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古董店的约会并没有让杜子聿等太久。
买主是中秋节一早来的,出乎杜子聿的想象,来的人是个老太太。这老太太看起来比杜老爷子年轻些,精瘦高挑,一看便是个狠辣的女人。她打扮得时髦利落,穿着长款风衣,一头银色烫成齐耳卷发,耳垂上是一对翡翠耳环,左手一只翡翠镯子,无名指上是一枚翡翠戒指,光看翡翠的成色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右手小指也戴了只翡翠戒指,但这只戒面不够大,翠质也略逊一筹,可杜子聿的视线偏偏落在这只戒指上半天才移开。
他认得这枚戒指。
这是他在香港帮江滨选的,送长辈的那只戒指!
“谢老板,您让我有些意外呢。”杜子聿挑了挑眉,伸出右手,和老人握了握。
老人眨了眨眼,表情竟然有些狡黠:“您好,杜先生,您似乎对这个挺感兴趣?”她说着,抬起右手亮出戒指。
被老太太捉了包,杜子聿只好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有些像我帮一个朋友挑的礼物。”
老太太挑起眉,没回答,杜子聿心里便明白了大半,把客人请到楼上,到那处小茶台坐着。
“您是长辈,我今天是大大的失礼了。”杜子聿笑着给老人倒了一杯茶:“那就把失礼的程度降到最低吧,”他说着,抬起头:“我并没有血玉扳指,很抱歉。约您来我想谈谈十二件翠饰的事。”
“我一个老人家特意搭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过来,你真的是很失礼啊,杜先生。”老人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快,她哼了一声,也不喝茶,等着杜子聿的下文。杜子聿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谢老板,您不是来过中秋节的吗?”
中秋节一大早刚过来,怎么可能是特意来见自己的呢,这点杜子聿还是看得出来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这才喝了口茶,杜子聿笑笑,终于开始说自己的事:“我知道,您一直辗转寻找着谢士枋的十二件遗作,但毕竟谢士枋是雕刻翡翠西瓜的雕刻家,觊觎他作品的人不少。知道十二翠饰的人,也许不仅您一个。”
“你这是好心提醒我吗?”
“今年三月份,这里的一家拍卖行展出的一对晚清翡翠耳坠,”杜子聿没有回答谢老太太,只低头按了按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谢老太太过目:“我意外发现这件文物是赝品,于是出于好奇,查起了您所谓的‘谢士枋十二翠饰’。”
“今年五月,我在s市博物馆发现了这件十八子翡翠珠,同样的造假手法。”杜子聿等谢老看完,伸手往后翻了一页,正好是十八子手串的照片。
“一个多月前,我又在发现血玉扳指的清代墓群,看到了这件出土朝珠。”杜子聿接着翻动图片:“一样是赝品。”
杜子聿说完,顿了顿,观察对面人的反应,谢老太太挑起眉,似乎很感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想告诉您,与其纠结在我这枚没希望的血玉扳指上,不如去找这位盗窃国宝的人,”杜子聿耸耸肩,笑起来:“东西他替您洗白了,您大可留作收藏,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上交国家。”
“看来,你对这个人,还有些了解?”
“确切的说,是有些过节。”
谢老太太点点头:“我懂了,你想借我的手,给这个人还些颜色?”她说完,自己都笑起来:“杜先生,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我该说你是大胆还是莽撞呢?”
“您什么都不用说。”杜子聿看了看手表:“先回家过节吧,我等着您的答复。”
谢老太太没再说什么,但他用眼神表示了出自己的怀疑,并用一个利落地起身表示出自己的不屑,他走到楼梯的转角时,杜子聿提醒道:“小心楼梯,顺便,帮我和江滨问好。”
谢老太太收住脚步,扭过头,有些讶异:“你认得江滨?”
杜子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谢老的右手小指,耸耸肩。
--杜先生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有些像我帮一个朋友挑的礼物。
谢老太太的表情一时变得非常微妙,杜子聿这时候,又说了一句:“还有秦牧之,也帮我问个好吧。”
“好,我会带到。”谢老太太点点头,深深看了杜子聿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刚才那个阔太谁啊?”陈老太太前脚刚下楼,李戊后脚便跑上来,一脸的八卦,杜子聿把冷茶倒到茶洗中,抬眼看他,没头没脑地问:“秦川集团的老夫人,姓谢吗?”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你知道吗?”
“好像是……吧?”李戊皱着眉想了想,忽然一愣:“你别告诉我,刚才那个就是?”
杜子聿噗的笑出声:“你神经病啊!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李戊切了一声,立刻在茶案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听说,你跟我老丈人请了一个月的假,要去散心?”他说着,拍了拍杜子聿的胳膊,嗨的一声:“我平时看你小子挺乐观向上的,至于吗?老爷子这就算死得够安详了,什么罪也没受……”
“停!”杜子聿赶紧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让李戊别再唠叨下去,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行了,当我纸糊的呢?我确实是请了一个月的假,那是我确实答应了一朋友,办点事。”
“去哪啊?”李戊挑挑眉。
杜子聿看他那副好事的样子,就乐了,干脆坦白道:“新疆。”
“和田玉?”李戊眼睛一亮,立刻就蒙对了:“啧,别嫌着啊,捣腾点货回来?”
杜子聿有些无奈,失笑道:“姐夫你啊……最近作坊厂那边还好吧?”
李戊便跟杜子聿简单说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厂子和店里的情况,一边说还一边抱怨着,这古董店都快成了他的了,天天正主也不来管。他天天除了忙拍卖行的事,还得伺候赌石协会那些大爷……
“明天晚上我约了饭局,你也好歹露露面……”
李戊话没说完,忽然库房门推开了,沈石突然从里面冒出来,李戊吓了一大跳,然后沈石似乎还在嚼着什么东西,李戊更吃惊了。
“你让他躲在你库房里吃东西?”李戊一脸不能理解。
杜子聿倒是无所谓地点点,对着沈石招招手,问道:“吃什么了?”沈石走近,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两句,杜子聿便点点头:“吃饱了吧?”
“嗯。”沈石点点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李戊,也不说话。
李戊愣了愣,觉着沈石这架势,仿佛他带着杜子聿去偷吃似的,咳了一声,赶紧拽拽正主。杜子聿笑起来,拉拉沈石:“今天过节,咱们下午早点回家。”
“我先走了,明儿晚上见。”李戊察觉到气氛微妙,很有眼色地撤退了。听着他蹬蹬蹬下楼的声音,杜子聿把他的茶杯洗干净收好,这才开口道:“让你吃点好的,就吃点翡翠珠子?我养不起你了?”说着摇了摇头:“小狼吃得都比你多!”他说着,从茶台一侧拿出刚刚装满的薄荷糖盒子丢给沈石:“最近补充好了体力,下周咱们去新疆,这回让你当主力。”
当晚,回老宅吃完中秋节的团圆饭,杜子聿就说有账要做,和沈石转去了新房。他特意没喝酒,两个人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新房,这里太久没人住,到处都是灰,杜子聿作为一个洁癖,自然是一进门就开始打扫卫生,等到弄得差不多,已经半夜了,他也是精疲力竭,勉强泡了个澡,躺在床上便不想动。
沈石洗好澡出来,发现杜子聿就这么四仰八叉的睡着了,他稍微把人往里面推了推,自己也躺上床,扭头看着杜子聿的睡相,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自从杜老爷子过世,杜子聿一直睡不安稳,尤其是回到老宅,他似乎有些怕在老宅入睡似的,每晚上半夜或者下半夜都是失眠的,眼下来到新房,总算能安心睡一下了。
“晚安。”沈石俯下身,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
杜子聿不知道秦牧之为什么会在t市,他收到这人相约一起飞新疆的信息时,却没有太大的吃惊,只是稍微想了想,秦牧之会不会和自己摊谢老太太的牌,竟然还有些小期待。
他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把小狼装进宠物笼里,便和沈石打车直奔机场。托秦牧之的福,他们可以在头等舱候机室休息,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秦牧之先叹了口气。
“你还是跟单先生扯到一起去了?”
“谢老太太跟你提了?”
“她是我外婆。”秦牧之点了点头,大概是早就想好不再隐瞒杜子聿,反而说得轻描淡写:“你帮我作过假,的那条鎏金项链,是我外婆的嫁妆。单先生想买,我把赝品卖了。”秦牧之笑了笑,看向杜子聿:“顺便,换了你回来。”
杜子聿愣了愣,虽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他猜到谢老太太和秦牧之的关系时,就有了推想,却也没想到秦牧之会这么痛快的说出来,他失笑,自知论魄力自己不是秦牧之的对手,变聪明得不去跟他绕文字游戏,也直截了当道:“这么说,你跟我是一路的,准备招惹单先生了?”
秦牧之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杜子聿,这一眼目光意味深长的,杜子聿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不是自己找了个“帮凶”,反而是自己被秦牧之选中,成了威胁单先生的枪手。
这时,秦牧之笑了笑:“秦家和单先生的过节,说来话长,我们到了新疆再谈吧。”