骄阳下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狂傲不羁老子天下第一这种流氓气质。
所以他给九卿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真的是个碰瓷的。
既然是碰瓷的,九卿压根就懒得理他,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前走。
结果那个碰瓷的流氓竟然还上脸了,大步流星的挡住了九卿的去路,大言不惭的说道:“唉,小伙子,你没看见我酒壶碎了么?里面装的可是上等的梨花白啊!”
九卿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金珠,像打发要饭的一样塞到那个男人的手里然后继续朝前走。
灰衣男子低头看看手里的那颗金灿灿的珠子,心里暗骂了一句“败家的小混蛋”,然后割肉一般一跺脚一咬牙追了上去,故作不屑地将那颗金珠塞回了九卿手里,随后负手高冷道:“小伙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九卿依旧是面不改色,淡然的瞥了灰衣男子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找我何事?”
灰衣男子怔了一下,随后轻笑:“小伙子你够聪明。”
九卿抿着薄唇看着他不言不语。
灰衣男子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看着魔塔的方向说道:“我就是来问问魔界的储君,你感觉这魔塔成的了么?”
九卿眉头一蹙,警惕又戒备的盯着前方的男子。
灰衣男子一笑,轻松道:“小伙子,别紧张,要不进去喝两杯压压惊?”
九卿丝毫未放松警惕,他已经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灰衣男子不是魔界中人了,可他却探不出来他到底来自于哪一界,然后他盯着灰衣男子冷冷问道:“你是何人?如何入的魔界?”
灰衣男子摆摆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还有,哥哥劝你一句,你那魔界入口的结界赶紧换换吧,有了等于没有,随便一个隐息术就进来了。”
那时的魔界入口处只设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由几个魔卫把手,还没有高大巍峨凶险肆意的魔山,正是这灰衣男子对九卿说的这一句话,才让他成为魔君后设下了坑死神殿的那座魔山。
九卿冷眼看着灰衣男子,依旧不言不语。
灰衣男子自讨了没趣也没有气馁,自顾自的说道:“我觉着吧,这魔塔,成不了。”
其实那时的九卿,也不想让魔塔建成,因为他娘已经痴迷于魔塔了,有这个娘等于没有,是魔塔毁了他娘,所以在感情上九卿是抵触这座魔塔的。
不过在魔界人的眼中,魔塔就是将来他们反击仙界的颠覆六界的最好武器,身为魔族一员,又是魔界未来的魔君,九卿不能在外人面前漏了底气,然后他轻蔑的看着灰衣男子,冷笑:“魔塔可令六界颠覆,我看你是怕了吧。”
灰衣男子浑不在意的一笑:“小伙子,要不咱俩打一赌。”
听完这句话九卿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个碰瓷的流氓脑子竟然也不好用。
但或许是文渊阁里的考试和未来的压力太让他压抑了,九卿竟然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赌什么?”
灰衣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瞥了一眼九卿,贱了吧唧的说道:“我有个闺女,缺个儿子。”
九卿冷笑:“难不成你是来相女婿的?”
此言一出,灰衣男子的脸瞬间白了,那是真的惊恐,然后他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行!”他想想家里那个刚出生的白白嫩嫩的漂亮小闺女,再看看眼前这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已经近乎成年了的未来魔君,脸又白了几分,几乎都要发青了,然后再次狂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绝对不行!你太老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此时的九卿只不过是个青葱少年,还真的是第一次被别人说老,不过他也没介意,反而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好笑,不就开个玩笑么?竟然还认真了。
过了许久灰衣男子才略微平复下心头的惶恐,而后用他少有的一本正经看着九卿说道:“我不赌了,反正这魔塔开不了。”
九卿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不赌不行。”
灰衣男子斩钉截铁的对九卿说道:“当儿子可以,当女婿绝对不行!”怒气冲冲的说完他就走了。
至于他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觉得九卿在占他闺女便宜,想老牛吃嫩草?没门!敢打我闺女主意老子打断你的腿!
无意之间的一个赌约,延续了一万多年。
直至九卿断了情丝,登基为君,他才再次收到那个灰衣男子的消息。
这么多年,九卿隐约能猜出来当年那个灰衣男子的身份,直到魔塔第一次爆发,他才真正确定。
他娘花了近万年的时间建塔,然后将自己炼制成为了第一支满含怨气的魔根,之后经历五百年的酝酿与聚集,魔塔内的魔气逐渐爆满,直至爆发。
封印之神九天神像在这世间辗转多年并未寻到女娲石,只好将这个遗憾留给了自己的闺女,希望自己的闺女能够完成自己的封塔遗愿。
然后神像在魔塔爆发的那一刻以身赴塔,用神魂和神骨镇压魔塔。
神像的修为比他闺女神殿的修为精纯高超的多,所以几乎将魔塔给封了个半死,别说是五百年,就算是一千年也不一定能再次开启。
知道这个结果的,只有魔君九卿一人,而他却将消息隐瞒了下来,只为了等待一颗能够开启魔塔的凤凰心。
神像在赴塔之前给九卿送去了一壶梨花白,酒壶上挂了一封信,九卿将信打开后上面只写了寥寥几句话:“当年的赌约老子赢了,不过我已经有儿子了,不用你当儿子,更不用你当女婿!女婿我早就相好了!”
后面两句话,神像特意用加粗了的字大写,好像是在告诫九卿离他闺女原点,休想老牛吃嫩草!
这几句话无关魔塔,对于当年那个没情丝也没见过神殿的九卿来说更是无关痛痒,甚至还让九卿心中对神像还产生了轻鄙――谁稀罕你闺女!
所以当时的魔君看完这封信就把信烧了,更没把最后那两句加粗加大的字给放心上。
可天意弄人啊,一向傲娇的魔君到底是当了老牛吃了一回,啊,不对,是吃了三回嫩草,明知道人家爹不愿意还偏偏死乞白赖的往上黏糊,坑了人家姑娘三生三世。
每当神殿说他老的时候,九卿总是会立即回想起来当年在那家酒楼门口神像吓白了脸然后狂摇头对他说‘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太老了!你绝对不行!’的记忆,然后心里就莫名的憋屈了起来。
而每当莫愆出现在九卿眼前的时候,他总是会立即联想到信上面的最后一句话:“女婿我早就相好了!”然后,魔君的心里就不止憋屈了,还糟心,然后就是对九天神君越看越不顺眼!
值得庆幸的是,幸好他早就把那封信给烧了!
……
魔塔之中漆黑一片,充满了混着着怨气的毒魔气,巨大的魔根犹如灯芯一般悬立于魔塔内部,并不断地朝塔中散发着滚滚魔气与怨气。
九卿入塔之后便准备散尽一身修为去与那支魔根同归于尽,可他没想到魔根被毁十分容易,根本用不上让他散尽修为魂飞魄散,因为慕容潋晨的魔根才刚刚形成,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威胁最大的是他娘当年在魔塔内部刻下的怨咒。
当年的第一支魔根是九桑的三魂,而怨咒相当于九桑的七魄,魔塔内壁上那密密麻麻的怨咒,全部是九桑一笔一划刻下的。
当年刻怨咒的时候,九桑的双手近乎血肉模糊,也就是说魔塔内壁上涂满了九桑的血,而她的血气中又充满怨气与恨意,刚好符合怨咒所成的条件,再加上她用七魄祭了怨咒,在经历万年的培养之后,此时的怨咒早已成为了有灵识的魔物。
而怨咒才是魔塔运转的关键所在,怨咒可激发魔根产生魔气与怨气。所以魔根没了再换一支魔塔依旧可以爆发,因为怨咒还在;但只要把刻在墙上的怨咒毁了,就等于毁了整座塔。
弄明白这点之后九卿的心中突然狂喜,只要把怨咒毁了魔塔就毁了,她就永远安全了,然后他就能出去,就能回到神殿和孩子们的身边。
不过他要快一些,万一她真的跟别人走了怎么办?
当时就不该把话说那么绝!
怎么就这么大方的愿意让她跟别人走?万一她真的跟了莫愆怎么办?
思及至此,九卿怵然而惊,时间紧迫所以他必须尽快的毁掉魔塔之中的怨咒,尽快的出去找她!
可毁掉怨咒又谈何容易?那可是九桑用了万年的时间刻下的怨咒,时至今日早已有了灵识,并非简简单单的刻在墙上的死物。
所以九卿面对的,是一位强大的对手。
当九卿刚想明白这个关键之处,还未来得及出手,怨咒就像是能感知到敌人一般,刹那间整个魔塔内壁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刺目的黑紫色光,然后铺天盖地的黑色魔气滚滚不断地从内壁上冒出,瞬间就把魔塔内的空间沾满了。
九卿生而为魔,必定不惧这种有毒的魔气,可怨咒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下一瞬无形的黑色魔气开始不断滚动,顷刻间便形成了无数个人型实体,这些人四肢和躯干都由魔气幻化而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唯一的共懂点就是――这些魔气人都没有五官,黑黢黢的面部仅仅浮现着一团魔气。
不过眨眼之间,九卿就被魔气人包围了。
当了这么多年魔君,并且能够令六界发畏,这种场面对九卿来说近乎无关痛痒,然后他右手一伸,下一瞬一柄魔气幻化而成的黑色长剑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九卿手执长剑警惕的打量着包围在他周围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魔气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剑斩死几个才能尽快的杀光这一群丑八怪们。
就在这时,全体魔气人的面部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在九卿毫无预料的情况之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哀嚎之声。
一向傲娇的魔君第一次体会到了魔音灌耳的感觉。
但他下一瞬便明白了怨咒的意图――感官攻击。
而后九卿便闭上了眼睛,瞬间封闭了自己的感官,仅凭借着神识防御进攻。
魔气人一波接一波的不停进攻,九卿挥剑斩杀。
可魔气人是消灭不完的,被九卿的长剑击散了一波,就会有更加强大的一波人从魔塔内壁上冒出。
九卿一边用剑击杀,一边凝神寻找怨咒的本体。
这些魔气人全部都是虚体,杀了也没用,而且也杀不完,只有将实体消灭了才能彻底毁灭怨咒。
斩杀了几剑之后九卿强大的神识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然后飞身执剑迅速朝着右上方刺了过去。
九卿的感觉很准,怨咒的本体确实是在那个方位,而他的剑也很准,毫无偏差的刺入了怨咒本体的心口,刹那间四周围的魔气人瞬间消散了。
可如果怨咒这么容易被毁的话,九桑这一万多年就白忙活了。
在剑端刺入怨咒心口的那一刻,怨咒实体突然化作了一道黑色气流,顺着九卿的剑身窜了上去,径直的窜上了九卿的手臂。
九卿封闭了感官,看不到怨咒的变化,当他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怨咒已经窜入了他的心口。
怨咒的强大在于神识进攻,然后吞并,意志力不稳固的人,根本不是怨咒的对手。
怨咒能够窥心,能够看破对方心底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然后凭此击溃对手,让对手心甘情愿为其所用。
怨咒入心之后,不断地进攻九卿的神识,企图吞并他的神识,让他自愿成为下一支魔根。
刹那间九卿就回想到了第一世神殿带着他们的孩子第以身赴塔的画面,那时他心底最不堪一击的记忆――那时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妻儿。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九卿从来不敢回想与她的第一世,一但想起来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般疼。
他将神殿捧在心口,她是他的心头肉,可第一世的他却在一步步的伤害她、毁灭她,甚至她这三生三世的痛苦全部是他带来的。
第一世的时候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她,不择手段的让她爱上他,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强行留下她,毫无柔情的破了她的身,她含着泪对他说疼,而他却让她忍着……那时的她该有多疼啊?他怎么就这么狠啊?
之后他给了她一颗假天目,她的弟弟还是看不见,是他亲手毁灭了她的希望,残忍的将她推向绝望。
那天晚上,她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抱着他痛哭流涕的时候,九卿的心简直要碎了,他曾想过她会有多痛苦,也曾不断地自责愧疚,可他从未亲眼见过她近乎崩溃的一面。
原来,她曾这般绝望悲痛过,而他却没有陪伴在她身边,那天她喊出的名字是莫愆,也就是说,当年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莫愆。
而那时他这个当丈夫的,却在处心积虑的骗她的心,在她已经绝望过一次的时候再次将她推入深渊。
她说的没错,是他把她给毁了。
她所经历过的所有伤痛都是他带来的,三生三世,他好像从未让她幸福过,她所有的劫难与绝望,无一不跟他有关。
九卿也曾想过,他今生最后悔的事情不是断了自己的情丝,而是当年不该去魔山等她。
若她从未见过他,说不定她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她或许会和莫愆幸福美满,或许,一生安好。
若是能重来,他绝对不会让她爱上自己。
或许,从此之后他永远的消失,然后她会用那盏忆魂灯将她忘得干干净净,再然后重新开始,找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跟他走。
可是,他做的到么?
他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不行!绝对不行!
他做不到。
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抢走。
已经被记忆折磨到近乎崩溃的九卿瞬间清醒了,她还在等着他,她和他的孩子们也在等着他,他必须从魔塔中出去。
怨咒的第一次进攻彻底失败了。
然后九卿和怨咒的神识便以九卿的心房为战场无休无止的争斗了三百年。
九卿一次次的被怨咒逼迫到绝望的边缘,又一次次的凭借着对神殿的思念与爱击退怨咒。
直到最后一次争斗的时候,九卿已经快要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化为魔根了,可他又突然想到了她。
若是他成为魔根之后,魔塔必定会再次爆发,她一定还会以身赴塔,魂飞魄散,这次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怨咒再次进攻――若是魔塔爆发,她一定会来,你就不想见到她么?她来了之后也将她化作魔根,你们两个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长相厮守……
这四个字瞬间触动了九卿。
他多想和她长相厮守,他与她之间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长相厮守已经快成奢望了。
若是他成了魔根,魔塔一定会再次爆发,她一定会来,然后,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被长相厮守四个字‘蛊惑’的九卿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就在这时,九卿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简单粗暴的:“小兔崽子你他妈的给我醒醒!”
如坠深渊的九卿像是在悬崖边被人粗暴地拉了一把,虽然身体依旧摇摇欲坠,但双脚却已经脚踏实地了。
恍惚之间九卿好像听出来那是神殿他爹神像的声音。
九卿还未回过来神,神像那粗暴地骂声再次响起:“王八羔子你想的挺美啊,自己死就算了还想拉我闺女当垫背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老牛吃嫩草就算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对我闺女好点啊?我闺女在外面为了你肝肠寸断啊!你却想着拉着她当魔根?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那俩外孙才多大啊?你怎么舍得让我那俩宝贝孙子当孤儿啊?”
这次九卿是彻底醒了!
完了,老丈人找上门了。
然后九卿的脑海里瞬间就回想起来当年神像白着脸惊恐的摇头对他说:“不行不行不行你绝对不行你太老了!”的画面。
谁知九卿还没想完,后脑勺突然一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魔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
疼劲儿还没过去,神像的骂声再次惊起:“我说不行有个屁用!你不照样把我宝贝闺女拐跑了?!我闺女嫁给你就够委屈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对我闺女好点啊?臭小子你想想你对我闺女做的那些狠心事儿,畜生都比你强啊!要不是孩子都有俩了我都懒得出来救你!”
此时在骂九卿的是神像的一缕残魂。
当年神像以身赴塔,用神魂和神骨镇压九桑的魔根,但赴塔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魔塔之中的玄机,所以只来得及从三魂七魄中剥离出了一魂一魄封印怨咒,这才是神像为何能将魔塔封印个半死的原因。
若是时间充裕,哪怕多出一刻钟,他就能够完全封印怨咒,魔塔就可以彻底被他封死。
不过到底是没来得及。
刚开始神像的一魂一魄可以封印怨咒,可随着时日增加,怨咒也在不断地发展壮大,更何况曾经九卿还用神殿的半颗凤凰心开了塔,也就是用凤凰心祭了怨咒,从而导致神像的一魂一魄再也镇压不住怨咒,魔塔才会再次爆发。
怨咒不断强大,神像的那缕残魂只好收敛起来见机行事。
谁知等了五百年,却等来了自己的闺女。
当年神殿入塔正是产子之时,根本没有顾及魔塔内壁上的怨咒,再加上被九卿残忍的欺骗与背叛,她早已生无可恋。
于是在用半颗凤凰心和神力封印好孩子之后,她便用自己的神魂和神骨封印了魔根,相当于和魔根同归于尽了。
可怨咒依旧完好无损。
当年怨咒对于包裹着孩子的那半颗凤凰心可谓是垂涎欲滴,不过幸好凤凰心上被附上了万年神力,神力之中的封印之力足以震慑怨咒,这才使得小九大幸免于难。
这几百年间,神像那缕残魂也一直守护在小九大左右,直至女娲石将魔塔内残留的魔气净化,那缕残魂便将孩子送了出去。
与怨咒对峙了一千多年,又费力将孩子送了出去,神像的那缕残魂早已消散无几了,或许再等个几百年,他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可没想到再他彻底完蛋之前,竟然还等来了九卿这个王八蛋。
九卿一入塔神像便感知到了,可他懒得搭理他,就等着看他的表现。
其实神像也是想让怨咒先替他折磨九卿一段再说。
妈的,也不看看是谁闺女,那是你想娶就娶的?想欺负就欺负的?
小王八蛋!
在魔塔中困了千余年,神像早已没了时间概念,三百年于他而言也是过眼云烟。
在这三百年里,他通过怨咒可入九卿的心,然后才逐渐确定这个王八羔子确实是真心喜欢他闺女。
直到九卿快要抵抗不住怨咒最后的进攻时,神像才出手。
其实怨咒与九卿耗了三百余年,早已成为了强弩之末,这次进攻也是孤注一掷,若是败了,它就会彻底被九卿摧毁。
神像也是看准了时机才出手的。
小兔崽子也算是有点能耐,还能跟怨咒耗这么久。
“拿起你的剑,跟我走。”
神像言毕,九卿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金光不断地朝远处延伸,九卿立即提剑追了上去。
金光的尽头是是一面刻满了怨咒的黑色墙壁,那才是怨咒的真正本体。
怨咒的本体见有外来进攻者,墙面上立即附上了一层浓厚的黑色魔气,可还未等他将自己的本体隐藏起来,神像残魂幻化而成的金线便如丝一般缠了上去,耀眼刺目的金光瞬间便驱散了魔气。
不等神像开口,九卿当机立断执剑砍了过去,可怨咒依旧在垂死挣扎,窜入九卿心口的那股怨气再次开始作祟。
在九卿的剑端即将刺入怨咒本体的那一刻,他再次清楚地回想到了神殿以身赴塔的那一刻,而眼前的怨咒本体瞬间幻化作了神殿的模样。
“九卿,即使你不爱我,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么?”
九卿执剑的那只手瞬间一顿,心口猛地一疼。
就在这时,眼前‘神殿’的身上突然缠满了金线,并且刹那间金光大盛,怨咒本体瞬间就原形毕露了,与此同时神像的骂声再次惊天动地的在九卿的耳边响了起来:“小混蛋你瞎么?我闺女能有这么丑么?!”
九卿瞬间清醒,然后执剑刺向了怨咒本体。
那面黑色墙壁看似坚硬,实则不堪一击,九卿一剑便刺穿了那面墙壁,下一瞬墙壁上的裂缝不断扩大,那些被九桑一笔一划刻上的血咒瞬间分崩离析。
九卿心中的那团折磨了他三百年的怨气瞬间消散了,紧接着面前的墙壁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然后是山崩地裂的轰然巨响,怨咒的本体瞬间土崩瓦解,彻底被摧毁了。
九卿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可还未等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彻底放下,神像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确实只是身影,透明又单薄,这是神像仅剩的一丝魂魄幻化而成的,并且坚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魂消魄散了。
老丈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魔君紧张的竟然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神像笑了笑,骂了句:“小混蛋。”
好吧,受着,骂就骂吧,最起码用的还是小混蛋,不是老混蛋。
这时神像叹了口气,看着九卿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对我闺女好点,别再让她伤心难过了。”
九卿看着神像,简单却又郑重的说道:“放心吧。”
神像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九卿说了一句:“我时间不多了,你叫声爹吧。”
九卿怔了一下,他长这么大就没喊过爹,脑子里根本就没爹这个概念,他小时候连娘都很少叫。
神像瞬间不乐意了:“打赌你输了,还把我闺女给拐走了,叫声爹还委屈你了?!”
九卿不是感觉委屈,他就是单纯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是看着神像那越来越透明的身影,九卿尽力的克服了自己内心的巨大的不适应,然后开口喊了他这辈子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爹。”
神像得意的笑了,抬起自己近乎消失了的手臂拍了拍九卿的肩头,最后说了句:“一定要对我闺女好啊。”
言毕,神像的身影便彻底消散了,永永远远的消失于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