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儒站在墙边,听着下面的对话,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在医院的时侯,他其实就想到了,薜惜雨当年是带着身孕回到他身边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或许知道却不敢告诉他。他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那样柔弱,那样无助,只能依附他,他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不敢提,怕他怪她不忠,怕他不要她了。
当年是他的错,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让她伤了心,一个人悄悄的走了。所以他不怪她,甚至知道她结过婚后,他也原谅了她,她太柔弱了,没有人照顾,怎么生活得下去?
她结过婚,有过一个女儿,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回到他身边,他都选择原谅。可是为什么要瞒他这么久?二十几年啊,那样漫长的岁月,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不信任他,还是因为别的?
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原来不是自己亲生的,疼了这么久,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
沈铭儒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靠在墙上急促的喘着气。
这一生只爱她,只信她,可她的回报却是……他伸手想掏药,却闷声倒地。
梯梯上的薜惜雨听到动静,顾不上和苏思琪对恃,飞快的跑上去,果然是沈铭儒倒在地上,她大惊失色,一边大声叫他,一边翻了药出来压在他舌头底下。
沈孟青和苏思琪也飞快的跑上来,沈孟青把父亲背回房间,小心翼翼的让他躺在床上,薜惜雨拿了被子细心的替他盖上,这才转身冷冷的看着苏思琪:“你满意了?”
苏思琪没理她,问沈孟青:“伯父没事吧?”
“吃了药,应该没事。”沈孟青不想她在这里跟薜惜雨继续对恃,拉着她回自己房间。
吃了药,沈铭儒很快醒来过,缓缓睁开了眼睛,认出是自己房间后,挣扎着坐了起来。薜惜雨正背对他倒水,听到声响,赶紧转身看,“哎呀,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不用,我现在不想躺。”沈铭儒躲开她的手,靠在床头吁了一口气。
薜惜雨把倒好的水端过来:“喝点温水再休息。”
沈铭儒接过来,喝了两口,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妻子:“思琪说的是真的?”
事到如今,薜惜雨再也不敢隐瞒,只好点头。
“倒底怎么回事?”
薜惜雨垂着头,睫毛覆下来,遮着眼眸,眨了几眨,微有湿意,声音低柔的开口,“对不起,铭儒,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孕。”
“你是什么时侯知道的?”
薜惜雨咬了咬唇,有晶莹一闪而过,微翘的长睫濡湿了,单薄的肩头微微抖了抖,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若是以往,沈铭儒肯定心疼得要抱住她,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灰意冷,只想听她的解释。
“贝儿上小学的时侯,学校体检,她把单子拿回来给我,看到她是B型血,我才知道她不是……”薜惜雨没说下去,很响的抽了一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所你生气,怕你不喜欢她,怕你不要我们母女了。”一口气说完,薜惜雨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可怜,沈铭儒倒底还是怜惜她,轻轻环住她:“别哭,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应该知道,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就算贝儿不是我亲生的,但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跟我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况且她长得那么象你,那么漂亮,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他抓起她的手,怜爱的吻了一下,“惜雨,你应该知道我的呀,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都不会怪你的。”
“铭儒!”薜惜雨环着他的腰,越发哭得大声:“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害怕,我不敢赌,如果你再扔下我,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铭儒,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她哭得这样伤心,沈铭儒的心象被谁用力扯住了似的,抽抽的疼。
他用力抱住妻子,心疼的吻她的额头:“好了,我不怪你,别哭了,乖,别哭了啊,把事情说开就行了,我不怪你,也会象以前那样疼贝儿,我们一家人还跟从前一样。”
“嗯,谢谢你,铭儒,”薜惜雨泪眼汪汪的看着丈夫:“你对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沈铭儒怜惜的吻了吻她的眼睛,泪是咸的,沾在嘴里有些涩。一如他的心情,他当然不会怪她,但是这个事实还是让他心头酸涩。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呢!
而且,他一想到薜惜雨投奔他之前的几天里还跟那个男人睡了一次,心里就有些发堵,因为只差了几天,薜惜雨才会误以为沈贝儿是他的女儿,而他同样没有察觉。
或许是那个男人逼迫她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心里只有他,她为了做了这么多,四年前还差点害死了亲生女儿。就冲这,他也不能责怪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孟青以为父亲怎么都会对薜惜雨有看法。
但第二天早上,他站在窗边,看着薜惜雨挽着沈铭儒,慢慢的在草坪上散步。父亲的神情很平静,嘴角甚至带了微微笑意,而薜惜雨披散着长发,宽大的白色袍子下她的身段更显风韵。
沈孟青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伎俩,一个晚上就把父亲哄好了。
身后悄无声息有温热袭来,覆在他的背上,沈孟青握女人的两只手,一只手吻一下,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今天又不用上班。”
苏思琪靠在男人身上,懒洋洋的说:“你这个最爱赖床的都起来了,我还好意思睡吗?”
沈孟青转过身子,低头吻她:“要不我陪你再睡一会?”
“不了,昨晚你爸爸那样,你不赶紧过去看看?”苏思琪有些担心,她昨晚有些冲动,只想核实事情真相,却忘了这件事里面,最受打击的应该是沈铭儒,显然他是听到她和薜惜雨的对话才晕倒的。
“不用看,”沈孟青边吻她边说:“他好着呢。”
苏思琪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情绪,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沈孟青笑了笑,带着她一起转了身:“看,他在那里,是不是挺好?”
苏思琪看着远处草坪里的沈铭儒和薜惜雨,目光渐渐变得冷凝。她以为经过了昨晚,沈铭儒怎么样都会和薜惜雨闹一场,结果……大早上起来,这俩人都跟没事人一样,还真是让她失望了。
爱一个人倒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盲目?
她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沈孟青,他也正看着她,目光灼灼,却带着一丝挪愉:“失望了?”
苏思琪微微有些脸红,她还真盼着沈铭儒和薜惜雨大吵一架,但沈铭儒身体不太好,不能过份受刺激,她这个想法好象有点不厚道。
“有什么好失望的,”苏思琪看着远处的那一抹白色身影,淡淡的说。
沈孟青知道她的心结,也不好再说什么,环着她的腰,笑看着:“今天有什么打算?”
“吃了早餐就去医院看贝儿吧,我怕她一个呆在医院里太无聊。把平板带去给她玩。”
“医院里有佣人陪着,会把她照顾好的,什么都不用你担心,她想要什么,一个电话过来,自然有人送过去。”沈孟青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你还是不要去了,看到你,我怕她要抓狂,激动起来,会影响到伤口,你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嘛,还是等她出了院再见。”
“我不惊动她,远远的看她一眼,好不好?”苏思琪扯着男人睡衣的前襟,小声的求着。
有什么不好的,她这样求他,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替她摘下来。何况只是去趟医院。
吃早餐的时侯,沈铭儒和薜惜雨回来了。薜惜雨手里提着篮子,里头放着一大簇鲜花。一进来,便有暗暗幽幽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沈孟青叫了一声沈铭儒,“爸,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沈铭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余光带着也扫了苏思琪一眼,对这个女孩子,他如今也不知道要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才合适?
她的出现,给这个家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又因为她,好象揭开了一些他平时无法看到的东西。比如冷漠的儿子原来会笑,比如沈贝儿乖巧的伪装下竟是令他震惊的狠毒,比如薜惜雨一直瞒着他有关沈贝儿的身世。
关于昨晚的事情真相,不用他吩咐,阿峰自然会把一切弄清楚呈到他面前来。
苏思琪没说错,不是她,是沈贝儿捅了自己一刀。动机是什么他不明白,但阿峰的推判不会有错,虽然匕首上有苏思琪的指印,也有沈贝儿自己的,把指纹描下来加以推测,再结合力度角度的差异,真相显而易见。
这个被他娇纵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心肠居然这样狠,真是看错了她!
他的目光在薜惜雨身上轻轻扫过,她正在插花,表情温婉,翘着小指,非常认真的样子。那样的女儿,这样的母亲,还有……餐桌边正喝着牛奶的大女儿,一母同胞,三个人的性格却是这样的不同。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眠,这时侯的沈铭儒无疑是冷静的,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母女俩个,并不是要怀疑薜惜雨什么,只是他有一种直觉,沈贝儿身份的暴光并不是所有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会被挖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