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是一片公园广场。
公园广场里,一片郁郁葱葱的相思树散发着东南亚风情。
相思树作为观赏树,在华夏也很普及。
路边、公园、广场都有。
这里,是他特意选好角度。
MK集团整座大楼,从这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往下俯瞰,正好能看到楼下广场的那一片相思树。
楚心悦的脑子倏忽间仿似雷电闪过,身子克制不住颤抖,想要将脸偏到一边不去看。
夜宸早料到她不想看,已提前用手托住她秀美纤细的下颌,固定住,不让她移动半分:“怎么?有什么不敢看吗?”
“我……没什么不敢看。”
“那就睁开眼,我只要你看着下面那一排树十秒。”他用身躯牢牢将她压制在倾斜的塔式落地窗上,头颈搁在她嫣红滚烫的耳边,一刹那化身为魔鬼一般,就是不让她离开。
从窗外看进去,两人的姿势无比香-艳而暧-昧。
她攥紧拳头,在他的强迫下,望着楼下那一片相思树,忍住心头一阵阵涌上来的酸涩和浑身的颤抖,十秒一过,马上咬牙:“好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依然这么倔挺!忍耐性果然是强。
他脸上浮出凉薄,手滑入西裤口袋摁了一下指示装置上的按钮。
楚心悦的挣扎忽然慢慢减小,然后停止,最后,惊讶地盯住楼下――
一行人走近那一排整齐的相思树,用手上的伐木机,朝树干下方砍去――
相思树是那个夭折孩子的象征,她看着这一幕,不可能再装下去。
他知道这样表演给她或许有些残忍,可若不这样,他再没其他办法让她主动剖开内心了!
虽然楼层太高,又有隔音的玻璃,她却仿佛能听见那些伐木机开启后齿轮轰隆隆的声音!
第一棵相思树还很幼小,树干看上去十分纤弱,禁不起这样的砍伐,已经开始有倒塌的迹象……
有人又拿着伐木机械来到第二棵相思树下――
她浑身冰冷,心头仿似也被那些伐木机的刀锋在切割着。
那些人,砍的不是那些相思树,而是像手术刀在她身体内杀了她的孩子。
终于,大颗的泪水奔涌出来,她抖索着用尽全力挣出他的双臂束缚,苍白着脸,泪流满面:
“你,你……你疯了……混蛋!混蛋!你要他们停手……要他们停手啊……求你,夜宸,你让他们停手……”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哀求着,几乎快要瘫软在地上,又无助地看向楼下,就跟当日在堕胎手术台上一样,想要阻止医生杀掉那孩子,却根本无能为力。
他眼皮勃然一跳。
一句充满恳求的“夜宸”,让她暴露了心中藏着的连楚焰寒和安医生都不曾说的秘密。
果然,她是记得自己的,记得一切的!
她终于卸下了面具。
她此刻的崩溃也让他心头重重一抽,马上摁了一下指示器,弯腰将她抱到了沙发上,拍着她激动过度而震颤的玉背,柔声安抚:
“好了,他们已经停止了。不信你看。”
她朝窗外看去,泪眼婆娑之间,隐约看见那些人远离了那排相思树,一颗心才跌了回去。
转瞬,却明白了,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完败,装不下去了。
她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没料到他居然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丢盔弃甲!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倾尽全力一巴掌甩向他的脸,却被他在半空中一手抓住。
夜宸眸子里顿时失却了柔情,声音沁凉:“要不是你装不认识我,我会这么做吗?”
他知道她还在怪自己,怪自己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堕胎手术,却没想到她恨自己恨到宁愿装失忆、不想认识自己的地步。
楚心悦用力抽出手。
没错。她是装的。
从头到尾,她没忘记过任何事情。
来华夏的第一天,她向安医生提出了尝试催眠忘记部分记忆,安医生也答应了她。
很可惜,疗法做到一半,她的身体吃不消。
安医生怕她身体出问题,再不肯给她进行下去。
所以,她干脆不再提那些令自己痛苦的回忆和人,就像疗法生效,真的已经不记得了一样。
在他来了华夏,进入拍卖行的第一刻,她就认出了他。
尤其看见他双眸澄亮,恢复光明,一瞬间,她心快要跳出来。
她知道自己是想念他的,可一看见他,又会想起那日在冰棺里看到的那个小身体。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戴上了面具,克制住面对他时的所有情绪,在他面前装陌路人,以及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时间久了,他就应该知难而退了,终会放弃一个不记得自己的女人了吧?
却没料他步步紧逼,非要揭穿她的心思,直到今天――
楚心悦擦了一把眼泪,朝办公室的门跑去――
他长腿一迈,两步就轻易追了上去,毫不费劲地一把扭过她的手腕,把她捞回了怀里:“你装也装够了,这段日子,我也被你折腾够了,还不行吗?”
她挣不脱,只能在他怀里又捶又咬,他也任由着她捶咬着,丝毫不为所动,冥冥中,似乎怕一放开,她又会使出什么手段逃离。
先是装陌生人,再来又会是什么?
他现在才发觉,一向孱弱的她,竟像只磨人的狐狸,折腾得他这么久没睡好觉!
正在这时,门嘎吱一响,人事经理探进了半个身子,估计是见楚心悦在里面太久,一看这情景,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心悦趁夜宸放松的一瞬,用力推开,跑出了办公室。
夜宸低咒一声,大步迈上,正想将她拎回来,却觉得瞬间眼前一闪,光线霎时暗了下来,就跟那天在泳池更衣室外一样。
就像是突然关掉灯的房间。
人事经理见大股东昂长的身躯晃了一下,忙上前搀住:“怎么了,要不要紧?”
他感觉眼前时而明,时而黯,用力揉了一把眼睛,再朝她的背影看去,只看见她飞快走进了电梯,视线突然像拉上了帘子,刷的一下子,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