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数日后的大夏楼,陡然响起一阵沙哑的尖叫,听着这声音,并不像是人的嘶鸣。
在大夏楼某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仅剩的黑鸦头颅,蓦地睁开了那硕大的眼眸,想要动自己的身躯,却发觉头颅下已经是空无一物。
黑鸦脑中一惊,便这么惨叫了起来。
“安静点,叫什么叫?”帝天凌疲惫地坐在帐篷中的椅子上,“我好不容易才让你醒过来,安静一些,我头疼。”
但黑鸦并不听话,而是呜哇哇地叫着,用那破锣锅一样的嗓子尖叫:“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的身体呢?我是不是在做梦?”
“原来兽族也会做梦啊,真想打开你的头颅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呢。”帝天凌淡淡地说着,“想知道你的身体在哪里吗?”
“废话!”黑鸦丝毫不客气,即便是帝天凌费尽心思救了他。
帝天凌呵呵笑道:“那你自己想想,你的身体哪里去了。”
“你――”黑鸦刚想骂帝天凌,但脑中却倏地闪过在战场上的一幕幕,猛地豁然开朗,旋即苦涩道,“另一半,没……没了?”
“没了。”帝天凌回答得很干脆。
黑鸦几欲绝望:“完了,完了,完了……”
帝天凌道:“什么完了,你不是还活着么?”
黑鸦道:“这同死了有什么差别?现在只剩下这颗头颅,以后想重新修炼出身躯,得耗费大量的心神,而且修为也会分散到身躯里去,到时候实力必定大跌,还怎么保护无邪!”
帝天凌冷笑:“能活着就不错了。你,现在头颅里面应该还有一些能量吧,把你的头变成人类的模样,那样我比较好治。”
黑鸦冷哼:“谁需要你治了?不用你也可以!”
“好,巴不得。”帝天凌这么说着就站了起来,作势往帐篷外走去。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无邪赶了过来,她在外面就听到了一些帝天凌和鸦煞的交谈,连忙掀开帘子走进,推着帝天凌往椅子上重新坐去:“哎哎哎!爸!好人做到底嘛!鸦蛋儿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放心啊!”
“无邪,你没事吧?”黑鸦见无邪没事,顿时痛哭流涕。
无邪忙道:“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呀,你把你的身体恢复才是要紧事。你啊,听话,把头变成人的样子吧。这样好治一些。”
这次黑鸦倒是干脆,没有再多废话,很快就顺着无邪的意,变成了鸦煞的模样,只不过仅有一颗头罢了。
无邪咧嘴一笑:“这个样子看起来可爱、顺眼多了。”
鸦煞脸稍稍一红。
帝天凌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你先同他聊聊吧,我出去走走。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他。”
无邪点头:“好,辛苦了爸。”
帝天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帐篷外站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他挥了挥手,让人都散去了。他抬头望了望蓝天,旋即看向不周楼的顶楼。
他纵身沿着不周楼的墙,疾驰而上,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不周楼顶。
东池漓果然就在这里,刚刚睁开眼来看他。
“嗨。”东池漓看着帝天凌这么上来,便笑眯眯地同他打了声招呼,并且拍了拍自己的身旁,“过来这里坐,过来。”
帝天凌走了过去,靠着东池漓的身旁坐了下去。
东池漓却站了起来,走到帝天凌的身后再度坐下,然后捏着帝天凌的肩膀,笑眯眯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很累了吧?”
帝天凌反手拿住东池漓的手:“还可以。”
“诶,别动。”东池漓拨掉了帝天凌的手,“给你来马杀鸡,顺便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帝天凌只能放下手,享受着东池漓手上那轻重适中的按摩:“问吧。”
东池漓一边捏,一边道:“药店啊,你已经是不死了呀,那你告诉我,你的第二个元相是什么啊,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施展,而且也没有听你说过啊?”
东池漓明显感觉帝天凌的肩膀坚硬了起来,她皱起了眉,便加重了一些力道,企图让帝天凌将肩膀松开来,但肩膀依旧僵硬,她只能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帝天凌沉默着:“我……”
可是除了这一个字,他竟然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东池漓收回了手,将手绕过帝天凌的腰际抱住,并且将头靠在帝天凌的肩膀上,幽幽道:“好,那我换一个问题来问,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好吗?”
帝天凌又是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点头:“好。”
东池漓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享受着熟悉的温度和药香,眼中略有挣扎后,方才咬牙道:“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究竟是帝天凌,还是扶桑?!”
帝天凌浑身一颤,竟久久不能答话。
东池漓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往后缩回,为什么他会犹豫,为什么他不回答,难道,他真的已经不是帝天凌了吗?那他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呢?
她再不敢抱帝天凌,只能缩手。
帝天凌蓦地伸手抓住了退回的双手,依旧不语。
东池漓只能跪在帝天凌的背后,望着他低垂的头,内心虽说是挣扎,却也只能静静地等候着。
热风在不周楼顶吹拂而过,掀起二人的发丝,将其缱绻在一起。
自从这一次回平南城后,帝天凌和东池漓就已经没有戴过阴阳凉面了,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竟然都没有去提起过,好似二人都忘记了一样。可它们却还躺在各自的空间戒指中,并没有丢失。
甚至于,二人的空间戒指用火山灰重新打磨过,更加独特,于阳光下见证深情。
但,心若是在不知不觉中疏远,有了秘密,又会怎样呢?
良久,良久。
久得东池漓难耐,她握紧了双拳,企图挣脱帝天凌紧握着的手:“不愿意回答就算了,下次再说吧。你只要记住,你欠我一个解释,就可以了。”
帝天凌让东池漓挣脱,然后猛地转过身来,半跪着将东池漓搂住,在她的耳畔轻轻地,也带有着愧疚:“对不起,阿漓。我现在……是我,可,也是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