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将裙子挂进衣橱,转过身,看见三小姐坐在床沿边小脸儿苍白,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正要上前安慰几句,嘉意已经开口:“出去吧,我休息了。”
小小只能关上门,先离开了卧室。
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小小回头看了一眼紧合的房间门,叹了口气。
三小姐在楚家的地位本来就很尴尬,这次在外面失踪了一年,还失忆了,刚回到楚家,肯定一切都还不习惯吧。
想着,她身子一转,下楼去厨房,给三小姐温了一杯牛奶。
煮好牛奶,小小捧着托盘,准备上楼给嘉意端去,刚经过楼梯转角,一道黝黑修长的身影落入眼帘,似乎在转角等着自己上来。
小小一惊:“聂先生还没睡么?”
夜间客厅的灯光打在聂亦霄英俊而精美的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似明似暗,将男人真实的心绪掩饰住。
“送牛奶给三小姐?”聂亦霄眼皮微动,嗓音淡淡无华。
小小点头:“嗯,三小姐心情很差,我怕她睡不安稳,所以给她煮了一杯温牛奶。”
“心情很差?”男人的手指在楼梯光滑的桃心木扶手上轻轻叩击,语气也微微有些变化。
小小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聂亦霄现在在楚家的地位,跟半个主人是差不多的,老老实实地说:
“嗯,三小姐今天回房后……哭了,刚刚裙子又不小心弄破了,我想她心情肯定很糟糕。”
仿似有什么撞击了一下聂亦霄的心脏。
几秒后,他伸出手:“你把牛奶给我,我去送给她。”
小小吃了一惊:“这不太好吧,聂先生,三小姐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下了,再说,您也得避讳一下吧。”
聂亦霄现在是大小姐楚心愉的男朋友啊,深更半夜进三小姐的房间送牛奶,这像什么话?
当然,小小也知道,聂亦霄以前是和三小姐一起来S国的,也是三小姐青梅竹马的初恋男友,现在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可挑选这么一个时间,实在有点不好吧?
聂亦霄并没觉得半点不妥:“我跟三小姐从小一起长大。”
眼前男人,虽然脸孔沉稳,可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小小没敢吱声,只能乖乖将托盘给了聂亦霄,悄悄跟在后面。
得了,她还是在三小姐门口守着吧!
万一有人来,也能赶紧报个信,毕竟――姐姐的男朋友半夜去妹妹的房间,有人看见了,总是不大好!
依大小姐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找三小姐的麻烦呢!
嘉意的卧室,在二楼走廊的最尽头。
很安静,很隐蔽,近乎孤僻,就像是长在阴湿处的一块苔藓,见不得光。
就跟她在楚家的身份一样。
聂亦霄转了一转门把手,走进去,轻轻关上门。
房间内,隐约飘荡着独属于女孩的香气,清雅,甘甜,是聂亦霄记忆中的味道。
那时,还在家乡的小镇上,他总是骑着单车送她上学。
她总是爱将整张婴儿肥还没褪去的脸蛋埋进他后背,用脸在他的白衬衫里蹭啊蹭的,咯吱咯吱挠他的痒痒。
她永远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怕痒,可每次为了让她开心,总会装出怕痒的样子。
他见证了她的成长,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用情的男人,却也在她成长的道路上,狠狠插了她一刀,让她鲜血满地!
而现在,他看着本该属于他的女孩被另一个男人拥入怀里,他也只能忍受着……
“嗯……”
女孩早已经钻进了被子,睡着了,此刻翻了个身,轻轻嘤咛一声。
聂亦霄放下牛奶,走过去,坐在了床边,情不自禁俯下长身,将脸庞贴近了她睡得红扑扑的脸儿。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们住的国外小镇,是个华人聚集的地方,多半是新移民,很多华夏经商的人牵家带口过去定居。
他们家附近是一片青草地。
一到夏天,很多小镇上的孩子都会拉着父母去那片草地上,一边纳凉,一边抓萤火虫。
聂亦霄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外婆拉扯他长大,而嘉意只有一个妈咪,每次这时候,都很懂事地说不用妈咪陪,自己跟亦霄哥一起去抓就好了,因为她怕别人家都是夫妻两,妈咪却只有一个人,会很难过。
于是,每年的草地上,全都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握着小纱网捕萤火虫的景象。
只有聂亦霄和嘉意两个小不点儿,单独行动。
每次捉完萤火虫,两人都会将装满萤火虫的纱袋放在周围,当做照明的灯光,然后牵着手,躺在中间,看着漫天的繁星。
有时他会嗅到她脸上的少女芬芳,就像今天此刻这样,贴近了,轻嗅。
一陷入过去的美好回忆,聂亦霄几乎不想回到现实。
他以为,自己和嘉意这样的美好,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会成人,会毕业,会工作,然后在小镇上结婚,生儿,育女,当一对平凡却又幸福的小夫妻。
是自己,生生破坏了这样的回忆,毁掉了他一直憧憬的未来。
在他搞上她姐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嘉意可能一辈子再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他只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宣玉给她安排代嫁,在旁边当个看客,一语不发。
嘉意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贪恋富贵,谁又知道他心底的另一层不能对人说的苦衷。
聂亦霄浓密的睫毛微微一抖,触碰到了嘉意娇嫩的脸颊皮肤上。
睡梦中,嘉意皮肤痒嘶嘶的,闭着眼睛,下意识抬起白乎乎的小手,挠了一下,然后在被子里缩得像个蝉蛹,继续跟周公下棋。
因为动了一下,女孩儿柔美的小脸更加在男人面前展露无遗,眼边有风干的眼泪残痕。
她真的哭过,是噙着眼泪睡着的。
聂亦霄抬起手,轻轻拨开她的几率秀发,帮她擦干净。
他知道,她已经是熟睡状态了,深吸一口气,隔着被子,从背后小心翼翼地贴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