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良勇这张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着急面容,陈庆东不客气的点破道:“孙主任,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初信用社贷款的时候,这个三百万的金额可是你定下来的。 你当时肯定也明白,以养殖场当时的资产,放贷款三百万,肯定是违规的。但是我想以孙主任的性格,肯定会做好了万一这笔贷款被查出来有问题的准备,是不是,孙主任?”
孙良勇被陈庆东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不过经过刚才跟陈庆东的交锋之后,孙良勇已经明白,如果还是跟陈庆东玩花样,那就根本没法真正解决问题!
经过了一番短暂而又激烈的思考之后,孙良勇只得苦笑道:“陈镇长,你真是太厉害了!真的,你太厉害了!”
陈庆东轻笑道:“孙主任你真是过奖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当‘厉害’两个字。”
孙良勇有点神经质的点了几下头,说道:“行!陈镇长,在你面前我就什么都不隐瞒了,我确实有办法暂时应付一下这次的查账,不过,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根本就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只能是拖延一下而已。养殖场这次到期的一百万,我也可以想办法暂时拖延一下,不过,陈镇长,我给你说一个底线,还款日期最多不能过十天,要不然,我们联社的系统就会有预警,到时候,如果联社的人因为这件事再次回过来查这笔贷款,恐怕我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既然孙良勇已经表了态,愿意给拖延一阵,陈庆东便也不啰嗦,说道:“行,孙主任,就这样定了吧,只要我们这单生意能做成,就一定能把钱还上。”
孙良勇又苦笑道:“陈镇长,你们这单生意一定要谈成啊,要不然我可就被坑惨了!”
陈庆东笑道:“孙主任,借你吉言吧!”
这个时候,陈庆东的手机响了,是魏海龙打过来的。
陈庆东连忙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接了电话:“魏书记。”
“庆东,还在双山吗?”
“对。”
“你现在就来一趟公安局,带上红兵或者洪涛一块过来,再带上五千块钱做刘兆林取保候审的保证金。”
“好,魏书记,我们马上就出。”
“嗯。我在公安局等你。”
挂了电话以后,陈庆东对孙良勇扬了扬手机,说道:“孙主任,我现在去县里,应该今天就直接从县里坐火车走了,家里的事,就麻烦你多担待了。”
孙良勇十分无奈的说道:“陈镇长,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带着好消息回来!”
陈庆东笑了笑,道:“好。”
离开农信社,坐上了汽车之后,陈庆东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当初他向孙良勇寻求贷款的时候,孙良勇为了安全的收回扣,像个大爷似的兜了好几个圈子,而陈庆东却只能像孙子一样陪着孙良勇兜圈子。最后,贪心不足的孙良勇为了多拿一些回扣,还违规放给了养殖场三百万贷款!
现在,到了孙良勇追回贷款的时候了,角色就完全变了,陈庆东变成了大爷,可以说各种狠话,而孙良勇却变成了孙子,根本不敢跟陈庆东硬碰硬的交锋,只能哀求陈庆东一定要尽快还款!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如今这社会,借钱的都是孙子,欠钱的都是大爷!
陈庆东开车来到了养殖场,带上了陈红兵、沈,已经郑洪涛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的五万现金,开往了县城。
虽然在讨论去兰州要带多少钱的时候,陈庆东表示只带两万块钱就够了,但是郑洪涛还是给他准备了五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郑洪涛总是给陈庆东这些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陈庆东虽然很少在口头上表示出来对郑洪涛的感谢,但是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份难得的情谊!
来到县城以后,他们直接来到了县公安局,按照程序叫了保证金,为刘兆林办了取保候审手续,公安局便把刘兆林放了出来。
本来,按照取保候审程序,刘兆林不能离开柳林县,而且还必须要保证随传随到。不过,陈庆东还需要刘兆林陪同他们一块去兰州谈这个生意,所以在魏海龙的协调下,公安局同意刘兆林去兰州,但是陈庆东必须要当这个保证人,如果刘兆林逃跑,陈庆东就要负连带责任。
陈庆东答应了。
办好这件事以后,陈庆东和魏海龙两人坐进小车里,陈庆东又专门向魏海龙汇报了这件事的情况,以及今天老百姓来养殖场堵门的事情。
魏海龙其实并不想让陈庆东这个时候去兰州,因为在这次的人代会之前,县土地局局长的位子虽然没有得到调整,但是最迟在今年春节以前,这个位子最终花落谁家,一定会尘埃落地!
在这么关键的一段时间,魏海龙还想让陈庆东尽快跟赵长斌多多联系,把修路的事情定下来,这样就能又为自己增加一项政绩,也能趁机跟赵长斌加强联系,从而更好的利用赵长斌背后的政治资源!
不过,魏海龙也十分清楚如果养殖场的这几十万只鸡苗都砸在手里会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养殖场还欠了老百姓那么多钱,从今天老百姓到养殖场堵门闹事的情况就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绿野养殖场因为这单生意的失败最终导致了破产,那么这些老百姓为了要债肯定会闹事,甚至会爆群体**件!
而绿野养殖场欠老百姓的大笔钱最后肯定会转移到镇政府身上!
这件事如果最后再经过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捣乱,甚至媒体也掺和起来,好好的酵一番,那么他魏海龙就很有可能栽在这件事上,最后别说升官了,甚至连现在的职位都保不住!
两害相权取其轻!
魏海龙只能同意陈庆东去兰州,因为除了陈庆东之外,他也没有好人选代替陈庆东去兰州做成这件事。
“庆东,你这次去兰州,一定要尽快的办完这件事,然后立刻就赶回来,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来处理呢。”魏海龙叮嘱道。
“放心吧,魏书记,我明白。”陈庆东道。
“好,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谢谢魏书记!”
陈庆东他们从公安局离开之后,就立刻奔赴了火车站,由于从柳林县没有直达兰州的火车,所以他们便买了当天晚上开往西安的火车票,然后由西安中转一下,再去兰州!
由于时间仓促,他们根本没办法买到卧铺票,最终只是买到了两张坐票和一张站票。
三人上了火车之后,才现火车里面真的堪称是拥挤不堪,而且大部分都是民工,他们外出打工的时候往往还喜欢自带被褥,卷成一卷,装入麻袋中,有的甚至还自带着锅碗瓢盆,真是堪称中国的一个特色景观。
这些民工带着这么多行李上了火车以后,由于行李架上根本就放不开,所以他们便把行李随便的塞在座位底下,过道中,也因此导致火车里更加拥挤。
陈庆东对这些民工兄弟没有什么恶感,只是有些可怜他们的这种生活。
陈庆东十分清楚,这些民工兄弟几乎百分之百来自农村,他们进城以出卖体力为代价,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常年的背井离乡,无法享受亲人相聚的天伦之乐,为城市的展献出了自己的青春、汗水、幸福甚至是生命,拿到的却是相对城里人来说极为微薄的工资,而且他们还根本就无法得到城里人的真正尊重,更不用妄想解决身份问题,得到和城里人一样享受公共资源的权力。
如今的陈庆东已经不是一个愤青,但是当他在堪称沙丁鱼罐头般的绿皮车厢中看到那么多背井离乡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之后,还是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以及对这个社会的冷笑。
他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城市的展,是以剥削农民的利益为代价的!
陈庆东知道,这个现象,其实不光是这个国家如此,欧美那些已经成为达国家的西方国家,在他们的展过程中,同样也是如此。
这就是展的代价!
陈庆东只是希望,在他生活的这个国家,这个过程越短越好,这个代价越小越好。
由于只有两张坐票,所以必然要有一个人站着,陈庆东考虑自己最年轻,所以便把座位让给刘兆林和沈坐。
而刘兆林因为觉得自己有罪,所以他坚决不肯坐这个座位,非要让给陈庆东。
最后,沈告诉他们,也不用争来争去了,还是他们两个坐座位,沈则去了旁边看一群农民工打扑克,然后凭借着他开朗而不拘小节的性格,很快就跟那些农民工打成了一片,挤在他们中间,一块打起了扑克。
另外,沈还买了一堆啤酒、香肠等东西请他们吃,就更加得到了那些农民工的欢迎!
陈庆东和刘兆林面对面坐着,他看到刘兆林还是一脸低落的神色,便拍了拍刘兆林的膝盖,说道:“刘叔,你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去了兰州尽力谈,条件上也不妨多给点优惠,只要他们还没有购买鸡苗,咱们就有九成的希望。”
刘兆林一脸决绝神色的说道:“庆东,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什么吧?”
陈庆东道:“我记得,刘叔。”
刘兆林很认真的说道:“庆东,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陈庆东不禁苦笑了一下,道:“刘叔,我相信你!”
陈庆东记得,刘兆林此前说过,如果兰州那家养殖场不同意收购绿野养殖场的鸡苗,那他拿把刀架脖子上也会逼他们同意!
虽然陈庆东并不认为刘兆林的这个法子会起什么作用,不过看着刘兆林一脸决绝的神情,陈庆东还是挺有些感动。
当初他第一次跟刘兆林接触的时候,是因为刘兆林不同意养殖场占用他家的一亩三分地而狮子大张口,要了一个陈庆东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的天价!
后来的几次交锋,最终让刘兆林妥协了下来。
那个时候,刘兆林在陈庆东心中的印象,就是一个地痞加无赖,外加一个“坏人”的标签!
之后这一年,陈庆东和刘兆林的接触越来越多,尤其是经过了这一次的时间,见识到了刘兆林对他一堆儿女的深情,又看他这么决绝的要去兰州谈这个生意,从而弥补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刘兆林在他心中的印象又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
陈庆东不禁感叹,人性真是复杂,如果不能真正进入一个的生活,品尝他所品尝过的酸甜苦辣,还真的很难客观的评价一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