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平原上,竹墙的内与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稍近的天虹城,稍远的燃烧领域,又是另外两个全新的世界。它们本属冰火大陆,却呼吸着完全不同的空气。
似乎,宁静祥和的氛围中,呼吸吐纳灵力充沛的新鲜空气,会令人愉悦不少。反之,闷沉沉的世界里,夹杂些恶臭与血腥,极容易使人癫狂。
仇禩抬头看了看当空的烈日,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可身子仍觉得有些冰冷寒凉。他缓缓收回心神,看向远处的那座营帐时,双目如炬,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须臾,他抛却犹豫不定的心神,快步朝营帐走去。
“大师兄,他们来了!”仇禩停在了帐外,吃惊之下,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心道:为何如此平静?
“老二,怕不怕?”独孤鹤轩平静的走出营帐,竟是淡淡一笑,轻声而言。掌中的黑剑威势强盛,大有跃跃欲试之势。
“说实话,我突然有点后怕了。刚才,我在想是不是很多事还有其它的解决方法?一味的凭暴力与阴谋诡计,好像确非君子所为,亦非长久之计。过了今天,但愿我还有机会继续学习、继续进步。”独孤鹤轩亦是长出一口气,拍了拍仇禩的肩膀,道:“我走后,这支队伍就靠你了。能保多少是多少。”
独孤鹤轩向前走去,仇禩却在原地发呆。这位向来沉着冷静的人,忽然失去了敏捷的反应。仿佛,曾经无数个日夜期盼的某种愿望,骤然出现在眼前时,原本坚强的心理瞬间被摧毁。
他忽然顿悟到,数月来,一个人的肩上担着万余人的性命时,将是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绝不是那种外表存在的假象,而是内在的确确实实的现实。
仇禩抬头向前看去,顿觉那道背影如同一座高山挡在了眼前。那一刻,他坚定的认定:有生之年,自己是绝对攀不上那座高山,何谈超越?
也在这一刻,仇禩猛然醒悟:独孤鹤轩要挑战的绝对不是元始剑宗金丹境长老的权威。同时,亦疑惑道:可究竟会是什么呢?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
“好大的架子!”
元始剑宗金霞峰的寒珠长老“如约”而至。对她来说,对眼前这位青年的印象,仍停留在十二、三岁的贪玩时期。恍惚岁月中再见时,他已经是蜕变后的青年。风华正茂,青春无敌。但长久以来的没有好感,致使如今见了面,反而愈发憎厌。
独孤鹤轩眯眼扫视,对面仅有二十余人,却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楚奣、霍青露、熊听露皆在。这三人中,霍青露算是最熟悉的一人。
如今的霍青露,品貌端庄,如花似玉。其修为实力已突破至真元境九重巅峰,更上一层楼只是时间问题。相较之下,她的丹道实力犹为强大,是元始剑宗第二十八代弟子中,炼丹实力隐隐可与西门盈等几位天才鼎足而立的存在。但是,她一直很低调,甚至,她的同门师妹熊听露的风头,比她还要稍胜一些。
看到霍青露时,独孤鹤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元始剑宗的第二十八代弟子中,自己都已经入门十年了,可是包括比自己早几年的子昂、萧衍、秦昊、贾语嫣等人,尚无一人突破至神意境。
对于这些修炼奇才来说,有元始剑宗这样底蕴深厚的大宗派倾力栽培,十年的时间,那怕是突破至神意境九重巅峰,反而不足为奇。何况,已经传出确定是五星之才的人数,多达五人。
七星神盘中修炼塑铸出五行圆满的五行之星,是亿万人中绝无仅有的修炼奇才,而元始剑宗竟多达五人。然而,问题是纵使是七星中修成五星的五人,亦只是停留在了真元境九重巅峰。
以前听到这些消息时,独孤鹤轩不以为意,可当再见到楚奣、霍青露时,突然感觉到了异样。与此同时,联想到通天、太玄、雷音、灵音及祖洲八大世家等雄踞一方的强大势力,当世新一代弟子五行圆满的人数,实在是惊为天人,是近万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几乎可以断定,元始剑宗对这一批核心弟子的栽培,定是使用了某种神秘的东西。同时,其他强大势力亦然。
当然,所有有实力的势力同时爆发,是因为人族修真界将面临一个共同的“契机”——岁元劫难。
只所以如此想,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元始剑宗第二十八代弟子中,四星之才完全是一种井喷的趋势。其他各方势力,不遑多让。这在人族的修真长河中,绝无仅有,史无前例。
只是,独孤鹤轩并不关心其他各派,却突然只在意元始剑宗。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完成如此盛况?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没有任何机会得到这种东西的。恐怕,就连知晓的资格都没有。
心道:我来自龙渊谷,以家族的实力,是不是早早给我的身上种下了什么?绝天符似乎不算,难道是那颗种子?
独孤鹤轩微一摇头,想到自己对元始剑宗的贡献,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心头涌起的不平,渐渐变成了强烈的嫉妒与怨恨。顿觉与眼前的这些人,已经完全是陌路,互不相干。
原本的犹豫不决,猛然坚定下来。
所以,他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来人,目光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冷意。
寒珠长老阴沉着脸,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冷笑,缓缓开口道:“真是老师姐的好徒弟。与妖、蛮等异族为伍,却屠戮人族同胞。元始剑宗有你这样的传人,真是‘荣幸’啊。”
“像你这样的弟子,现在对宗门没什么贡献,将来只会成为更大的祸害。罢了,罢了。这事自然会有人去操心。”寒珠向前一步,喝声道:“速速斩杀异族,不得有误。”
“恶心!”独孤鹤轩极轻蔑极鄙夷的盯着寒珠长老,开口道:“寒珠老妖婆,公平的说,假如我对元始剑宗没贡献的话,你是不是一个连我的小脚趾都够不到的瞎侏儒?说实话,我生平尚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大言炎炎之人!没想到,这一见面,还是一位金丹境修士。真是荣幸啊!”最后三个字,他故意拖的很长、说的意味深长。
“逆徒!胆敢犯上忤逆?”寒珠大怒,全身突现层层冰花。
“犯上?忤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你算老几?”独孤鹤轩冷笑道,“我奉劝你一句,速速交出杀人凶手,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诛杀尔等妖魔鬼怪。”
寒珠杀心已起,突然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人族?”她自己知道自己是理亏,原本只是要以金丹境长老的身份,给独孤鹤轩一记杀威棒。从来高高在上的金丹境修士,岂会在乎区区几十条异族的性命?或者,那怕是杀了一位“无天之才”,似乎对宗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独孤鹤轩毫不示弱,朗声道:“难道说,觉得自己披了一张人皮,一定就是人了吗?”
“逆徒,不知好歹!”唿~,寒珠真人周身的冰花瞬间凝结成无数冰箭,一枝枝冰箭上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晶莹剔透,寒光刃刃,刺目耀眼。烈烈阳光顿被冰封,天地间变成冰寒世界。
金丹境修士可掌控驭使天地间的力量,通天彻地,翻江倒海,移山填海,只是等闲。在人族修真界那种极其谨严的修为等阶背后,其实是对力量的真正定义,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真理”。纵使是同境界同层次的修为,亦会天差地别,更遑论是不同境界之间。
独孤鹤轩既然敢走到今天,那就绝对不会束手就擒。那怕是面对随时可将自己碾压成齑粉的金丹力量,亦显得极为从容镇定,嘴角甚至露出了蔑视的笑意。
近乎同时,独孤鹤轩的身上突起黑雾,迅速向周围扩散,将自己完全隐入黑雾中。
“雕虫小技!”
寒珠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撩,无数冰箭齐发,严严实实的包裹黑雾,密不透风。少顷,右手微微一攥,无数冰箭似一道道电光,穿梭于黑雾中。
无疑,当寒珠长老杀心已定时,出手便是毫无回旋余地。她下手斩杀时的绝情,不禁令身旁的霍青露脸色大变。但是,熊天雄、楚奣等人的脸上有了喜色。
星河盟这边徐徐围拢过来的人,个个屏住呼吸,眼睛睁的怒圆。眼见之人,纵使毫无修为,亦不难判断,以独孤鹤轩的修为,如何挡的住金丹之力的全力一击?在如此狠辣的凌厉攻击下,独孤鹤轩岂能活命?
几乎所有人认定,那个擅于创造奇迹的人,这一次,幸运女神恐不会继续垂青了。
冰箭在黑雾中穿梭,并不见任何异状。寒珠微一皱眉,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正欲重新施展道法神通时。忽然,黑雾中骤然出现一道蓝光,眨眼间粉碎所有的冰箭。
倏忽间,黑雾升空,快似闪电,朝寒珠真人笼裹而去。寒珠来不及惊诧,一念之间,身前布下一道宽广浑厚的冰墙,将自己连同身后之人全部护住。
雷霆一击,突然而至。若非是寒珠这般不同寻常的金丹境修为,只怕已被黑雾笼裹,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轰隆~”
电光火石间,黑雾击准冰墙。顿时,星火四溅,冰晶纷飞,其声犹胜雷鸣霹雳。
黑雾中突然发出一道力量,将那面冰墙击的粉碎。恍惚之际,天穹微微一阵震颤。很快,黑雾亦迅速消失在空中,继而出现的是一只巨掌,仿佛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