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风吟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一时间,不管是已经准备出言阻止项府家丁的闻人玥,或者是已经开始得意于计谋即将得逞的项陈氏,亦或是受命去捉拿项风吟的项府家丁,顿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项风吟刚刚的话语直指闻人枭,在闻人枭没有给出答案之前,他们任何的举动都有可以招致这位冷血王爷的怒火。也许闻人玥不在意,但是项府却是一点也得罪不起这位祖宗。
在场唯一一个神色不动的,就是一直伫立在旁的闻人枭,他原本视若无物的目光此刻正冷冷地望着朝着他的方向下跪的项风吟,看着项风吟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眼神之中,虽有恳求之意,却无卑微之态,不卑不亢,只是在向他求助,而不是在哀求于他。
素净白皙的脸上,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入面前的泥地里,散乱的头发,褴褛破碎的上衣,以下人的衣物遮掩的躯干,因为太过用力而在地面上磕破了皮的膝盖,伤口上还混着黄土,明明处境如此狼狈,明明是比在场所有人都低矮的跪伏姿态,她的背脊却仍然挺的笔直。
笔直的犹如一支挺拔的绿竹,遇风不折,遇雨不浊,经霜雪不凋,冷静隐忍,坚韧不拔,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和渴望,渴望活着,渴望生长,仿佛只要给她一线生机,她就会疯狂地拔节,在一夜之间攀登到你无法企及的高度。
其实,在看到捉奸人员之后,项风吟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她知道自己无论爆发出多大的潜能,意志力就算硬如钢铁,今天想从项府与太子合力设下的围城之中脱困都是异想天开。
只是,她项风吟从来不知道‘认命’这两个字怎么写。就算是多活一刻也能给她多一刻思考脱身之法的时间。
机会,往往会在最后一刻出现,就怕你还没坚持到那一刻就自己先放弃。所以,她停下脚步,她一心应战,她无暇顾及其他。
一直到她暴起伤人,吓退了一众家丁之后,才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这时,她意图明确地看向今天带头来捉奸的那几人,不仅仅是为了看清这场陷害她的局是谁的手笔,更是为了从中找到突破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闻人玥和闻人枭。
一个,是品格高洁、纯正幽远、深受闻歌国百姓爱戴的兰花公子;一个,是铁血手腕、冷面孤绝、百姓谈之色变的残暴王爷。
通过原主记忆里少得可怜的一些时代常识,项风吟判断出这两人绝对不会是帮助闻人晔陷害自己的帮凶。而作为官三代出身的项风吟,对权谋的基本判断力和敏锐度还是有的,一来二去间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即她就知道自己想要活命只能靠这两个人。
兰花公子,正义感满分,武力值……没有,权势……没有;残暴王爷,正义感……呵呵,武力值max,权势……遮天。
两相对比不过是项风吟片刻的思绪闪过,但是高下立判,一瞬间她就有了决断,几乎是同时她就有了脱身之法。
只是,再好的脱身之法都是需要某个毫无正义感的残暴王爷配合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别看项风吟此刻不卑不亢地与闻人枭对视着,其实她的心里非常的紧张。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心脏好像失控了一般狂跳不止。她的双眼灼灼地望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闻人枭,深怕自己一眨眼之间,眼前孤傲而冷酷的男人就转开了眼。
没错,这一刻,哪怕只是闻人枭一个转开眼的动作,略微表示出对她的不感兴趣,就等于是判处了她的死刑,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一旁的某些人却同样不敢让这两人之间的对视再继续下去,因为项风吟不了解闻人枭,但是他了解。
这位冷面铁血的枭亲王,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得多,很多时候他对他手下下令的方式就是沉默。沉默,就表示默认,沉默,就代表接下了这个案子。
虽然,让项风吟去投案自首好像也能达到今日的目的,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这样对视着,闻人晔的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所以他当即撞了一下/身边的闻人珩,示意对方开口说点什么。
只是,收到闻人晔暗示的闻人珩却有他自己的想法,目光在项风吟和闻人枭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嘿嘿一笑,竟是顺着项风吟的话,道:“这办案都是要人证物证的,我记得就是凶手主动投案,那也要先问清个基本犯案过程和动机。
那个枭哥儿,我看你今天也没带太多的手下来,就让项府家丁帮你把地上的尸体抬回去吧。看天色虽然不早了,不过为了配合刑部办公,一会儿我们就和你一块回去录一下供词,这个案子就算结……”
一边着项府的人手去抬地上家丁的尸体,闻人珩一边言语间就要将此案盖棺定论。
在他看来,这个案子还用审吗?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项风吟是如何动手的,所以结论可想而知。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仍跪在闻人枭面前的项风吟却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我说的失手杀人,并不是指这些狗奴才。这些奴才不知受何人指示,欲加害于我,我不过是奋起反抗,三皇子应该可以为我作证。还有我身上的伤是最好的证据,他们这是死有余辜!”
项风吟的申辩说的并不快,声音也不大,但是句句在情在理。
在刚刚的那种情况下,至少在没有当场抓住项风吟与人通奸的场面时,不论是谁都没有理由让家丁对她动粗,毕竟她还是项府的表小姐而不是随便哪个丫鬟。若是动了粗,那么那个人反而成了罪魁祸首。
不过,今日若是没有闻人玥在场,项风吟就是说出花来,这个黑锅她也是背定了。因为指望闻人枭给她作证刚刚还不如她自己豁出命去搏一搏,兴许还能逃出重围。
但是,就是因为有闻人玥在场,今天这场内,白的,就一定是白的,绝对不会变成黑的。
至于项陈氏,项风吟没有点名就说明不想找她麻烦。
她给了项陈氏一个台阶下,不是她妇人之仁,而是以防对方狗急了跳墙,但是这些对她动手的家丁,妄图推她最后一把,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她却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恶奴伤主按律当杖弊,我一个小女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请楚王为我做主,按照我闻歌国的律法,严惩这群刁奴。”
说着,项风吟对着闻人枭深深地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