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峥嵘,枝叶婆娑。
白天,荫翳蔽日,阴森沉闷。到了夜晚,花草树木化零为整,耸天树林犹如连绵起伏的无垠山脉,平铺在苍穹下若黑色巨龙横亘,难见首尾,可令星月无光。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那个小湖泊一如永恒,永远不会融入森林。
或许是有了生灵盘踞的原因,小湖泊在无形中发生着变化。只不过,住在湖畔的人族、蛮族、妖族,均没有发现。因为湖泊的变化太过细微。足足月余时间的变化积累中,使得原本透明的湖水,渐渐泛蓝。
于是,每到夜晚,蓝色水湖像是点缀在黑色巨龙身上的护心镜,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这一变化,自然引起了萨浒与库珀二人的高度注意。随之,妖族与蛮族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小湖这边。人族那边的符百通等人,每到黄昏时分,准时来到湖畔,均匀散开,盘膝打座。
似乎,自从小湖泊的水泛蓝后,每到夜间,其方圆约九丈范围内的空间,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填充。站在这片空间里,不论是妖族和蛮族,还是人族,均可无声无息的提升修为。
只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所有妖族与蛮族的普通部落成员,似乎皆被唤醒了血脉中的力量。他们长久以来因种种原因而形成的畸形身躯,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犹似修复与校正。一旦完全修复或校正,他们身上所拥有的那种最古老的原始洪荒之力,大有外溢之势。
从此开始,两大种族不再依赖“血食”补给,甚至有些厌恶。
这一微妙的变化,令警惕的符百通十分不安。他想找独孤鹤轩说明正在发生的事情,防患于未然。好几次,眼看独孤鹤轩要走出树林了,可符百通追上去总是扑了个空。当在定睛看时,独孤鹤轩好似在另一个世界。
然而,从三天前开始,独孤鹤轩没有再返回营地。不管白天或黑夜,一个人行走穿梭在树林间,永不停歇,永远不会走重复路,永远没有回头路。仿佛,他进入了一个“森林迷宫”,正独自乐在其中。
为此,心宽体胖的祝百钧与长孙百垕,才懒得管,二人借助神秘之力修炼结束,便消失在树林中,寻奇探幽去了。周倚仙修炼结束后,总是神神叨叨的占卜着。
老黑、白狒狒、宗狼他们亦各自占了一方空间。他们与小黄狗、小黑狼等小家伙们一样,占了一方空间后,无论白天或黑夜,都不离开,一直在小湖畔待着。
* * *
这天的午夜子时,小枫叶走出木屋,带着魔怪“暗吟”走到营地外,一直走进树林,站在三棵树中间。须臾,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正是独孤鹤轩。
“她终于走了。”小枫叶缓缓靠在树上,身体仍有些虚弱,眼神无光的看着独孤鹤轩,“你没有尝试阻拦她?”
“如果我的路只走到这森林里,我会尝试去拦下她。……。”独孤鹤轩沉默一会,“我猜测,她得到封印在这里的黑暗沉沦之力后,会离开这里,返回魔族圣地。所以,在与她下一次相见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其实,通过沉沦之门返回魔殿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这都怪魔神作祟,在我身上种下了太多的禁制。”小枫叶凄怆叹息,苦笑了笑,“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们兄妹的真名?”
“那是只属于你们兄妹的秘密。”独孤鹤轩看了一眼魔怪暗吟,沉吟片刻,“应该先让‘暗吟’的那盏灯点燃。在你未彻底变回魔身,不能施展魔族法术祭炼魔族大军之前,它是魔族古圣唯一留给你的助手。”
“嗯!”小枫叶点了点头,带着暗吟离去,约莫走开十步时,回头笑了笑,“我叫威瑟修斯,我妹妹叫詹娜娅。我的父亲是天妖皇的一支嫡传血脉。她的母亲是一位魔族贵族之圣女。你曾经见到的我们的母亲,是刚刚变身为魔族巫女而生女儿的身份。是你的到来……应该是那把剑的到来……她终于结束了轮回之苦……亦结束了被封印在血色蛮荒中的我们族人的轮回之苦……”
* * *
夜风吹过,黑压压的森林,若山岳颤抖,若巨龙呼吸。森林内散发出的力量,绝天绝地,一切生灵气息均归混沌。森林外,尘沙弥漫,烽烟滚滚,不管来自沧海上的风是何方向,均无法将尘沙与烽烟吹向森林。
森林与尘沙烽烟之间的那层雾布,不分昼夜,遥遥望去,皆与天相接。看似厚重的幕布,如同立在天地间的一张纸。仿佛,那是故意开的一个“天地玩笑”。
寅时时分,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却见一抹绿色穿透重重黑暗,来到了雾布前。原来是一只会飞行的绿色小蚂蚁,已无力量支撑的双翅,渐显剧烈颤抖迹象。
小蚂蚁挣扎着飞行了片刻,缓缓落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口里发出的嗡嗡声好似在抱怨:管它耽误什么大事,小爷顾不了那么多,先休息再说。
忽然,石头旁出现另一抹红色,紧接着在黑暗中出现了一根如针状的红色细线,刺向小蚂蚁。小蚂蚁根本来不及躲闪,而是本能的一扭头,嘴中猛地探出一根类似的黑色细线,正面迎击红色细线。
“呲溜”一声脆响,黑色细线直接刺入红色细线数寸。瞬间,黑色流光吞噬了黑暗中的所有红色细线。
小蚂蚁精神大振,双翅上的翠绿光芒亮了许多,缓缓靠近石头的另一边。一条小蛇已经成了一根被冻化的黑棒,立在石头旁边。
小蚂蚁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好似是在轻蔑与不屑的说:敢跟小爷我玩猛斗狠,这就是唯一的下场!
稍后,小蚂蚁又发出了另一种嗡嗡声,似是在说:这鬼地方竟然有生灵出现了?看来,我那神神秘秘的主人,怕是真的要遇上麻烦了。不行,我得赶紧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
小蚂蚁飞过雾布,快速靠近尘沙烽烟地。嗡嗡声越来越急促,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渐渐地,在小蚂蚁周围形成一种倒卷的漩涡力量波。
* * *
沧海尽头的大陆上,真仙盟与谪仙盟的势力部署停当,似乎预示着一场大战随时会发生。然而,并没有。不但没有,而且真仙盟四大堂的行动,越来越诡异。
四堂人马,忽而散开,相距百里,忽而会合,凝成一股。这种诡异调动与部署,上到坐镇的涅槃境真君,下到各堂精锐,皆是默认行事。一旦调动,总是风驰电掣,雷厉风行,一步到位。
这事,搞的其他宗派势力晕头转向。但是,没有任何宗派派人打探消息。大家都像是看着一群疯子莫名其妙的调动着。
一连五天后,谪仙盟的人索性回到了诺亚仙舟,加入围观大军。可真仙盟的这种调动,天天持续,越来越频繁。
到了十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亦即十二天后,真仙盟的斩仙堂与屠仙堂两大堂登陆。一时间,六大堂口的精锐人马,横锁沧海尽头的大陆。六堂部署,看似相距百余里,但当部署停当后,围观的门派势力发现,真仙盟已经完成了对尘沙烽烟地的绝对封锁。
这种封锁,纵使是苍蝇与蚊子,亦别想飞过。更遑论其它势力还有抢占位置的空间了。
* * *
“这都十二天了。这个臭小子难道还没有玩够?”小湖旁的营地前一木箭域下,一个声音抱怨着,另一个淡然回应道:“鹤轩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在他行走的那个迷宫里,除非他自己想现身,与我们相见。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真身了。”
祝百钧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森林里的夜色,一天比一天黑了。神秘的湖泊,继续变化着,任何生灵不能再靠近了。我感觉着应该快了。你们也别太着急,我先去睡觉。”
原来,小湖泊泛蓝的光景,只持续了短短七天。随之,蓝色逐渐向红色变化。红色光芒一经出现,那九丈范围内顿成了生灵绝灭的腐蚀之地。
妖族、蛮族,多亏有神通广大的两位老人坐镇,完成了及时撤离。人族与老黑、宗狼他们,亦是本能的离开了那神秘的腐蚀地。
但是,小枫叶与暗吟留了下来,开始独享那个神秘的力量空间。
看上去,小枫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整天盘膝打坐,好似入定,又似沉睡。可魔宠暗吟,不停地来回走动,行动距离大约是九十九丈。随着暗吟的不断走动,它头上的骷髅孔渐渐有蓝色雾气生成,双眼却如同燃烧起来了一般。头上的那根奇异的骷髅鼻逐渐变得的扁平厚实,鼻尖处渐渐形成分杈。尤其是四腿之间悬吊的那盏灯,渐渐有蓝色光芒出现。
似乎,这对主人与宠物,亦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它们无法感知到九丈神秘空间外的变化。
同样,二十二日的亥时末,原本是在独孤鹤轩穿梭的森林空间里,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小金龙。龙吟之声,好似从深渊中发出,震慑乾坤。
营地前,缓缓聚集了妖族、蛮族、人族,每一个站在这里的,手中缓缓亮起了寒光闪闪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