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青挂了电话,面露苦笑。
苏思琪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
沈孟青坐下来,在她那只打了石膏的腿上轻轻摸了摸,低声说:“马克说蜂鸟入境了。”
“峰鸟?”苏思琪愣了一下。
“在南美袭击你的那个杀手。”
“他怎么来了?”苏思琪更不解了,“薜惜雨已经被关了呀,谁联络他来的?”
沈孟青摇了摇头:“不清楚,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
“沈孟青,这个时侯你千万不要垮啊!”苏思琪把身子靠在男人肩上。
“为了你,我也不能垮啊!”沈孟青的语气带了些调侃意味。“我垮了,你的脚伤好了,岂不亏大了?”
“老不正经。”苏思琪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尖尖的牙齿轻轻磕在他皮肤上,又热又痒,男人笑着躲开,“什么老不正经,我很老吗?”
“都三十了还不老?”苏思琪嫌弃的瞟了他一眼,“说起来,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希望我生日的时侯,你的腿已经好了。”
说来说去都绕不开那层意思,苏思琪看着他有些无语,男人却是坏笑,凑过来亲她的脸,“最近实习沈太太做得还不错嘛,我觉得可以提前转正了。”
苏思琪脸一红,“我是看你太忙了,替你分担一点,什么转正不转正的。”
“脸红什么,我们早已经是夫妻了,就差向全世界宣告而已,”沈孟青握着她的手,认真的说:“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们就结婚,我不想再等了。”
这场变故让他觉得,事事难料,下一刻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容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即逝,只有她是真实的,鲜活的,他的生命,他的血液,他的呼吸里通通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在这个世上,他别无所求,唯一想要的只是她。
“好,”女人娇羞的低下头,“我听你的。”
他们已经如此熟悉,并不存在什么求婚不求婚的,他们只是很寻常的做了个商量。
沈孟青满意的又亲了她一下,把她抱到床上去躺着:“你睡一下,我去爸爸那边。”
“好,”苏思琪拉着他的手,“你别太累了,有些事情是控制不到的。”
“我知道,尽力而为吧。”沈孟青替她掖好被子,温柔的吻了吻她,转身出了门。
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男人温柔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暗。虽然现在人人都躲着沈家,但他还是有办法提前得到消息,警方顶不住压力,已经准备将沈铭儒抓捕归案。
他得提前将父亲转移。
进了房间,护士刚替沈铭儒打完针,看到他,恭谨的打了招呼,沈孟青面色冷清,等她出去就把门关上了。
沈铭儒的气色比刚发病时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地来活动了。他拄着拐,在屋子里踱着步,看到沈孟青笑了笑:“你来了。”
“爸,我看你今天比昨天精神了些。”
“是吗?我也觉得,”沈铭儒笑着说:“多亏了陈教授。”
沈孟青沉默了一下,说:“爸,你到山上去住些日子吧,山上空气好,对你身体有好处,而且那里医疗设备也齐全。”
沈铭儒脚步一滞,看了他一眼,缓缓坐下了:“孟青,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爸爸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认命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爸爸确实做错了,应该受到惩罚。”
“爸,你不用管那些,你在山上好好休养,这里有我。”
“儿子,爸爸知道你孝顺,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我们沈家正处在风尖浪口,所有的人都盯着我们沈家,他们恨不得拿放大镜来找咱们的过错,如果这个时侯你放走了我,那你不是犯了跟我一样的罪吗?若是平时,这点事通融通融也就过去了,但现在非常时期,一步也不能踏错,他们要抓我,我跟他们走就是了,说不定到了里面,还有机会可以看到惜雨。”
沈孟青完全愣住了,他一直对沈铭儒封锁了所有消息,没想到父亲居然什么都知道!
“爸,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孟青,爸爸老了,但还不至于糊涂,你把报纸全收了,手机也收了,还不准佣人们多嘴,以为这样就可以瞒住我了吗?爸爸自然有爸爸的途径,大概明天,警察就会上门了,爸爸会跟他们走,你不要做任何过激的举动,现在是我们沈家的劫难,保住实力是最重要的。”
“可是爸,你要进去了,身体怎么吃得消?”
沈铭儒面带微笑,“爸爸这些天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就是希望有个好一点的状态跟他们走,不至于丢了沈家的脸。”
沈孟青看着父亲,心里颇有些震憾,原来父亲一早就预料到了,却什么也不说,表面上是积极养病,心里却一早做了打算。而他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沈孟青想笑又想哭,这就是他的父亲,这就是沈铭儒的作派,从来都是这样出人意料。
沈铭儒见他不说话,又说:“孟青,你肩上的责任很重,中泰,贝儿,还有思琪,他们都需要你,所以你千万不能让自己有事,爸爸和你薜姨,是咎由自取,你就不用管了。”
沈孟青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他低着头,半响才说:“爸,我不会不管你的,贝儿和思琪你不用担心,中泰我会替你看着,等到你回来再还给你。”
“傻孩子,中泰本来就是你的,爸爸现在正式把它交给你。”沈铭儒说:“程律师已经把文件都起草好了,到时侯开个董事会宣布一下,你就是中泰新的掌舵人。”
沈孟青倒没太意外,沈铭儒既然做了打算,就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不接受,只会让他走得不安心。
“好吧,我先接着。”沈孟青说:“我不会让你在里头呆太久的。”
沈铭儒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这是有史以来,父子俩个心贴得最近的一次,只可惜,相处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到了第二天,警察果然上门来了,还是姚国政领队,这次他带了五六个人,开了两辆警车,兴师动众的样子,跟上次来抓薜惜雨时完全不同。
一同而来的还有众多媒体,架着长枪短炮,在沈家门外侯着。
姚国政本来还想拿什么东西让沈铭儒挡一挡脸,但沈铭儒拒绝了,连拐杖都没使,就这么面色沉静从容的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沈孟青看着他的背影,这时侯才明白父亲昨晚说的那句话:有个好一点的状态跟他们走,不至于丢了沈家的脸。父亲是那样骄傲的人,一生创造了无数商业神话,赢得无数人尊敬,虽然晚年犯了糊涂,可是他顶天立地,错了就是错了,没有胆怯没有逃避,从容平静的接受法律的制裁。
沈贝儿趴在他肩上,小声的抽泣着,那也是她的父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那个象山一样伟岸的男人宠爱了她二十几年,点点滴滴,回忆起来,都化作磅礴的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沈孟青的肩头。
沈孟青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低哑着声音:“别哭了,爸爸不希望你这样,沈家的人不轻易流泪。”
沈贝儿哽咽着点头,却仍是泣不成声。短短几天里,她目睹母亲和父亲先后被警察带走,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那样排山倒海的悲痛,怎么能控制得住。
警车缓缓驶出大门,门外的长枪短炮对着车子一阵猛拍,有些车子飞速的跟了上去,有些留在原地,架着长镜头对着铁门里面拍着,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正在驱逐着他们,很快,门外就冷清下来。
沈孟青漠然的看着,面无表情,一转身,苏思琪坐在轮椅里,乌黑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大门那边,似乎若有所思。她微抿着唇,神情坚毅,仿佛这个屋子的守护神,蔑视着大门外的那些人。
他知道她是坚强的,但从来不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这个女人就象一株在冬日里怒放的梅,逆境中从不畏惧,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向上的力量,影响着身边的人。比如沈贝儿,还有他。
他走过去,轻轻在她头上摸了一下,“人都走光了,你在看什么?”
“如果那个蜂鸟入了境,他会不会找到家里来?”
沈孟青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安慰她说:“不用担心,有这么多保镖守着,没人进得来,家里很安全。”
苏思琪点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沈孟青推着她进屋里去。
沈孟青问:“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担心……”苏思琪叹了口气:“我担心爸爸。”
是啊,这件事闹这么大,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启荣也知道了,可是居然没打电话来询问?
“你要是担心的话,打个电话给爸爸。”
苏思琪苦笑:“我一直想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我真怕他受不了。”
这时, 一个保镖进来报告:“少爷,外头有个老头一直在徘徊,样子很奇怪,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